归亚蕾助人圆梦

许纪民

农民打工仔意外闯入影视圈

崔立睿出生在河南省社旗县郝寨镇一个普通的农家。1992年秋季,他怀着对都市生活的憧憬,到湖北省电视台打工。帮编辑搬搬家具,在电视台举办的文艺节目中布置一下舞台,做些道具,活很轻,挣钱又多。更重要的是能够经常和著名的歌唱家像毛阿敏、刘欢、黄鹤祥、谢雨欣、汤灿、林依伦等近距离接触,还能优先得到这些歌星的签名。因此,他特别珍惜这个工作。在电视台十多名打工仔中,别人只按照领导的要求把活儿干完,他则要求自己把每一项活都力争干得最好。所以,他受到电视台领导的欢迎和信任。

2002年过了春节, 湖北省电视台编导井泉筹拍20集电视连续剧《小皮匠登基》。在电视台打工仔中选择人员时,井泉点名让崔立睿担任该剧的摄像助理。初次接到这个特殊的工作,他心里很高兴。在电视台他接触的都是歌星,现在拍电视剧就能和电视里经常看到的著名影星见面了,说不定还能求得他们的签名哩。准备出发时,他又专门跑到武汉的大商场买了一本高档笔记本,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请明星们签名。

一脚踏进影视圈,让小摄像助理崔立睿心肠灰冷。除了井导,别的他谁也不认识。同住一室的另一名助理悄悄告诉他:大牌名星派头十足,想找他签名根本不可能。听同事这么一说,他又亲眼目睹了一些明星的做派,来来回回乘坐宝马车,雇佣的保镖,一刻都不离明星左右。在拍摄电视剧中,一个镜头第一次如果没有拍摄好,导演叫重复两次就想说难听话。亲历了这样的场面,崔立睿连找明星签名的勇气都没有了。在做摄像助理时,他特别的小心谨慎,总要比别人早行动一步,按摄像师的要求准备齐需要的录像带、三角架、升降器等设备,工作之余,他还虚心向摄像师求教下一场需要什么设备,然后,他会提前准备好。

崔立睿受聘电视剧《续天龙八部》的摄像助理时,认识了摄像师涂晓丹。有一天在半山坡拍摄武打场面,这些都是最难拍摄的高难动作。涂晓丹要用手提着摄像机才能把精彩的武打场面和特写录下来,工作量很大,也很辛苦。一集拍下来得十多个钟头,连跟在涂老师后面扯电线的崔立睿累得都不想动了。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这一集才拍完。然后吃饭,刚打开盒饭,老天就开始作怪,天上乌云密布,接着当空一声炸雷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连续拍摄十多个钟头,大家又累又饿,在雨中都不想动弹,崔立睿却突然扔下盒饭,快步跑到几十米外的摄像机前用雨布把价值几十万元的摄像机包好,才又回到半山坡上,这一幕对摄像师涂晓丹印象特深刻。在十多年的电影、电视剧拍摄工作中,涂晓丹遇到的助手有很多,但像崔立睿这样勤快、富有责任心的助手还是第一次,因此,当涂晓丹后来接到电视剧《江山为重》、《街灯》、《大明王朝1449》等电视剧拍摄任务时,他总是先为助手争取到摄像助理的位置。

在工作中,涂晓丹把摄像构图、角度、拍摄时光线强弱等摄像技术都耐心地传授给崔立睿,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好好努力,我想收你当我的关门弟子。”

从那次以后,崔立睿暗暗下定决心,立志要把老师的真本领学到手,并利用业余时间悄悄苦练本领。

初次见到归亚蕾,明星

当场给他一个尴尬

2003年5月初,由中央电视台等单位投资拍摄的50集电视剧《大明王朝1449》要在宁夏、内蒙古大漠戈壁开拍。家在南京的涂老师给崔立睿打电话说:“《大明王朝》要在宁夏、内蒙古开机了,台湾著名影星归亚蕾在剧中扮演皇太后。黄克敏担任导演,你快收拾行李到剧组报到。”

崔立睿收拾好行李星夜赶到宁夏银川市剧组报到的贺兰宾馆,见到涂老师他就打听归亚蕾的情况:“归老师她架子大不大?”

涂老师笑着说:“她啊,对每一个人都很随和。跟你家里的老奶奶一样热情。在演艺圈,她是一位成熟的演技派女星,拥有大批的影迷、电视剧迷、话剧迷。她在台湾主演的电视剧《她的成长》和《圣母马利亚》曾赢得两座电视剧女主角‘金钟奖。在《大明宫词》中她扮演的武则天,《橘子红了》中她扮演的大妈、《汉武大帝》中扮演的窦太后等角色拿捏得当,演哪个角色,就把哪个角色演得十分到位,观众和媒体都给予她很高的评价。她虽然被影迷推崇为影后,但就是没有一点明星的架子。”

在电视台崔立睿曾经收看过归亚蕾主演的《青青河边草》、《饮食男女》、《大明宫词》、《橘子红了》等电视剧,她对归亚蕾印象特别深。通过报纸、杂志他还了解到:1964年,归亚蕾考取了琼瑶片《烟雨蒙蒙》的女主角,从此走上演艺生涯。1966年,22岁的归亚蕾就以这部处女作成为金马奖最年轻的影后。她从影40多年来,拍电影、电视剧100多部,曾获得过四届金马奖,两次夺得金钟奖。

4月26日,《大明王朝1449》举行开机仪式。一大早崔立睿就守候在贺兰宾馆门口,提前把签名的笔记本揣在怀里,他想让归亚蕾在上楼等电梯时先给他签名。上午九点多钟,一辆黑色的金杯车停在宾馆门口,从车里下来一位举止端庄、衣着普通的老太太。在宾馆大厅围观的人们私下小声说:“扮演皇太后的归亚蕾来了。”说着就有几个演员上前打招呼,归亚蕾热情地和他们握手寒暄。然后就上楼,在等电梯时,崔立睿赶紧跑上前恭恭敬敬地说:“归老师,我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久闻您的大名,您能给我签个名留个纪念吗?”说着就掏出笔记本要递上去。谁知归亚蕾像根本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崔立睿以为她没有听到,想再说一遍,此时,电梯门开了,归亚蕾进了电梯。

归亚蕾当场给了他一个尴尬,令崔立睿愣在了电梯门口。

开机仪式结束,剧组举行招待聚会,在相互敬酒时,涂晓丹把崔立睿拉到归亚蕾身边介绍说:“亚蕾姐,这是我的徒弟崔立睿,以后还请您多关照啊!”

归亚蕾听完介绍,站起来仔细端详着这个朴实的农村娃,此时站在她身后的女助理扒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她就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你就是刚才叫我签名的那个小青年啊!哈哈,原来是晓丹经常提起的那个徒弟?”

她一把拉着崔立睿的手说:“小崔,涂老师的徒弟,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啥难事尽管说,我一定帮忙。但是有一点你以后不要喊我归老师。”

大牌明星前后判若两人,令崔立睿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无话可说。晚上他和涂老师出去散步。涂老师忽然问起这事,崔立睿就一五一十告诉了上午他遇见归老师的情景。涂老师听完一边笑一边教训他说:“你呀,吃个闭门羹不亏!在演艺圈这是公开的秘密,她最忌讳别人叫她老师。”

在拍摄过程中,崔立睿看到:归亚蕾在剧组中对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很谦和,无论年老年幼均以姐弟相称,她真的很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大牌明星的架子。在一起时间长了,彼此都熟了。崔立睿有一次在饭桌上忍不住问:“以您现在的年纪和您获得的各项大奖,老师,您当之无愧。您为啥不喜欢别人喊您老师呀?

归亚蕾想了想说:“老师是对传授文化技术人的尊称,可演员是个不能重复自己的职业,每扮演一个人物都是在突破以前的自己,努力去塑造全新的人物形象。如果自己也以师自居,就会陷入固步自封的套里无力自拔,也就谈不上演艺上的创作了。”

《大明王朝1449》剧中皇太后向皇帝求情赦免于歉的一段文戏是在皇太后寝宫里拍摄的。这段戏台词多,表演要用面部的表情细腻刻化人物的内心世界,语言诚恳朴实,十分难演。扮演皇太后的归亚蕾不但台词记的清,而且表演的十分到位,她苦口婆心劝说皇上的情景,令在场的摄像助理崔立睿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忘记了这是在拍戏。恰巧他的眼泪被归亚蕾看到,趁拍戏的休息间隙,她掏出一卷餐巾纸悄悄给崔立睿擦掉眼泪,并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傻啊,这是在拍戏!”

皇太后寝宫的这几场戏拍摄的时间很长,也很辛苦,灯光、帷幕以及各种摆设,加上导演、化妆师、灯光师、摄像师等工作人员,使室内显得十分拥挤,温度达到35—40度以上。连续几个钟头拍摄后,大家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黄导演看看拍摄的录像带对归亚蕾的表演很满意。听到导演的夸奖,归亚蕾却过意不去,要设宴招待大家。在宴会上,归亚蕾敬酒时高兴地对涂晓丹说:“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你这个徒弟干事认真、勤快,心底善良,能被我的戏感动得流泪,这也是对我表演的肯定啊!谢谢!”

那一晚大家都很高兴,喝了不少酒。酒后归亚蕾语重心长地对崔立睿说:“做人做戏都要真诚,你不能光要求别人怎么怎么,要多要求自己。要求别人永远都觉得别人给你的太少。就说这摄制组吧,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不管是演员,还是普通工作人员,相互配合好就是尽自己的本分。小崔,你师傅是国内著名的摄像师,技术非常好,你要好好学,将来前途无量。”

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头罩各种耀眼的美丽光环,一点也没有因成就带来的狂傲,却是一副阅尽寂寞繁华,人我得失冰消的大彻大悟的平和心态。这令崔立睿更加敬佩。

拿明星试镜,前辈

对晚辈的情谊更地久天长

2005年3月初,由井泉导演,归亚蕾、陈龙主演的20集电视剧《中国母亲》在浙江诸暨开机。

崔立睿接到涂老师电话通知后心里又激动又高兴,激动的是有啥好事涂晓丹老师都想着他,高兴的是这次又能和归亚蕾见面了。崔立睿从武汉押着设备赶到摄制组,来不及洗去一脸的疲倦,就先要了剧本看起来。《中国母亲》讲的是贫困山区的一位平凡农妇,呕心沥血把四个子女培养成四个博士的真实故事,归亚蕾扮演的“母亲”戏特别多,一共有673场戏,其中大概有200场要骑三轮车。

在这之前归亚蕾扮演的角色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就是叱咤风云的武则天。而在《中国母亲》里,她却要走下“金銮殿”进入寻常百姓家。她在戏里,骑自行车,还要推三轮车,干粗重的农活,这给归亚蕾出了个难题,农村粗重的农活她根本没有体验过,她能演好吗?连崔立睿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涂老师到摄制组的当天就私下对他说:“小崔,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可始终也没有在电视剧试镜的机会。现在好机会来了,导演井泉是把你带出来的;归亚蕾对你印象特别好,她对我说还想认你当她的干儿子哩;陈龙在《街灯》拍摄中和你一见如故,他们都和你有缘,你就好好把握好这次机会吧。徒弟,在影视圈能混出个人样来,也不枉咱师徒一场。”

老师的肺腑之言,令崔立睿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可是,他心里明白,名演员不会轻易就让他一个小摄像助理随便拍摄的,他只有耐心等待,等待一个善意、大度的导演、明星给他一个小试牛刀的机会。现在机会真的来了,于是他恳切的对涂老师说:“你就给井导演和归老师他们说吧,我拍。”

剧组第一次聚会,崔立睿被他的老师涂晓丹拉到导演井泉、归亚蕾、陈龙坐的桌上。在席间他听导演说:确定《中国母亲》主演期间,著名影星刘晓庆、蒋雯丽等都曾希望能饰演母亲一角。但,最后在他的坚持下,由亚蕾姐担任母亲一角。

归亚蕾也高兴地说:为了接拍《中国母亲》这部电视剧,我可是煞费苦心啊,坚持推掉了另一部早已敲定的片约,并自愿每集降低一万元片酬。得到扮演这个角色的消息后,我利用春节休息时间,买了一辆自行车学着骑。在美国的家里摔了多少次跟头,连我也记不清了。

归亚蕾到剧组报到后,一看诸暨山区的路况她傻眼了。临时在家学会骑自行车的那点看家功夫,在外景地崎岖坎坷的山路上根本就不行。于是,在助理小姐的帮助下,她天天练习。在崎岖的山路上,学骑自行车可真难,她骑在座上,助理小姐就在后面拉着衣架小心的协助她,还要时刻提防她摔下来。归亚蕾正骑着向前走,稍不留心就撞在路边的石头上,连人带车摔下来。助理小姐累得张着嘴还喘不过气来。有一天,出来散步的崔立睿看到这种情形,就自告奋勇上前帮助,归亚蕾过意不去,执意不肯,他就生气地说:“我自小在家骑自行车,技术熟得很。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为您出点力应该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就不好再推辞了。于是,在后来的几天里,崔立睿就当起了归亚蕾的教练和助手,还把他当年骑自行车的体会告诉她,鼓励她大胆向前看,别光想着要摔倒。这一招真灵,慢慢的归亚蕾的车艺达到熟练的程度。最后自己也能骑着在山路上行驶。

练车休息时,归亚蕾对他说:“小崔,你家在农村,你们那里早几年穷不穷?”

“我小时候有个顺口溜:红薯汤,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我们家也是一天三顿吃红薯,一到晚上嘴里就吐酸水。秋天刨红薯季节,要是赶上连阴雨天,满地切开晾晒的红薯干都霉变成黑的,可是一年的口粮也就这些,没法就把发霉变质的红薯干在水里淘淘,晒干打成面蒸馍吃,这些馍吃着发苦,吃了后吐出的痰都是黑的。”

“经常吃这会生病的。”归亚蕾睁大眼惊异地说。

“可是,不吃也没法啊!”

“你说的这件事对我很受启发,加深了我对苦难的认识,对我扮演好这个角色有帮助。”临分手,她悄悄对他说,“小崔,您涂老师私下都给我说了,他要让你在这部电视剧里试镜!昨天我见着井导演也给他说了我的意见,他也同意了。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成功。”

有了这些前辈的关心鼓励,崔立睿心里很激动,勇气也增添许多。在拍摄过程中,涂晓丹一直在一边指导,但是,在拍摄归亚蕾在一个窑场挑砖、蹬三轮车的镜头时,连续拍两次都不能让导演满意。已是60多岁的归亚蕾站在黑黝黝的窑洞里紧张的出砖装砖拉砖,累得腿都肿了,走路一瘸一拐。在闷热的窑洞里一脸是汗。这些场面,导演原来找有替身,但归亚蕾为了达到真实的效果,竭力反对用替身。多次重复这些动作,别的演员看了都不忍心,此时,涂晓丹向他发火了,他指着崔立睿的鼻子说:“你跟了我四年,是怎么学的?亚蕾姐陪着你一遍又一遍出砖拉砖,你不感到有愧!”

归亚蕾鼓励崔立睿说:“小崔,别害怕,你一定会拍好的”

说实在的,这场戏拍摄的难度很大,在又黑又热的窑洞里光线很不好掌握,特写、近景、远景,推拉摇移要稳。时间长镜头就蒙一层水汽,一有水汽画面就变色。

崔立睿想把摄像机交给涂老师,但看到归亚蕾充满信任的眼光,他被一个老明星献身艺术的精神感动着,又鼓起了勇气。为了把这场戏拍好,他重复了四五次,最后才过了老师和导演的关。

看着走起路一瘸一拐的归亚蕾,忠厚的他感到良心有愧,下班后,崔立睿真诚地向归亚蕾道谢。

归亚蕾郑重地说:“小崔,我敬重你的涂晓丹老师,并和他交成朋友,不光是因为他人品好,还因为他敬业,办事认真。他这样做是对演员负责,对剧本负责。体现出的是对艺术献身的精神。你不光要学好他的技术,还要学习他的品质啊!”

崔立睿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老师的指导和众多演员的配合下,崔立睿在《中国母亲》这部戏里终于有了崭露头角的多次拍摄机会。

50多天后《中国母亲》在浙江诸暨杀青。庆祝宴会上,导演井泉敬酒时说:“小崔,亚蕾姐窑场挑砖、蹬三轮车的镜头,是我和晓丹共同为你出的一道试题,你最后给了我们一份满意的答卷。从拍摄技术上看,你很有潜力,可见强将手下真的没有弱兵啊!”

坐在崔立睿身边的涂晓丹也笑着说:“我这徒弟,记性好悟性也中,就是面对各位大腕时太胆小,以后还请各位多多照顾!”

归亚蕾听了导演和摄像师的话后说:“看来我没有看错人,我交他这样的小朋友,值!”

帮助一个小摄像助理一展才华,并不厌其烦,在这样的细节里,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明星级大腕做人做事宽宏大度,善解人意的高贵品质,更让世人敬佩!在拍摄相处的日子里她和小摄像助理崔立睿结下深厚的友谊更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