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上海的咖啡算笔账

崔米娜（美国）

像我这样长住上海的人，总会不时接待从其他国家来访的朋友。无一例外地，他们总会在上海发现一些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却觉得新鲜的东西。让不少人惊讶的，当然是中国的低廉物价，这并不奇怪。但真正让我的朋友们“震”到的，却是另外一些东西居然贵得离谱。

全世界的媒体和经济学家常常用“巨无霸指数”，即当地麦当劳一个巨无霸的价格，来比较各大城市的生活成本。但对我和我的朋友们来说，能更直接感受到日常生活费用高低的，却是一杯啤酒或咖啡的价格。

在上海喝一杯咖啡的开销，常常让西方游客，特别是美国人震惊不已。

走进中国的星巴克，美国人会发现一杯咖啡的价格，基本上就是美国的价格直接兑换成人民币那么多。他们常问我：“中国人买得起这么贵的咖啡吗?”

我告诉他们，很多中国人是买不起的，至少那些挣着最低收入、以自己的劳动使中国物价低廉的体力劳动者们是负担不起的。与此同时，也有很多中国人不但买得起，还觉得一点都不贵。

而美国游客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星巴克和其他咖啡连锁店进入中国之前，在上海喝杯咖啡还要更贵。在星巴克卖差不多15元一杯的小杯咖啡，在很多其他咖啡店要卖至少25元甚至更贵(现在也是一样)，而且质量也不好。

不止在上海是这样。大多数曾在亚洲生活过的西方人都知道，在东京和首尔街上随便走走，一杯(常常质量不佳的)咖啡的标价总是高于我们的舒适心理承受值。因此，星巴克等咖啡连锁店的出现，其实已经给了上海的咖啡店不小的降价压力。

真正的事实是，在亚洲的许多国际性城市，“咖啡店”是一种特殊的文化，尽管其风格的丰富性方面还不及西方。亚洲的咖啡店不是一种波西米亚文化，而是一种代表着高尚生活品位、值得尊敬的白领文化。咖啡店不是个买了杯咖啡就走的地方，而是情侣、年轻人(甚至是老人们)聚会或约会的特殊地点。正因为如此，人们才觉得，花30块人民币(或500日元)坐在一个舒适高尚的地方不算太贵。而很多情况下，这杯咖啡的价格远远超过了其实际的口味价值，变成了一种不菲的请客方式，或者高尚的约会地点。

另一个相似的例子是，我的朋友们常常吃惊于上海哈根达斯冰淇淋的价格。每次他们看到标价牌，都会深吸一口气问：“75元人民币一品脱冰淇淋?差不多11美元?”

如果是在纽约，11美元是纽约人(而且是时尚人士)买一支意大利进口手工冰淇淋、而非机器冰淇淋的价格。但即便如此，哈根达斯在上海还是无比畅销，而且特别受中国人的欢迎，已经变成了上海人关于国际美食大餐想象的一部分。

我上次回洛杉矶的时候，在一家杂货店里看到了哈根达斯的店面。当时正打75折，一品脱只卖3美元。尽管我喜欢的绿茶口味不打折，我还是开心地给孩子们买了两品脱草莓和香草冰淇淋。我觉得这么高兴，是因为在上海我们不可能常常带孩子们吃哈根达斯。我们开心地挖着这两品脱冰淇淋——但说实话，这两品脱冰淇淋味道并不算特别。

也许对我们来说，吃哈根达斯的“特别”感觉其实是来自于那75元的价签，就如同对许多人来说，喝咖啡之所以享受是因为它的价格比一顿午餐还贵。更进一步说，在这个世界上，价格其实并不完全取决于原材料的费用，而更在于人们愿意为它付多少钱，把它看得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