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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举

2009-10-12李闻莺

青少年日记 2009年10期
关键词:打领带西服会议室

李闻莺

下午四点多钟,课外活动时间。操场上活跃着同学们打篮球打羽毛球踢足球的身影。卢红娟手里捧着英语书坐在操场东南角的水泥台子上,埋头朗读着:“Long long ago——”当同班同学祝爱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吓了她一跳。“嗨,卢红娟,原来你在这里,我都快把校园找遍了。”祝爱玲气喘吁吁地说:“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卢红娟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把已经收齐的作文本交上去。

卢红娟抱着一摞作文本走向班主任乔喜梅的办公室。卢红娟想这一次做为语文课代表自己的作文写得太糟糕了,肯定是做不了范文了。以往卢红娟的作文几乎总是被乔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朗读给同学们。乔老师给她作文的评语要么是语言生动感情丰富、要么是段落清晰逻辑性强、要么是观点明确说理深刻,反正——反正好象卢红娟天生就会写作文似的。不管是读后感、观后感,还是记叙文、议论文,以及其它什么体裁的作文,她都可以写得很出彩很吸引人很启发人很感人。这次乔老师给同学们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我想对父母说——”,同学们都说这次的作文最好写了,太好写了。谁没有父母呢。谁的肚子里没有一大堆要对父母说的话呢?有几个很调皮的男同学看到作文题目后故意在课间大声地嚷嚷着:“老爸老妈,我爱你们!”“老爸老妈,请给我自由!”“老爸老妈,我想吃红烧排骨!”“啊,亲爱的老爸老妈!”……事实上,同学们也的确洋洋洒洒地在作文本上行云流水般写下了好几页要对父母说的话,里边有浓浓的爱有娇嗔的抱怨有亲密的体贴有向父母表白的决心,等等,等等。真可谓万语千言,千言万语都表达不完。

卢红娟觉得这次的作文题目最难写了,太难写了。她不知该怎么落笔写下第一个字。其实她想对父母说的只有一句话“爸爸妈妈,我想你们!”可即使是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她也不知该不该写在作文里。如果这样写了,她想:会不会伤害爱她的其他人呢?

卢红娟还未走到办公室,在路上就趔到了班主任乔喜梅老师。乔老师接过她抱着的作业本说:“你现在赶快去校会议室,那里市里来了很多人想和你谈一件事。”说着乔老师就转身往办公室走,突然又回过头来匆匆地对卢红娟说:“我还要赶快去给一三班补课,就不陪你去了。”

卢红娟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有几朵洁白的云宁静地漂浮着。卢红娟的心里犯了嘀咕:到校会议室,市里来了很多人,要和我谈一件事。市里来了什么人?要和我谈什么事呢?

学校的会议室在校园的西北角,门前有一排陈列着荣誉的橱窗,橱窗里张贴着优秀学生和优秀教师的照片,卢红梅看见“光荣榜”一栏里,自己在照片上一幅严肃的样子,心里怪怪的感觉。在同学们的心中,校会议室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学校每有重大的事情才在校会议室进行呢,卢红娟曾到这里领过几次学习方面的奖状和奖品,可毕竟不常来,她还是感觉很陌生。离会议室越近她的步子就变得越轻越慢了。

“卢红娟——”还是门口站着的高校长喊了她一声后,她的步子才加快了。

卢红娟进了校会议室一看,除了自己熟悉的穿夹克的高校长以外,全是穿西服打领带的陌生人,不禁吓了一大跳。除了电视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穿西服打领带的人聚在一起。而且那些穿西服打领带的人见她进来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卢红娟,你坐下吧。”五十多岁的高校长对她说。卢红娟并没有坐下去,她感觉她的身子有些不听使唉。这时的高校长转身对那些穿西服打领带的人说:“这就是卢红娟同学,你们谈。今天有一个老师上公开课,我必须得去听,要评分的。不过,我听完一节马上就过来。”“高校长,您去忙,您去忙。”那些穿西服打领带的人说。高校长出了会议室。

卢红娟很诧异地目送着高校长走出会议室,感到自己好象被一屋子穿西服打领带的人包围了,由于紧张手心冒出了许多汗,是冷汗。当她意识到是这些穿西服打领带的人找自己要和自己谈事的时候,头脑里不断地变幻着一些景象。在卢红娟的意识中。人们只有在遇到了特别重大的事情需要出席特别重大的场合才会穿西服打领带的,就象电视上演的那样,比如布满了鲜花的主席台上会坐着许多穿西服打领带的人。哦一刚才乔老师说他们都是从市里来的,那他们都是市里的领导吧?卢红娟想到了电视上坐在主席台前讲话的领导们总是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领导,市里来的领导——可市里来的领导找我谈什么事呢?我?我家里——卢红娟猛地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家:不会是自己的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继父郭成贵好象总也洗不尽的黝黑的脸在卢红娟的脑子里出现了,她突然想起街坊四邻的议论:说她继父郭成贵曾因为偷盗被判过刑,蹲过监狱,难道是一她不敢往下想了。这时,弟弟卢红明总是带着些吃惊样子睁得老大老大的眼睛也在她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姐——,我饿——”弟弟喊她的声音也总是象受了惊吓似的,这声音此刻又在她耳边响起,让卢红娟的双腿开始发抖。天哪,肯定是家里有人犯法了,如果不是继父——那便是弟弟饿得去拿人家东西啦?要不市里来的领导们怎么会来找我谈事呢?

就在卢红娟发呆的时候,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个中年人不仅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服打着鲜红的领带,而且鼻梁上还架着一幅很精致的眼镜,看上去很象是从电视上走下来的一位领导,他笑咪咪地对卢红娟说:“你就是卢红娟同学——你家的情况我们已经完全了解了。坐,坐。”“我家的情况?!”“他们已经完全了解了?!”“果然是家里出事了啊!”卢红娟的那颗本来就敏感的心惊恐地打着哆嗦,脸变了颜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这时一个年轻的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小伙子恭敬地走到中年男人的身边躬身冲着卢红娟说:“这是我们唐董事长。”卢红娟不明白唐董事长是多大的“领导”,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唐董事长”。这时小伙子还特别用心地把一支很小巧漂亮的花别在了唐董事长西服左上方的口袋里,那花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飘带,飘带上印着金黄色的字,可卢红娟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起来去认识上边写的是什么字了,她在想她的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是继父——还是弟弟?

唐董事长用手轻轻地拉了拉红飘带接着笑咪咪地对卢红娟说:“我们知道,你的家庭很不幸,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你和弟弟改嫁了,可去年你上高中之前你母亲又因严重的尿毒症去世了。校长介绍说现在你一个月只花二十元钱,从来不买菜吃。而你又是一个勤奋上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唐董事长的话象鼓槌似、得一下一下敲在卢红娟的心上,这就是审讯一个重大案情的前奏吧,卢红娟想。自己的家庭已经很不幸了,可千万别再出现雪上加霜的事情了啊!

“卢红娟同学,我们这一次来是想帮帮你的。”唐董事长的话句句温婉,可让卢红娟觉得自己象是个“失足少年”似的。有一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味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他们帮帮?!”“我该怎么办呢?”卢红娟感觉自己的神经就要崩溃了:家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了啊?!

卢红娟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既惧怕又精力集中地关注着唐董事长的每一句话。她听到唐董事长接着说:“我们公司在全市进行献爱心捐资助学活动,在

你们学校里,我们选中了你做为捐助对象,我们将一次性提供给你助学现款3000元……”说着唐董事长站了起来。

这时,卢红娟惊讶地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扛摄像机的人,屋子里一下子出现了耀眼的白花花的灯光。不知从哪里竟冒出了一个穿旗袍的“礼仪小姐”,“礼仪小姐”的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她和唐董事长的面前,托盘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精致的红纸包,红纸包上写着硕大的黑体字“贝经伟公司爱心捐赠助学款3000元人民币”,红纸包的一角上还用亮晶晶的粉色的装饰带扎着一朵大大的绚丽的花。这时~个年轻的握着长长黑色话筒的小伙子突然站到了卢红娟的面前。

“各位观众:大家好,您现在看到的是贝经伟公司爱心捐助的活动现场一”

卢红娟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猛地站立起来跑离了镜头,跑出了校会议室一谁也没有看见,冲到校会议室外的卢红娟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卢红娟不接受贝经伟公司唐董事长亲自颁发的爱心捐助款,大大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有人去找高校长,高校长在校长办公室专门和卢红娟谈了话。高校长对卢红娟说:“并不是谁想接受捐助就可以接受的,学校是经过千挑万选把这个机会给了你的。一是你的生活的确极其困难;二是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高校长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接受捐助吗?”

一直沉默的卢红娟泪水在眼里转了好几个圈,她的的确确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高校长解释。以往在电视上报纸上广播里了解到的关于捐助活动的报道一股脑地向她涌来,那些活动曾多么令她感动啊!她知道哪怕是一块钱的捐助对一个穷苦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她)们一天甚至是两天的伙食费啊。何况今天贝经伟公司的唐董事长递过来的是3000元捐助款呢。但今天当唐董事长就要把3000元递到她手里,而那个摄像头和那个话筒又要对准她时,她突然感觉到——感觉到什么呢,她至今也说不清楚——那是怎样复杂的感觉啊。可此刻,面对高校长,她知道自己总得给个说法吧。

于是,长长的沉默之后卢红娟终于开口了,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高校长,您知道我现在和我弟弟是和继父一起生活的,我继父说不管多穷,他都会供我和弟弟上学。如果我接受了别人的捐助,我继父会怎么想?我怕伤了他的心。而且,而且我也怕欠了别人的情——还不起。”说完,卢红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高校长望着卢红娟由于营养不良而苍白的脸,几次都找不到可以开口的话,好一阵才说:“傻孩子,你怎么会考虑那么多呢——人家贝经伟公司的捐资助学活动是一项善举。你继父他会理解的。你继父是一个种地的农民,供你们姐弟俩念书真正的不容易。”高校长语气缓慢地说:“你知道你继父种一亩地能打多少斤玉米?一斤玉米能卖多少钱吗?唉——”高校长的话使卢红娟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沉重,头低了下去,她怎么能不知道呢?放假时,她要帮着家里干农活,卖粮时她要帮着家里记帐。尽管继父从未对她和弟弟讲过土里刨钱的不容易,可她怎么能不知道呢。高校长劝着卢红娟:“傻孩子,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接受了吧,多少也可以减轻一下你继父的负担。再说了,你不要有任何压力,这不是某个个人借给你的钱,而是贝经伟公司自愿对你的捐助。”

卢红娟终于接过了贝经伟公司唐董事长递到手中的红纸包,但她坚决不允许拍照和摄像,坚决不接受采访。

这一天,唐董事长的秘书在博客中写到:“我们贝经伟公司虽说目前仅仅是一家中型企业,但我们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会不断发展壮大自己的品牌,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提升企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捐资助学应该说是一项善举,唐董事长也高度重视,百忙之中亲临了现场,可令我们非常尴尬的是,第一次捐助就遇到了今天这样的小丫头,她坚决不允许我们拍照和摄像,也绝不接受记者的采访。虽然在高校长的劝说下,她接受了捐款,可她从唐董事长手里接过那个红包时的表情是那样地让人捉摸不透,好象我们做错了什么?!很对不起她似的。”

这一天,卢红娟在日记中写到:“当我从唐董事长手里接过那3000元时,心里有种想哭的感觉,当然不只是感动,还有许多许多复杂的感受啊。我知道唐董事长他们的行动就象高校长说的那样是善举,我要心存感激,发愤学习,不辜负他们的善举,但——但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到现在我的心里还是这样地难过,难过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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