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秘书

彭光发

中南文学院毕业的小胡,到县委办公室任通讯报道员,说是锻炼锻炼。

小胡上任的第一天,不拖地,不抹桌子,不打开水,一头钻到办公室里写稿子。

乡里来办事的一名老者问道:“新来的?”小胡答道:“是的,怎么看出来的?”

来人说:“通讯报道员,实际上就是县委的二秘书,也就是秘书的秘书,不能总埋头写稿子。拖地、抹桌子、打开水这些勤杂活,得跑在秘书的前头。”

“二秘书?”小胡一头雾水。

那老者指着小胡的脑袋诡秘地一笑,说:“你这就不懂了,写稿子容易,上报难,只有拖好地,抹好桌子,打好开水,才能在机关扎下根。我就是乡里的老通讯报道员,体会深呀!”

又过了三天,秦主任把小胡叫到自己办公室,将一堆材料往小胡面前一推:“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近期要召开全县三级干部大会,你给王书记准备一份发言稿。”

未等秦主任说毕,小胡有些按捺不住了,起身说道:“秦主任,我是……”。

“好啦好啦!”秦主任将小胡按下,笑道,“怪不得人家说你是新来的。这点你就不懂了,没听人说嘛,县委通讯报道员就是县委的二秘书。以写稿为主,兼做别样,明白了吧?”

妻子小李听后对他说:“这次给王书记写发言稿,可是关键时刻,关系到去不去掉‘二字,成为真正的县委大秘书。你宁掉十斤肉,也要尽快拿出稿子来!”小胡觉得有理,便让妻子将门反锁上,开始“闭门造车”。

小胡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挑灯夜战,熬了几个通宵,整整瘦了一圈,洋洋万言的王书记发言稿终于“出笼”了。当他急送秦主任审阅时,秦主任挡了回来:“慌什么,拿回去,再仔细推敲推敲,看看哪里该删,哪些该添,斟酌斟酌……”

又过了二天,小胡按捺不住,又将稿子送给秦主任审阅,又被秦主任挡了回来。到离大会召开只有一天了,遥望着秦主任办公室,小胡直犯猜疑。

正在发急时,秦主任来电话了。小胡将稿子送到时,秦主任依然不急不躁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急于你交稿吗?”小胡摇摇头。

秦主任接着说:“我们要是交早了,王书记看了肯定会说这不行,那不行,这里需要删那里需要添,麻烦事很多,明天就要开会了,现在交稿,想改也来不及了,明白了吗?”

短短两三个月的锻炼,小胡确实学到了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二秘书,名副其实了。

一天,秦主任又将小胡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县委“红头文件”。文件上明确稿费翻番奖励政策:县报翻一倍,市报翻三倍,省报翻五倍,人民日报翻八倍。多大的诱惑力!

忽一日,一片阴云悠悠飘来,顿时阴云密布,谁知雷声大,雨点小,只降下一阵小雨。小胡喜出望外,连夜撰写了一篇《喜降暴雨,旱情解除》的报道。翌日一早,电话传稿,上了省报头版头条,并加了花边,称之为“花边新闻”。

正当小胡手捧报纸乐得甜滋滋时,奋战在抗旱第一线的王书记匆匆赶来,身后尾随着秦主任。王书记一脸怒气:“小胡,你乱弹琴!县里向省里申请的100万抗旱费叫你吹掉了……”

还未等秦主任再说什么,小胡“哎哟”一声,双手一摊:“完啦!”报纸飘落地上,随风飘去,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