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能等
2009-10-14刘墉
刘 墉
《纽约时报》上登了一则有意思的新闻——
1941年,19岁的韩国青年金昌生,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小他两岁的孙顺艺结婚。但是婚后妻子还住在娘家,金昌生只去看过两次,直到1943年,才把孙顺艺接回家,却又在两个月后不告而别,只身去了库页岛。
从此,孙顺艺就开始等待。她相信丈夫信中的话,说他去矿坑工作两年就回家。但是一年年过去,过了11年,金昌生在最后一封信里劝妻子改嫁,他自己则娶了俄国女人薇拉。
1998年,金昌生回到韩国,发现孙顺艺苦等了58年,居然还没改嫁。
两年后,金昌生与结合39年的薇拉离婚,终于回到孙顺艺的身边。
几个朋友聚会,有人翻开报纸,念了这一段。
话还没完,另外一位女士发难了:“她不是伟大,是笨,跟我一样笨。”
大家都转睛看她,就听她恨恨地说:“我就是傻等。当年在台湾,丈夫出洋,要我等他。我酱油拌饭,省下钱汇到美国去给他。几年之后,回来了,天天上班到夜里十一二点,我也等他,做好了饭,让儿子先吃,我不吃,等他进门才动筷子,等出了胃溃疡。又过一年,他要我带孩子出洋,等他结束台湾的事业,去美国团聚。结果一等、二等、三等,原来他在海外早交了女朋友,带回台湾同居了。好!我知道之后不再等,立刻签字离婚。可是我又等另一个,等儿子长大。这当中什么人追我,我都不理,等到今天,儿子早飞了。”
她做个飞的手势,叹口气:“我,还有人要吗?”
“哎呀!这不稀奇啦!你怎不想想我呢!”在座的一位老小姐开口了,“我的等,更糟糕。学生时代,我矜持,等着男生来追我。后来真有人来追了,我又叫他等,故意迟到半小时。才两次,男生就跑了。我学乖了,进入社会,再也不敢叫男朋友等,而是自己早早就到约会的地方等他,可是他事业心重,居然要我等,一等可以等上两三个钟头。我等火了,吹了!老同学个个结婚、抱了孩子,见面都问我为什么不嫁,还说要给我介绍这样那样的好对象,可是她们说的话,都算放屁。我一直等,等了几年也没人介绍半个给我,等我碰面怨她们,居然还吃惊地说:‘什么?你还没嫁?就这样,我待不下去了,出了洋,等到今天。”
抬头笑:“喂!你们是不是要给我介绍啊?我还能等!等哪个死了老婆,离了婚。”
这话惹来一屋子骂,却听一位有名的富婆说话了:“你啊!反正等不过我了。我以前要离婚,朋友劝我,说我老公正发,等他多赚两年,可以多分一点。偏偏他没赚,股票赔了,反而我赚得愈来愈多。我又等,因为那时候离婚太吃亏。可是他一直没翻本,我想离了算了。又有朋友劝,说他老爸是大地主,八十多了,死了能分好大一笔。于是又等,果然等到了,却又发现附近将要建游乐场,多等些时,地价会更高。这一等,等到了‘九·二一大地震,断层正从那块地穿过去,再没人敢买。”
摊摊手笑了:“等等等等等,等20年,我老公不花了,我也老了,老伴老伴,还离什么?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等”,多有意思的字啊!
一个女人,丈夫出海,她在家等,等一天、两天等不到,她站在门口等,再等不到,她爬上海边的悬崖,望着海等。
问题是,丈夫如果出了船难,再也回不来,她能总等吗?人们为了把这感人的故事继续下去,只好将她说成神话,指着那海边山头兀立的石头说:“她等啊等,终于等成望夫崖上的一块岩石。”
每个等都有等不下去的时候,也可能那“等待”渐渐被忘记,于是不再是等,只是维持现状。好比做股票买卖的人,最高点买的,接着一路下滑,起先还每天盯着盘看,等着翻多的时候出手。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都没起色,他不再等、不再盯,当有一天股市再涨起来,反而有得到意外之财的喜悦。
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把股票遗忘。他没了希望,所以不再等待;也因为不再等待,使他能不受伤害。
想起一位股市名人的话:“我会等,但不会无限期地等。我会设个‘停损点,跌过了这个点,再多人说会翻多上涨,我也不等。我也设有‘停利点,赚得再多、股市再热,只要让我等到那个数字,我就卖。”
我尤其记得他最后一句话:“只有知道不等的人,才有等的资格;只知道等的人永远是输家,因为人生不能等。”
(吕丽妮摘自《台港文学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