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我一跟头
2009-09-30谢驭飞
谢驭飞
最近我老爱使用这一语式。
某天跟老资格的乐评人金兆钧喝酒,他说有一天大早晨7点来钟,张楚突然敲门进来让他听《姐姐》的小样,金兆钧迷迷瞪瞪没听几句,就被震醒了。听完之后,金爷说:我真被《姐姐》拍—跟头。他催着张楚:赶紧对全中国唱,这首歌绝对能火!
拍我一跟头,就是你看到的语言可叹胖揍你的灵魂。1976年冬,我被李商隐的“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一把就拍进大白菜堆里。再读那句“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立马觉得所有的文学道路都被古典大师堵死了。
原来读李白的“青天有月来几日,我今停杯一问之”,觉得李白范儿太大了。人都举杯呀,挥杯呀,恶俗之人还摔杯呀,可李太白,停杯,跟明月玩深沉,这一停之下,气夺风云,魂冲牛斗,把明月拍了一跟头。至于后面苏轼学李白,端杯酒跟那儿瞎晃,假装问青天,就跟文艺青年没啥区别了。
在80年代初,我们都曾被北岛的“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击蒙过,被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抽晕过。后来,读到狄兰·托马斯的“太高傲了以至不屑去死”、埃利蒂斯的“高飞的鸟减轻我们灵魂的负担”、聂鲁达的“谁在南方群星之间用烟写你的名字”直至拜伦的“除了太阳。一切都沉沦”。那真是刚被拍一跟头爬起来,又被拍一跟头躺在地上。甚至连闻一多的“鸦背驮着夕阳,黄昏里织满了蝙蝠的翅膀”,都能拍你一趔趄。等再读到法国“迷情诗人”阿尔托的句子“你嘴唇的枪击”,如此香艳的暴力,你还敢和语言再叫极吗?
在西方大学课堂,一位老师向学生讲解史前艺术图片,一个学生突然问老师:为什么维纳斯的髋部不匀称?老师解释道:那是因为人物臀部肉质肥厚而下垂的缘故。维纳斯也有赞肉,所以我劝女人们不要刻意减肥。西方人张扬维纳斯的瑕疵,就是对传统审美的颠覆。因此,我在众多码字人群、一亿博客众生中,苦寻那些颠覆中国传统话语模式、拍我一跟头的主儿。于是看到法国结构主义语言分析家给我们提供的文本,一则社会新闻变成了一首具有震撼力的诗:
昨天,在7号国道/一辆汽车以一百英里的时速/撞向/一棵梧桐树/车中四人/全部丧生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