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们的杰出与毁灭

李　木

美国历史上再没有哪个家族像肯尼迪家族一样,赞誉与争议、杰出与毁灭、阴谋与情色共存。而今,一切都将结束

这个家族从来没有小事。一次车辆刮蹭,肇事者名叫肯尼迪,也能登上美国报纸的头版头条。不过,这样的情形即将结束。爱德华・肯尼迪,被形容为肯尼迪家族最后一位具有影响力的成员,因脑癌于当地时间2009年8月25日离开人世,享年77岁。爱德华的死,在肯尼迪家族已算奇迹。他的三个哥哥都是非自然死亡,两个被暗杀,一个飞机坠毁为国捐躯。

坏男人,好议员

1962年,30岁的爱德华・肯尼迪刚满参议员“入门年龄”,便接替了两年前当选总统的二哥约翰・肯尼迪所空出的参议员职位。1969年,37岁的他当选为民主党党主席,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党魁。那时,很多人都把肯尼迪四兄弟中性格最温和的他,看作政坛明日之星,有朝一日也会成为美国总统。

然而,1969年的“查帕奎迪克事件”给了爱德华政治生涯致命一击。今年9月出版的爱德华回忆录《真实的指南针》中,再次揭示了令他自责40年的往事。那是1969年7月18日深夜,爱德华在马萨诸塞州查帕奎迪克岛参加聚会后驾车载着年轻女子玛丽・科佩奇尼离开。途中轿车坠桥落水,爱德华游上岸后却丢下同车的科佩奇尼径自回家了。第二天,人们发现了科佩奇尼的尸体,爱德华这才前去警察局自首。他随后因逃离车祸现场获罪。

因此事,爱德华彻底失去了公众的信任,被迫放弃1972年和1976年的总统竞选,在1980年的总统选举初选中,又被人旧事重提,在党内输给卡特。此后,爱德华彻底放弃了总统梦想,埋头做了一辈子参议员。

在“查帕奎迪克事件”过去几十年后,人们终于给了爱德华一个公允的评价——虽然他的性格中有阴暗的一面,比如哈佛读书时,爱德华因考试作弊被除名,后到弗吉尼亚大学读法学院,又因飙车和无照驾驶被起诉。但这些并不影响爱德华成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美国总统奥巴马甚至认为,爱德华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参议员”。“他对公众事务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他的想法和理想印刻在几十部法律里,这些法律影响了几百万人的生活。内容涉及赋予黑人投票权,为穷人提供商业机会,为老人提供取暖补贴,提高最低工资标准,让低收入家庭享有保障性住房,使每个人都看得起病。”很多人知道,爱德华・肯尼迪年轻时立下过一个誓言:“我们本身没有成就和美德,有幸生在美国舒适的环境中,因此,我们对那些不如我们幸运的人负有责任。”

家族的辉煌与诅咒

有人觉得,爱德华・肯尼迪没有成为美国总统,是因祸得福。他虽经历过飞机失事,背部受损,但却逃离了笼罩在家族上空的死亡“诅咒”——男丁短命,且不能久居政坛高位。

由爱尔兰移民至美国的肯尼迪家族,兴起于爱德华的父亲老约瑟夫。老约瑟夫25岁时就担任波士顿一家银行的总裁。在富兰克林・罗斯福出任美国总统时,老约瑟夫曾担任驻英大使,他做生意虽精明,但却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于是,肯尼迪家族政治理想的延续,落在了第三代身上。

老约瑟夫有四子五女,大儿子小约瑟夫被当作家中未来美国总统的重点培养对象。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小约瑟夫和二弟约翰、三弟罗伯特先后参加了美国海军。1944年, 小约瑟夫乘坐载满炸药的飞机企图去摧毁纳粹的导弹发射架,飞机途中爆炸,年仅29岁的他不幸身亡。

在家族总统候选人遇难后,政治重担落在了二儿子约翰的肩上。1943年8月2日,美国海军的一艘扫雷艇拦截日本船队时,被撞成两截沉没。担任艇长的正是约翰,他带领幸存的11个人,游到附近小岛,最终获救。约翰在这件事上所表现出的勇气,让他不但获得诸多奖章,也让父亲老约瑟夫在长子去世后看到了家族通往总统职位的曙光。约翰亦不负众望,于1960年的大选中获胜,1961年初就任美国第35届总统。

其实,约翰・肯尼迪小时的梦想是成为作家。他从小就疾病缠身,1930年秋天,被确诊患爱迪生氏症,此后一直使用类固醇类药物及大量镇静剂、止痛药、睾丸素、抗生素和安眠药。但哥哥死后,他为了完成家族夙愿,始终努力维护健康、充满朝气的总统形象,直到1963年,被达拉斯街角射来的子弹所暗杀。

约翰遇刺后,担任司法部长的罗伯特成了肯尼迪家族的新希望。就像约翰生前所说:“我若遭遇不幸,我弟弟罗伯特会继我而上。如果他出事,最小的爱德华则会为我们去竞选。一切为了胜利。”1968年罗伯特决定参加总统竞选,不幸的是,6月6日这天零时30分,一只手枪对准了他,8声枪响,他倒在血泊中。名叫瑟汉的凶手,是个巴勒斯坦难民,他讨厌罗伯特强烈的亲犹倾向。

“继我之后,还有泰德(爱德华),”罗伯特说。然而,老约瑟夫没有等到那一天。1969年的一天,他独自坐在扶手椅上,面向大海,默默逝去。

自约翰、罗伯特离世后,肯尼迪家族如同中了死亡魔咒:1984年,罗伯特的儿子戴维因过量吸食海洛因致死,年仅28岁。1997年,罗伯特的另一个儿子迈克尔在科罗拉多滑雪时撞树身亡,终年39岁。1999年,约翰唯一的儿子小约翰・肯尼迪和妻子乘坐私人飞机坠海身亡。爱德华的儿子小爱德华则因癌症,1973年被截掉右腿。

肯尼迪家族离奇的命运引起了世人的关注,于是有了“肯尼迪咒语”一说。一种说法是,老约瑟夫在任职美驻英大使时,曾拒绝为500名被送进纳粹死亡集中营的犹太人派发签证,于是,当他回国后,诅咒开始了。也有种说法,1937年,老约瑟夫回国途中,曾要求船长禁止犹太牧师在船上祈祷,于是牧师给肯尼迪家族的所有男人下了咒语,他们将遭遇悲惨的命运。

抛开“死亡咒语”,另外还有些人,试图科学地分析肯尼迪家族荣耀与毁灭的根源。以色列一位遗传学家就提出过这样一个见解:肯尼迪家族的悲剧是由一种“寻求刺激的基因”造成的,这种基因易使其携带者冲动、冒险,容易纵情于性行为。其最典型的表现便是约翰・肯尼迪总统。

有报道称,一年夏天,约翰访问英国,曾对当时的英国首相麦克米兰说:“你知道吗?如果我每隔3天不和一名女人发生性关系就会头痛欲裂。”当然,约翰遗传的是父亲的基因,约翰曾经对家中的女客人开玩笑说:“一定要锁好卧室的门,大使(老约瑟夫)有半夜闲逛的习惯。”

在约翰遇刺后的40多年间,不断被媒体曝出,他与不同女人真假参半的情事。包括妻子的新闻秘书、白宫的两个女秘书、实习生、黑帮老大的情妇、好莱坞明星以及应召女郎。今年4月,又有一名66岁的纽约老妇决定出书《曾经有个秘密》,曝光她在白宫当实习生时,和约翰・肯尼迪总统长达17个月的地下情。据称,当时约翰出访,飞机上总会带上这个连打字机都不会用的漂亮女孩,作用就是性安慰。

在约翰・肯尼迪的众多情人中,最著名的就是玛丽莲・梦露。1961年,约翰结识了梦露,有记者看到他们在夕阳中手挽手并肩而行,而梦露经常戴着假发扮作白宫秘书。当约翰得知情报部门掌握了他和梦露的关系后,他派弟弟罗伯特去做梦露的工作,希望她放手。谁知罗伯特和梦露又发展出了一段感情。1962年8月4日,罗伯特再赴梦露之邀,两人发生争吵。罗伯特告诉梦露,不要再来纠缠约翰和他,不许再打电话,不许写信,什么都不许,而梦露宣称要将兄弟俩和她的关系公开。次日早晨,玛丽莲・梦露被发现死于家中。

肯尼迪四兄弟中最小的爱德华,同样也是猎艳高手,经历女人无数。他在自传里承认,“喜欢醇酒、美人”。但幸运的是,肯尼迪兄弟们都遇到了好的另一半。约翰的妻子杰奎琳尤其不遗余力地维护肯尼迪家族的形象,尽管丈夫屡屡出墙,她仍尽自己所能向外界掩盖这些绯闻。

罗伯特的妻子埃瑟尔和爱德华的两任妻子琼和维姬,同样极其忠于各自不安分的配偶。埃瑟尔是个天主教徒,罗伯特和她生了11个子女,照样喜欢拈花惹草,但她对他的支持从未动摇过。1980年爱德华竞选总统,已和他分居两年的琼仍然出面为他助选。离婚10 年后,爱德华娶了第二任妻子维姬,爱德华说,是维姬重塑了他的生活。当时他卷入外甥威廉的被控强奸案,而维姬则想方设法不让丈夫再受负面报道影响,她确保了这位嗜酒成性的参议员不再被拍到手持酒杯的照片。有种说法,肯尼迪家族的辉煌,某种程度是靠女人们的隐忍与努力延续了几十年。

无人愿碰政治

在爱德华・肯尼迪去世后,很多人开始猜测肯尼迪家族是否后继有人。人们首先锁定的是爱德华56岁的侄子、罗伯特・肯尼迪的长子约瑟夫・肯尼迪。不过,约瑟夫很快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位曾经担任6届国会议员,1999年离开国会的肯尼迪家族成员,9月8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在会上他表示,目前远离政治的职位更适合他。如今,约瑟夫是公民能源公司的总裁,这家非营利组织为穷人提供免费民用燃料油。

在肯尼迪家族的第三代里,除了约瑟夫,另外一个在从政路上曾引起关注的是卡罗琳,前总统约翰・肯尼迪51岁的女儿。卡罗琳在伯父爱德华的鼓励下,去年年底曾试图替补希拉里成为纽约参议员。不过,在今年1月的媒体采访中,卡罗琳说话结结巴巴,满是口头语。在《纽约每日新闻》30分钟的时间内她说了200多遍“you know”,对《纽约时报》则说了142个。《纽约每日新闻》评论道,“这好比加冕典礼上彩车的轮子突然掉了。”之后卡罗琳以孩子需要为由,放弃了竞选的念头。

事后卡罗琳说,“我本身的职业,是律师及作家,参加竞选只是不想让伯父失望。”但她同样认为,无论是他,还是约瑟夫・肯尼迪,一直以来都在专注于慈善,其实延续的也是父辈们服务公众的理想。

不管怎样,肯尼迪家族的后人们,的确没人再愿意挤在政治这根独木桥上。或许,爱德华・肯尼迪也早就预知,自己走后,家族的政治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痛感回天无力的他,据说在临终前不住默念肯尼迪家族的一句格言,“希望长存,梦想永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