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街头的第一代女交警

孟　红

1957年8月的一天,时任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吕展在局党委会上,向大家展示了他从苏联带回的一张宣传画。画上,一位苏联女交警正给一个在马路上玩耍的儿童敬礼。局领导一致认为,苏联老大哥的经验很值得学习。于是,市局要求全体交警在纠正违章时一定要先敬礼。此举不仅得到北京民众的赞赏,毛主席知道后也高兴地说:“人民警察是人民的勤务员,老百姓违反交通规则,警察敬礼纠正。好!”

北京市公安局举一反三,又决定尝试使用女交警上街指挥交通。这一大胆设想先后报到公安部、中共北京市委、市政府、市妇联之后,都得到一致的认可。

鉴于开天辟地的第一次,为稳妥起见,局领导决定先从基层派出所的女民警中,挑选3名有一定公安工作经验、品貌端庄、年龄16至22岁、身高1.60米以上,梳长辫子的女民警,到市局交警训练班试训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于是,1958年10月底,海淀分局大钟寺派出所的卢学珍、丰台分局右安门派出所的叶淑珍和东城分局小甜水井派出所的钟华便被千挑万选地选了出来。

经过1个多月的艰苦训练,三姐妹就要正式上岗台了。她们被编入东城交通一中队一班,班长叫丁先锋,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交警。

11月26日一大早,三姐妹穿戴整齐,乘车来到了素有“中国交通第一岗”之称的天安门中华路交通岗。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老大卢学珍第一个手持红白相间的指挥棒,挺胸走到岗台下,与在岗台上的男交警互相敬礼,然后,她上他下,换岗完毕。

到底是大姐,从表情到手势都透着大气。当年的长安街远没有如今这么宽敞,而且是无轨电车、汽车、人力车、自行车等混行在一起。卢学珍不用丁班长任何提示,就顺利站完了一班岗。

轮到老二叶淑珍了,她虽然有点儿紧张但手势还算干净利落。下了岗台,她才发现,手心的汗把棉手套都湿透了。老三钟华的胆子最小,站在岗台上只觉得眼花缭乱,甚至握指挥棒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先放直行——”,岗台下“保驾”的丁班长喊,钟华赶忙打直行手势。“放右行”“放左行”……丁班长在岗台下遥控着。大冷的天,钟华却紧张得满头大汗。

后来,三姐妹又到中山公园岗、新华门岗、南池子岗、北池子岗、灯市口岗、宽街岗和沙滩岗做了宣传展示性的交通指挥。

一时间,英姿飒爽的这3位漂亮姑娘,犹如“明星”一般,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记者跟踪拍照和行人驻足观看。有的时候,男交警甚至还要在岗台下为她们执勤,否则,热情的“观众”就会把她们团团围住,影响正常的交通秩序。

1959年春天的一个上午,叶淑珍像往常一样,正在北京饭店前的岗台上一丝不苟地指挥交通。这时,队长朝她走了过来,以兴奋中带着严肃的口吻对她说:“小叶,注意点儿,一会儿中央首长的车要到北京饭店来,一定要保证首长的车顺利通过。”

不一会儿,中央领导的车队缓缓驶了过来。叶淑珍比以往更流畅地挥动着指挥棒。首长的车队顺利进入了北京饭店。中午,队长高兴地来叫叶淑珍,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周总理说了,让指挥交通的女交警到北京饭店吃饭休息。”

原来,刚才从叶淑珍岗台前经过的是周总理的车队。叶淑珍当然看不见车里的周总理,但周总理却看见了她。听了这一消息,叶淑珍心里暖烘烘的。吃饭的时候,队长还进一步说:“小叶,这回可好了,你们该有高级衣料穿了,刚才总理说了,给这些女娃娃做合体的衣服嘛!”

原来,当载着周恩来总理的车经过岗台时,发现尽管正在执勤的女交警精神抖擞,动作优雅,但那身肥大的警服实在不美观。周总理一进北京饭店就对身边工作人员说:“天气马上热了,她们是北京乃至中国的门面,警服应该得体,女交警夏天执勤可以穿裙子嘛!”

于是,根据周总理的指示,公安部和北京市公安局立即研究了为女交警改进制服的方案。决定使用当时最好的东方呢布料给女交警做夏装,上衣仍然是白色的,但要做成裙服,短小、收腰,裙子也还是蓝色的,并配了咖啡色进口长筒袜,还有黑色双眼系带的牛皮鞋。因为东方呢产自上海,皮鞋当时也是上海产的样式最新潮,所以设计组立即给上海打了长途电话,订购了一些布料和定做了皮鞋。

1个月后,三姐妹领到了她们的夏季制服。穿上身后,她们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简直有点不敢认自己了——这套专用制服十分合身得体;镜子里的姑娘不仅漂亮神气,焕发着迷人的青春朝气,而且浑身透溢着一种特殊的飒爽豪气。

新制服解决了,三姐妹的大辫子又成了问题。3个人的辫子一个比一个长,当初挑选她们时,就本着整齐划一的原则,长辫子也是条件之一。那个年代,留长辫子是未婚女子的时尚,但站在岗台上指挥交通,长辫子就有点儿碍事了。听说要剪辫子,卢学珍和叶淑珍心里虽舍不得,嘴上倒也没说什么,钟华忍不住说了出来:“一个姑娘家,烫了发不就成中年妇女了吗?”结果,钟华被狠狠地批了一顿,最后含着眼泪剪了长发。

接着,交管处又为她们每人购置了一辆绿色的女式自行车。“品牌”就此打造成功。

1959年6月的一个早晨,即在三姐妹上岗执勤8个月后,又有166名女交警同时出现在北京街头。

1960年的夏天,苏联撤走了全部专家,全国粮食供应日趋紧张。整日站在岗台上的女交警们,体力明显不支。当时在岗台上的154名女交警,竟然有84人患有程度不同的关节炎、下肢静脉曲张和经期不准等疾病。市局将这一情况如实报告给了北京市委和公安部。周总理知道后说:“这些女交警都很年轻,正在长身体。长期与男同志一样站岗值勤,对于她们来说确实是超负荷了。”

就这样,当年10月15日,北京市的女交警全部从第一线上撤了下来,除42名被安排在交管处机关和中队科室工作外,其余的都调离了交管局。卢学珍被留在了队里做内勤,叶淑珍到劳改局当了一名管教干部,而钟华去北京公安总队医院(现北京卫戍区医院)当了一名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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