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搔耳朵的猫

马赛尔·埃梅

天 鹅

父母一大早就要进城,临走前对两个女儿说:

“我们到晚上才能回来。你们乖乖地呆着,千万注意别走远了。可以在院子里玩,在草地上或花园里玩,但是不要到大路那边去。哼,要是穿过大路,小心我们回来……”

他们说最后这句话时,狠狠地瞪了两个女儿一眼。

“放心吧!”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回答,“我们不会到大路那边去的。”

“这得看你们了,”父母咕哝着,“这得看你们了。”

他们说着又用严厉和怀疑的目光瞪了她们一眼,便大步离去了。小姐妹感到心情沉重。但是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后,她们几乎完全忘了这一嘱咐。将近九点钟的时候,她俩不知怎么来到了大路边,不过,谁也不想穿过去。这时候,玛丽内特突然看见有一只白色小山羊在路对面的田野上行走。苔尔菲娜还没有来得及拦住妹妹,玛丽内特就已经快步穿过大路,向小山羊跑去了。

“你好!”玛丽内特说。

“你好,你好!”小山羊回答,继续向前走着。

“你走得这么快,去哪儿呀?”

“我去参加孤儿集会。没有时间闲逛。”

小白山羊说着,走进一片长得高高的麦子田里,一下子被麦子遮掩住了。苔尔菲娜已经追了上来。玛丽内特和姐姐见不到了小山羊,站在那儿发愣。她们打算回到大路去,但这时又看到两只黄毛小鸭子,好像在五十米以外的地方急匆匆地赶路。

“你好,小鸭子!”小姐妹走到他们跟前说。

两只小鸭停下脚步,趴到地上,觉得能休息一会儿也不错。

“你们好,小姑娘!”其中一只小鸭说,“天气很好,是吧?可是,真够热的!我弟弟已经累坏了。”

“可不是嘛。你们是从远处来的吗?”

“当然啦!我们还要走更远的路呢。”

“你们要去哪儿?”

“去参加孤儿集会。现在我们休息够了,上路吧!可不能迟到啊。”

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还想问一些情况,但是两只小鸭说走就走,一下子钻进了麦田里。小姐妹真想跟他们一起去,但记起了父母禁止她们穿越大路的话,有点儿犹豫不决。说实在的,这时想起父母的话已经太晚,因为她们离大路已经很远了。她们终于决定回家。就在这时候,苔尔菲娜指给妹妹看,树林边上的草地上有个白点在移动。应该走近前去看个究竟。她们走到那里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白狗,年龄很小,个头只有猫的一半。他用尽力气,快速行走,由于四条腿还没有长结实,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绊一跤。听到小姑娘问他,他便停下脚步,回答道:

“我去参加孤儿集会,真怕迟到呢!要知道,必须中午以前赶到。我呢,腿这么短,还没走几步,就感到累了。”

“参加孤儿集会,你将做些什么呢?”

“我跟你们说说吧。凡是像我这样没有父母的,就去参加孤儿集会,以便找到一个家庭。嘿,昨天,人家向我谈起一条小狗,去年的会上他被一只狐狸收养了。啊,刚才对你们说了,我真怕迟到呢。”

小白狗突然看到一只蜻蜓,便猛地用两腿站立起来,又跳又叫,连续转了三个圈子,滚到草地上,最后上气不接下气,舌头伸在嘴外,躺倒在地上。

“你们瞧,我又玩起来了。”他喘了几口气后,说,“总想玩,老是忍不住。你们知道,我还小呢;差不多走一步就玩一阵,其实也不是存心的。这样就走不快了。啊,真的,已经不大可能准时赶到了,我不抱什么希望了。要是有你俩这样长的腿,当然……”

小白狗显得垂头丧气。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互相看了看,又望了望已经远离她们的那条大路。

“小狗,”苔尔菲娜终于开口说,“要是我抱你去,你能赶上孤儿集会吗?”

“哦,那当然啦!”小白狗说,“你有那么长的腿。”

“那好,我们马上就走。我们快去快回。这集会在什么地方呀?”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喏,你看见我们面前飞翔的那只喜鹊吗?就在那个方向。是她给我带路,你们可以放心地跟着她走,她将把我们带到要去的地方。”

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上了路,两人轮流抱着小白狗。喜鹊飞在她们的前头,有时栖息到草地或小路中间显眼的地方,接着再飞一程,落到更远的地方。刚上路,小白狗就在苔尔菲娜的怀里睡着了。过了两小时,等她们走到一个大水塘旁边,他才醒来。喜鹊停到玛丽内特的肩膀上,对两个小姑娘说:

“你们就呆在那边,在芦荡旁边,有人会来接你们的。好了,祝你们好运。再见!”

喜鹊飞走了。小姑娘们望了望周围,发现不光是她们两人。岸边的草地上,坐着一群群小动物,有的还在陆续到达。他们是小绵羊、小山羊、小野猪、小猫、小鸡、小鸭、小狗、小兔,以及别的小动物。小姐妹走了很长的路,累了,也坐了下来。苔尔菲娜开始打盹,玛丽内特突然叫了起来:

“瞧那边,天鹅!”

苔尔菲娜睁开眼睛,透过芦苇丛,看见两只大天鹅在水塘里向一个岛屿游去。岛屿边上还有一些天鹅,每只天鹅背上驮着一只小兔子。稍远的地方,另有两只天鹅拉着一个用树枝和芦苇做成的筏子,上面坐着一头吓得哇哇直叫的小牛犊。整个水面上,大天鹅们在来回地忙碌。两个小姑娘兴味盎然地观赏着。突然,从她们坐着的灌木林旁,一只天鹅从芦苇丛中出现,朝她们游来。他目光严厉,用生硬的语气问:

“是孤儿吗?”

“是的。”玛丽内特指了指睡在她膝盖上的小白狗,回答说。

天鹅回头打了一声长哨,另外两只天鹅拉着一个筏子立刻过来了。

“上吧!”那只看来负责监督上船的天鹅命令道。

“等一等,”苔尔菲娜说,“我要向你解释一下……”

“我不听什么解释,”那只天鹅打断她的话,“你要解释,上了岛再说。快点儿!”

“我要跟你说一句……”

“住口!”

天鹅凶狠地瞪着眼,伸长脖子,要用嘴啄小姐妹的腿肚。

“快!”拉筏子的一只天鹅说,“你们要明白事理,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小姐妹感到害怕,不敢再坚持下去,便登上了筏子。两只天鹅立即出发,到了水塘中心后,便向小岛游去。水上游逛十分有趣,小姐妹不再留恋陆地了。一路上还遇到从岛上返回来的天鹅,他们一定是将乘客送到岛上去了。还有一些天鹅驮着小猫或小野猪,负载不重,很快超过筏子,到达岛屿。小白狗感到这样航行非常有趣,好几次差点儿从玛丽内特的手上跳下来,要去玩水。

渡水持续了一刻多钟。上岸后,一只天鹅前来领走两个小姑娘和小狗,把他们带到一棵桦树阴影下,说是没有他的许可不准离开。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的周围是一批小动物,她们从中认出了那只小山羊和那两只小鸭子,还不算刚才在岸上见到的那几只。玛丽内特数了一下,光禽兽孤儿就有四十多只,那只天鹅还在不断领来新的。他们都在捉摸自己将找到什么样的家庭。由于心情激动,所以谁也不说话。

岛的另一端聚集着另一群动物。一排灌木挡住了视线,人们不能完全看清他们。但是可以看出,那里全是成年动物。他们好像很爱聊天,说话声传到了两个小姑娘的耳畔。

等了一刻钟以后,苔尔菲娜发现一只老天鹅在孤儿们面前走来走去,看来是在照看他们。他边走边轻轻摇晃着脑袋,样子很和善。看见苔尔菲娜向他招手,他便走上前来,和蔼地说:

“你们好,我的孩子!真是春光明媚啊,对吧?……请你们再说一遍好吗?要知道,我的耳朵有点儿聋。”

“我想对您说,我和妹妹想回家。”

“哦,谢谢。我上了这样的年纪,身体还不错。”老天鹅回答。他听力确实很差。

“我们要求回家去。”苔尔菲娜提高嗓门说。

“是啊,天气确实热起来了。”

苔尔菲娜于是对着老天鹅的耳朵,用尽力气喊道:

“我们不能等了,必须回家去!”

还没等她喊完,叫小姑娘们上筏子的那只天鹅从一丛灌木中出来,大声呵斥道:

“又是这两个小姑娘!就听见她们嚷嚷,真是太讨厌了!”

“我姐姐正在解释呢……”玛丽内特说。

“住嘴,没有教养的!再喊,我就把你丢去喂水塘里的鱼。你们两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天鹅说完就离开了,一路还不时回过头来,向小姐妹投来愤怒的目光。小姐妹不再提要求了。她们又热又累,在那棵桦树下睡着了。

她们醒来时,感到很惊奇: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有六只天鹅,三只在左边,三只在右边,背对着那些孤儿,坐在一个好似讲台的土丘上。这些天鹅面前,整齐地排列着刚才在岛的一端聊天的所有动物,有猪、兔子、鸭子、野猪、鹿、绵羊、山羊、狐狸、一只鹳,甚至还有一只乌龟。大家都看着讲台,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不一会儿,第七只天鹅来了,坐到六位兄弟中间。他向全体动物行了个礼,开口说:

“亲爱的朋友们,我们又一次在这里举行孤儿集会,我感谢大家准时前来参加,并请求你们根据各自的意愿和能力来挑选孤儿。现在开始。”

第一个上台的孤儿是一只小羊羔,他马上被一头大绵羊收养了。接着是一只小野猪,他也被一只大野猪要去了。孤儿们一一上台,又被一一领走。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小姑娘们早上碰到的那两只小鸭子上台后,一只老狐狸提出愿意收养他们。

“他们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父亲了。”老狐狸说,“你们可以相信,我一定好好照料他们。”

主持集会的天鹅小声地与他的兄弟们交换意见后,回答狐狸说:

“狐狸,我不怀疑你对孤儿的诚意,我甚至相信你会很好地照料他们。但是,我担心他们的好日子长不了;对狐狸来说,两只鸭子将是多大的诱惑啊!”

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倒很自在,因为,如果谁也不收养她们,就该放她们走。她们望见最后一排里,那只小白狗正在他的新的亲人中间睡觉。她们想,小白狗睡着了倒是好事,否则他一定会请求他的养父母獒狗收留他的这两个朋友。

“谁也不肯收养她们吗?”天鹅问,“总不能让两个小姑娘无家可归呀!狐狸,你刚才那么急于收养两只小鸭子,就不能帮帮这两个孩子吗?”

“我正求之不得呢。”狐狸说,“不过,你们瞧,我的心肠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所以永远也不会有足够的严厉来教育好两个这样淘气的女孩。真的不行,我不能收养她们。我感到遗憾,但这是为她们好。”

天鹅接着询问一头鹿。这头鹿刚刚收养了一头幼鹿。

“我想过要收养她们,”鹿回答,“但是,如果这样做未免太荒唐了。你想想,在人、狗和枪的威胁下,我总是在东奔西跑中生活。不行,不行,这样做太不理智了。我感到遗憾。她俩很漂亮。”

天鹅又问其他动物,但是没有一个愿意收留她们两人。当一只野猪也表示无能为力后,站在头一排的一只乌龟从壳里伸出脖子,沉着地说:

“既然谁也不愿意要,那我要了吧。”

这一出人意料的提议引得动物们哄然大笑。小姐妹想到自己将成为一只乌龟的女儿,也不禁笑了起来。天鹅叫大家安静下来,诚恳地感谢了乌龟,赞扬了她的慷慨。接着,为了不打击乌龟的积极心,他非常委婉地向她解释,使她明白她的个子太小,管教不了两个这么大的姑娘,而且她走路也太慢。乌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又把头缩回了壳里,让人看出她显然是生气了。由于动物中再也没有要求收养小姑娘的声音,天鹅便去与他的兄弟们小声商议。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看到自己可以自由了,对天鹅的尴尬处境觉得好玩。天鹅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上,高声宣布说:

“我和我的兄弟们决定收养这两个小姑娘。我们将通力合作,严格要求,来管教这两个没有教养和没有规矩的孩子。我相信,明年你们再来参加孤儿集会时,一定会对她们的进步大吃一惊。”

小姐妹站起来,试图再次解释她们的奇遇。但是,没等她们开口,天鹅就叫她们走下讲台,把她们带到岛上的一个角落,交给那只耳聋的老天鹅看管。小姐妹远远地看到动物们渡过水塘,离去了。

“那些动物渡过水塘后,”苔尔菲娜安慰妹妹说,“天鹅们都将回到岛上来,就能听我们讲话了。他们总不能老不让我们开口呀!”

“可是,这样等下去,时间就晚了,”玛丽内特回答,“父母很快要走上回家的路。如果他们在我们之前到家……他们叮嘱过,不让我们穿过大路呢!啊,我真不敢想这事了。”

将近下午四点钟,所有的动物都渡过了水塘,但是,那些天鹅似乎还不想回来,他们忙着在远处捕鱼。岛上已经空空荡荡。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越来越感到不安,脸拉得老长。老天鹅看她们郁郁不乐,设法安慰她们。

“你们想象不出,我是多么高兴看到你们到这里来。”他说,“我已经觉得再也离不开你们了。今天的活动还不是太有趣,只是留你们在岛上休息,明天就要让你们学习游泳和捉鱼。你们会看到,这里的生活是很愉快的。哦,对了,你们大概饿了吧?”

小姐妹确实饿了。老天鹅叫她们忍耐一会儿,于是他离开她们,不一会儿回来时,嘴上叼着一条鱼。

“给你们,”老天鹅把鱼放在她们面前说,“趁着新鲜,还活蹦乱跳的,快吃吧。我再给你们去抓些别的来。”

小姑娘们摇了摇头,后退几步。玛丽内特上前捡起鱼,把它放回水塘里。老天鹅感到非常惊讶。

“怎么,你们不喜欢吃鱼?”老天鹅说,“一条鱼在嗓子眼里跳动,那是多么美好的感受啊!不管怎么说,还得想法给你们弄点别的吃的。我想……”

但是,小姑娘们由于焦急不安,已经不觉得饿了。过一会儿,她们朝水塘对岸望去,只见太阳从树梢落下去了,少说也到傍晚六点钟了,父母该走在回家的路上了。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非常担心,哭了起来。老天鹅看见小姑娘流泪,慌了手脚,急得在她们面前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哎!我这又老又聋,真是糟糕!多漂亮的两个孩子啊!哦,有办法了,你们跟我来,我一到水里,别人对我说什么,我全听得清。”

老天鹅浮游在水面上,把嘴插入水中。苔尔菲娜向他讲述,她和玛丽内特为了护送小白狗,怎样违背父母禁令,穿过大路,最后来到了这里。苔尔菲娜讲完后,老天鹅游到池塘中心,用力打起唿哨。在周围捕鱼的天鹅立刻向他游来,在他前面排成一个半圆圈。

“你们这帮坏家伙!”老天鹅气得发抖,向他们大嚷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还忍着,没有把你们赶出水塘,你们给天鹅群丢了脸!这两个小姑娘心肠这样好,把孤儿小白狗护送到这里,而你们却把她们圈在这里,不让回家!你们还不让她们开口,说出你们干了什么蠢事!”

天鹅个个低下脑袋,不敢吭声。

“万一小姑娘们挨父母训斥,我可饶不了你们!”老天鹅说着带领他们向小岛游去。

当他走近小姑娘身边时,向天鹅们命令道:

“趴到地上,请求原谅!”

天鹅们上岸后,来到两个小姑娘面前,一齐趴到地上,长长的脖子全都贴在地面。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感到很不好意思。

“现在,去给我准备由五只天鹅拉的筏子,一分钟也不能耽误!我们通过引水渠,把两个孩子送到河里,再从河里溯流而上,把她们送到离大路最近的地方。不用说,我们要一直把她们送到家。好了,快去干,你们这帮懒虫!”

天鹅们立即跑去,迅速准备好了筏子。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登上筏子,由五只天鹅牵引前进,前面还有六只天鹅负责清除树枝等障碍物,使航道畅通无阻。老天鹅游在筏子旁边,监督一切。通过引水渠的时候,大家担心老天鹅经不住劳累,劝他不要跟他们同去。他们都说,他这样年纪,游这样长的路程,太危险了。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也请他回到岛上去。

“你们不必费心。”他回答说,“为了不让两个小姑娘挨骂,一只老天鹅的性命算不了什么。快,大家快走,天要黑了!”

确实,太阳已经下山,夜幕笼罩到水面上。筏子顺着水流,在水渠中快速前进。五只天鹅发挥最大的努力,老天鹅气喘吁吁,跟随着他们,一发现他们要放慢速度,就立刻冲着他们喊道:

“再快点儿!这帮慢慢腾腾的家伙,小姑娘们要挨骂了!”

筏子进入河道时,天已经黑了。水流湍急,必须拼命游才行。四周一片漆黑,航行很不方便。幸好,月亮很快升起来了,赶路也就较为容易了。最后,老天鹅命令大家上岸。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看到他非常疲乏,催促他休息,但他怎么也不听,把她们先带上大路。

“我们不要耽误时间。我担心你们回去晚了,”他说,“哦,我真担心呢。”

两个小姑娘在白天鹅们护送下,走到大路上的时候,震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前方一百米的地方,父母背对着他们,每人手里拎着一个篮子,正向家里走去。

老天鹅明白了。他立刻把两个小姑娘拉到大路另一边的篱笆后面,低声对她们说:

“你们从篱笆后边跑过去,很快就能超过父母,快到家的时候,再穿过大路。我们在这边设法把父母的注意力吸引开。重要的是,你们要比他们提前到家。”

小姐妹想照老天鹅的话去做。但是,由于非常疲劳,从早晨到现在没有吃饭,腿几乎支撑不住了。她们只能一步步往前挪,速度比父母慢,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了。

“这下事情麻烦了。”老天鹅低声说,“必须争取时间,让我来想想办法吧。”

他说完走到大路上,从孩子们的父母后面赶上去,高声喊道:

“好心的人们,你们在路上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吗?”

父母停住脚步,借着月光看看篮子里是否少了什么。老天鹅不再奔跑,而是慢腾腾地走着,好让小姐妹赶到前边去。父母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没丢失什么吗?”老天鹅走到他们跟前说,“我在路上捡到一根美丽的白羽毛,它不是我的,想必是你们的吧!”

“你要我们身上也长羽毛,要把我们当成你这样的傻瓜吗?”父母怒气冲冲地嚷着,扭头走开了。

老天鹅又走到篱笆那边,两个小姑娘已经超过父母一小段路程,但是父母跨着大步,很快又会赶上和超过她们的。老天鹅已经极度疲劳,但是,他还是用温和的话鼓励小姐妹,然后鼓足劲儿,带领其他天鹅向前跑去。小姐妹看到这群白色大鸟跑在她们前面,然后在一个篱笆缺口处不见了。这时候,父母在继续赶路,一边念叨着即将在家里见到的女儿。

“但愿她们听话,不到大路那边去。”他们说。“哼,万一她们穿过大路……”

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听到了他们说的一切,吓得腿都软了。突然,父母停住脚步,睁大了眼睛:他们前方的大路中间,十二只天鹅整齐地排列着,在月光下跳舞。天鹅们一对对地旋转着,先用一条腿跳,再用另一条腿跳,相互施礼,围成一个圆圈,然后伸开长长的脖子,十二张嘴汇集到一个点上,快速地旋转起来,就像旋风卷起的一团雪花,几乎看不清每一只天鹅的身体。

“真好看!”父母看了一会儿说,“但是,现在不是看跳舞的时候,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

父母从跳舞的天鹅中间向前走去,继续赶路,头也没有回一下。篱笆的另一边,小姐妹已经赶到父母前头,但是不一会儿,她们又听到父母的脚步声:要抢在他们前赶到家已经没有希望了。老天鹅带着他的伙伴们离开了大路,跟在小姐妹身后小跑。他已经精疲力尽,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他走了很长的路,又跳了一阵舞,已经累坏了。最后,他还是竭尽全力,赶上了小姑娘。这时候,父母离家只有一百米了。

“不要担心,”他说,“你们不会挨骂的。我要离开你们了。我把你们托付给我的朋友们,答应我要听他们的话,到时候他们将带领你们穿过大路。”

老天鹅离开篱笆,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奔向田野。他的速度渐渐减慢,两腿感到僵硬,到了一块草地上,便倒了下去,再也起不来了。于是,他像所有临死的天鹅一样,开始唱歌。他的歌声是那样美妙,听了催人泪下。手拉着手走在路上的父母,听见歌声后,不知不觉地转过身来,向着田野上歌声的方向走去。天鹅的歌声消逝很久以后,他们还在夜色中徜徉,没有想到要回家去。

苔尔菲娜和玛丽内特在厨房的灯光下缝衣服。餐具已经摆好,炉火生起来了。父母进门后向女儿们问好,声音很轻微,连两个女儿都辨认不出来了。他们总是望着天花板,眼睛湿润润的。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

“多可惜呀,”他们对两个女儿说,“多可惜呀!你们刚才没有穿到大路那边去。有一只天鹅在草地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