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甲流疫苗

米艾尼　王　刚

11月10日清晨，北京市朝阳区安贞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医生王继身，踏着积雪赶往一个甲流疫苗临时接种点。

从11月1日开始，他和科室里的其他几名医生接到了一项新工作：给安贞属区的中小学生上门接种甲流疫苗。

他们每天早上到设在医院或社区的临时接种点领取药品、医疗器械和救护器材，再到准备接种的学校去。

王继身说，周一到周五，他们一天要跑三四家学校，周末接到任务也经常加班。

“孩子们大多数比较配合，有个别有反应，也不严重。”他说。

而医生们自己，也都在上周四由医院统一组织，先期接种了甲流疫苗。

到11月16日，当学校集体接种结束后，北京市民就可以自愿到接种点免费接种甲流疫苗了。

“可能和十一黄金周的旅游有关，从10月17日开始，甲流感染人群的数字就进入了一个快速上升期。拿北京来说，从每天1000多人增长到2000多人，到10月22日已经突破了3000人。”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庞星火说，现在，因为只对有基础疾病或严重症状的流感患者进行甲流检测，实际的甲流患者数字应该远远超过每天上报的数字。庞星火他们每天都要整理和分析从北京市各大医院发来的甲流监测数据报告，另外一个重要工作就是组织北京地区的疫苗接种。

早在半年前，专家就呼吁加快甲流疫苗的研发和生产，很多保险公司也在保险项目里添上了甲流一项。但当这支小小的疫苗真的来到人们身边，疑问和观望的态度却不在少数。

87天“出炉”的疫苗是否安全?

“无论如何，接种疫苗都是有一定风险的。”庞星火说，但是她认为，到现在为止，甲流疫苗的接种，并没有出现大问题。

在一些城市的学校，家长或学生，并不是都愿意签署注射疫苗的同意书。

人们对疫苗普遍的担心，庞星火分析，主要是觉得疫苗从研发到生产的周期比较短。

她解释说：“并不是说，甲流疫苗的生产和研发周期被人为缩短了，而是因为我们国家对于它足够重视，所有审批程序都一路绿灯，保证效率。但是应该有的程序，—道也没有省。”

作为全国最早获得审批生产甲流疫苗的企业，北京科兴生物制品有限公司也有些委屈。

“一般的疫苗，从研发到获批可能要好几年，而甲流疫苗87天就生产出来了，大家不了解情况。”科兴的企业发展部宣传主管刘沛诚解释说。

他说，甲流疫苗和以往的季节性流感疫苗生产工艺相同，只是毒株不同，质量标准也更严格。流感病毒每年都会有变化，仅仅是变更毒株，这个环节是不需要做临床试验的。所以新的疫苗临床试验需要三期，而甲流疫苗的临床试验只需要验证疫苗的剂量，一期就够了，这是符合疫苗生产流程的。

“以往的流感疫苗都是包括三种抗原成分，所以要等三种抗原都生产出来才能合成疫苗，而甲流疫苗只有一种抗原，所以生产时间比季节性流感疫苗要短得多。”

刘沛诚说，生产疫苗的临床试验是由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持的，一共做了1.3万多人，只有小部分有轻微不良反应。

“一般的不良反应都很正常，心理因素也很重要。”刘沛诚说，临床实验中，曾专门给一个组注射了成分是生理盐水的“安慰剂”，结果他们也出现了不良反应。

“中国已经有近一千万人接种甲流疫苗成功，足以说明这个疫苗的安全性。”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曾光告诉本刊记者。

除了比较乐观的估计，庞星火也表达了某种谨慎态度。“如果某一区域内的人群，在接种某一批甲流疫苗时出现了大规模不良反应，我们会立刻叫停这一区域的疫苗接种，甚至会把这一批疫苗的接种都叫停。”

换句话，“叫停机制”是甲流疫苗的另一道安全线。

疫苗储备充足吗

据卫生部公布的数据，截至11月10日12时，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累计完成批签发235批次3960万人。不包括军队和武警，全国31个省份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都已经开展对重点人群的接种工作，累计完成接种969.3万人。

曾光认为，这个接种数量还差得远。“我们这么积极地研制生产，从疫苗产量来说，还是慢半拍。”

而刘沛诚他们公司接受的订单也越来越多。

“到9月底我们总共生产了330万份，10月份生产了300万份，按照国家10月给我们下的新订单，在12月12日前，我们要完成519万份疫苗的生产任务。也就是说，到年底，我们生产甲流疫苗的总量应该是1149万份。”他说。

据称，科兴生产的疫苗主要供给北京市区以及周边一些省份。

而庞星火说，北京市的疫苗储量非常充足。“由于北京特殊的地理位置，而且因为季节原因，北方的疫情比南方严重，所以国家调拨了大量的疫苗储备供给北京。”

她介绍说，由于国庆后疫情发展速度太快，他们提前了给北京市中小学接种疫苗的时间，另外，把各高校也纳入了免费接种的范围。

“从9月21日起，北京的中小学和高校学生进行免费接种，我们设了402家接种点，计划在11月15日前完成这批人员的接种任务。然后把接种面积扩大到社会人群。”庞星火说。

“有本市户口的北京市民，从11月16日开始，就可以拿着身份证，到最近的接种点进行免费接种。”她进一步解释，“北京地区的免费接种，会一直持续到年底。”

虽然北京地区疫苗保有量充足，但在其他省市未必如此。

曾光说，据他了解，疫苗的研制生产和接种费用，是中央财政和地方政府共同负担的，所以一个地区疫苗的生产能力和接种范围，与当地的经济状况及政府对甲流的重视程度有直接关系。

“地方政府是要花钱的，所以必须带动他们的积极性。北京市的工作做得最早，因此现在的疫苗储量比较充足，在一些贫困地区就未必如此。”

曾光说，他曾经听到一些呼声，希望国家财政能够支持中西部地区的疫苗生产。“决策者应该平衡好这个关系，对经济欠发达的地区进行必要的财力和人力支持。”

打了疫苗是否绝对安全?

“甲流的势头，现在正在爬坡阶段，还没有达到最高点。”庞星火说，她的预测是，最高峰在12月份可能出现，而到明年3月，势头会慢慢减弱。

“甲流现在已经表现出了和一般季节性流感越来越多的相似性，但是因为它和季节性流感一同暴发，所以今年流感的高峰比往年早来了—个月。”她说。

对于现在媒体上出现的教人们自己辨认甲流症状的诸多“版本”，庞星火认为不可靠：“甲流是没办法自己辨认的，只有做了医学检测才能确认。”

她说，比如发烧3天以上也未必就是甲流，只是说如果3天高烧或有其他严重症状，必须去医院说诊。

“现在已经不给每个有流感症状的人都做甲流检测了，只给一些有基础病或症状严重的人做检测，症状轻微的，即使是甲流，医生也让你回家休息，吃一些对症的药。很多时候是靠自愈。”

庞星火人为，现在区别每个有流感症状的人是一般季节性流感还是甲流，没有太大意义。“我们有数字测算，简单地说，有流感症状的，58％都是甲流。但是如果没有转为重症，治疗方法和一般流感—样。”

至于疫苗的有效性，她认为也要有一个正确认识。

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刚刚完成的疫苗临床试验获得的数据证明，疫苗的保护效果很好，大部分年龄组和抗原组的一剂次血清保护率在85％以上，青少年和成年人达到95％以上，儿童与老年人在80％左右。

“这些数值并不是说，打了疫苗的85％就不得流感了，而是说对大部分人来说，保护效果很好。对于体质弱的人，即使得了甲流，注射疫苗产生的抗体，也会大大减轻他的症状。”

“所以说，打疫苗是绝对必要的，但并不是说就百分之百安全。”

在治疗费用上，国家政策也有变化。“现在即使是重症病人，治疗甲流的费用也要自己负担，已经没有免费这—说了。”庞星火说，他们现在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重症病例上。

“关于重症患者的致病机理，我们还在研究之中。”她说。

“中国的民众需要对甲流有更多的了解，关于疫苗的各方面的信息，也应该更加公开，比如有多少人接受了疫苗的注射，有多少人有严重的不良反应，都应该更清楚地告诉老百姓。”世界卫生组织驻中国代表处新闻官陈蔚云建议。

另外，她认为中国政府应该做好准备，随着甲流患者数字的增加，可能会有更多的病人进入重症监护室，“在医护人员和医疗器械的调配上，都应该在甲流高峰到来之前，做好充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