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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评家、诗人眼中的宋晓杰

2009-09-29

诗潮 2009年7期
关键词:诗人土地诗歌

谢 冕(北京大学教授,诗评家)

宋晓杰写这一组《缓慢的土地和春天》的灵感,来自她对冬季森林的一次访问。寂静的雪地,润湿的河滩,来不及抽芽的水稻和芦苇,田野还在沉睡,虫子们忙着复活,土地发出淡淡的腥气。这里的土地是缓慢的,这里的春天也是缓慢的。正是这种缓慢,给了诗人传达一种难得的从容心意。

那些快乐的不知人间忧愁的喜鹊,那些半闭着眼睛的、受到外界侵入而惊恐的猫头鹰,这一切都令她惊喜。她深入森林腹地,那里淡淡的无言中,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洒在了雪地之上。她享受着这种原始安恬的“绝尘之美”,她此刻所感知的一切,是她所熟悉的生养她的土地赐予她的。这土地是缓慢的,一如同样缓慢的春天。

晓杰自认为是属于土星的,她说她喜欢土星那“模糊、缓慢的气质”。土星,还有土地,特别是诞生了她的中国北方的黑土地,这是她的生命的最爱。晓杰说,此前她已多时没有写诗,从森林和雪野回来不久,就有了如今这一组关于“缓慢的土地和春天”的歌吟。她说,那是“由于接上了土地的气息”,她才找到了诗,也找到了自己。晓杰原是大地的女儿,她的生命诞生于此,她的诗歌灵感也诞生于此。

正是眼前的大森林,以及透过茂密枝叶的阳光,唤起了她诗意的联想和对往昔岁月的追怀,唤起了那个曾经孤单地坐在双人课桌后面羞涩的女孩对岁月的回望。眼前的景色与过往的追念,纠缠着、对峙着而又融汇着。也许是立春时节,森林中遗落的一朵蘑菇,一片桦树皮,或者是一枚散着清香的松果,也许是三月的一日午后,仿佛是去年的某一天,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土地给予她的深深的恋情。

读晓杰的诗,总觉得她写得轻松,写得随意。她并不像有些人那样刻意追求“深刻”,甚或“韵味”。她也不在意繁文缛节的修饰。在这个匆匆忙忙的时代,她格外地钟情属于她的缓慢的土地和缓慢的春天。在她的诗中,冬日的清寂和生命的跃动,构成了生动而和谐的诗意。诗人面对热爱的一切,兴趣浓郁,思维活泼,奇思异想纷至沓来。

她总是尽情地享受着她所倾心的土地,和土地上缓慢而迷蒙的景象,想象着,幻想着。梦一般的阳光,静静地漏过树枝的间隙,时间似乎静止不动。她发现那一盏不熄灭的童话中的灯,还有那亦真亦幻的新西兰的小镇,夏日的海滨,无边的牧场,麦浪和银蕨,还有,想象中的俄罗斯的原野,白马在冰雪参半的溪水中饮水,童话中的白衣公主,连同纷飞的大雪,移入了诗人的梦境。简单而安详,这就是宋晓杰的人和诗。

我和晓杰相识,是在张家界的金鞭溪畔,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见面。我知道她在写诗。诗中依然不断地出现她的黑土地和土地上的森林,人们的笑声和梦境,还有,特别是以往没有出现的母性的温馨。我知道,晓杰是成熟了,不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诗。用我这篇文字的标题来说,就是,春天缓慢心意从容。八个字中,前四字是她所生活的环境,后四字,就是这环境中的她。

在读到《缓慢的土地和春天》之前,我因为充当华文青年诗人奖的评委,曾给宋晓杰的诗写过如下的评语:“她是那么细腻地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她把自然界和人生的丝毫都体察入微,一切如对温馨的爱人。她的诗有内在的力度,不需要夸张的渲染。”也许,这可以概括她现在的写作。

燎 原(山东威海职业学院教授,诗评家)

2007年出版的《宋:诗一百首》是宋晓杰诗歌写作中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从这批诗作在一个独立时间长度内集中性的生成方式,书写这批诗作时诗人正在向着人生中年期转折的年龄节点这两个方面看,它显然是宋晓杰在潜意识中对自己精神情感和人生经验一次集中性的盘整。它们沉静、开阔、邃密中心灵的平衡与自适,以成熟与锐气兼容的品质,成为进入21世纪以来当代女性诗歌一个新的标本。

但两年后的这组《缓慢的土地和春天》,又给人以意外的豁然感。这是从现代女性的室内精神情感生活,走向早春辽阔大地的一次心理转型和审美转型。在这组诗作里,宋晓杰以对早春时节积雪将融未融大地的精微观察,将萌动变化中各种生命的细微情态,置于恍然是第一次发现的惊喜中。这种与大自然生机相遇的惊喜,既是对长期室内生活沤渍淤积物的一次心灵排毒,正所谓“巢在高处,空了出来/喜鹊们要把旧日子,晒一晒”,还是当代诗歌之于时令变化中大自然神秘魅力的重新发现以及描述模式的刷新。

这已经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无数来自农耕的田野并接受着大自然诗教的中国诗人,却找不到以新鲜的当代经验重新进入它的路径,而宋晓杰这组充满了发现感与葳蕤的大地秘密的诗作,则是诗人心智成熟期的自动选择和成果,也是一代中国诗人淤积已久的文化血脉的重新疏通。当灰色城市空间的毒素在诗篇上落满了霉菌而让人窒息,最恰当的反应就是走进田野,在大自然中呼吸——“风调转了方向。我需要跟着它/……打开记事本——重新翻页、重新起头!”

韩作荣(原《人民文学》主编,诗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晓杰的诗已渐近成熟。近年来,她似乎已进入喷发式的写作状态,写得多且作品都有均衡的质量,该是成熟诗人的标志。在她最好的诗中,看得出诗人对生活的敏感,对诗的敏感,独特的感受,诗性意义的表达,对日常生活的关注与提纯,对读者有着强劲的穿透力。

尤可称道的,是她的爱情诗,真挚,痛切,情感的倾泻淋漓尽致,主体的进入直接迅捷,有如涨潮的大河漫溢,失去羁束的自由表达,已达极致,动人心魂,是既有热力又闪烁着光芒的诗行。

罗振亚(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诗评家)

我是在文本中认识宋晓杰的。

她在艺术跋涉的道路上,有过纯真甜腻的季节,而今早已跨越情思的浅滩,走进情绪与思想并行、官感同智慧浑融的福地。因为较好的悟性感觉,因为多年打磨的语言修养,更因为必要的有距离的调控,不论是亲情、友情的抚摸,还是现实和生命的凝眸,都能常在自然的情思河流淌动中,闪烁出理意的辉光,具体而大气,灵动又沉实。物化的意象技巧与叙事性语句的结合,既持续了以往的蕴藉含蓄,又加强了处理日常生活的适应面和表现力。2008年刊发在《诗潮》上的三首新作《惊蛰》《绝尘》与《晚祷》,就有着有关时间、爱恋与生命归宿的多重寓意,诗人以极富想象力的知性感觉,营造了惊蛰日的神秘氛围、尘世的生命幻觉与春天晚祷的自然场景,在激情中浮现诗意,在技艺中展现智慧,在大爱中了恢复自由的心性,这正是诗人在收拾心灵碎片中所达到的一种平易、淡然的境界,平平淡淡的语言,却蛰伏着夺人的魅力。

宋晓杰是女性诗人,但女性诗歌已经不能完全涵盖她的开阔和睿智;宋晓杰是东北诗人,可她却彻底摆脱了地域的约束和限制。宋晓杰和她诗歌的存在,让辽宁诗坛增添了一份绚丽和分量。

张清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诗评家)

一向有几分诡谲和幻异的气质,宋晓杰的诗以前给我的印象是丰沛和大气。这与身后风景和脚下的土地肯定有关,来自高纬度的地区语言与感官,有一种天然的苍凉与辽远,一种与生俱来的感伤气息。

而这一次注定是一场激情与灵感之旅,一次积久的宣泄和燃烧,它充满了碰撞与交融的速度感,带着童年记忆的欢愉与悲伤,游子的梦幻与悸动,听从冥冥中的召唤扑向故乡的土地,原野上,星空下,牧羊人,忧伤的马头琴,这一切在她日渐深沉的生命体验中,再次焕发出幻异的光彩。

宗仁发(《作家》杂志主编,诗评家)

在2006年诗刊社举办的“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评选时,我给宋晓杰写的一句话评语是:“将传统的意境与现代的诘问融为一体,在她的诗中找不到自然与刻意的界限”。这本来是顺手即兴写下的话,回头看看,它似乎触及到宋晓杰诗歌创作中一个有意思的问题:那就是她善于将表面矛盾、冲突的诗歌元素巧妙地驯服成和谐、互补的诗歌整体,并在这样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过程中,更刺激、更有快感地建构了一种打上个人印记的诗歌文本。就像她的诗集的名字《宋:诗一百首》,“宋”既是作者的姓氏,也是中国灿烂的古典传统诗歌的某种暗示。“一百首”放在这里自然又和《唐诗三百首》这样的诗歌传承范本联系起来。怎样把诗人身上一脉相承的文化基因和个人化的确立统一起来,她只用了一个冒号,就化解了诸多难题。我还留意到宋晓杰的诗歌中呈现出的后退姿态,比如组诗《沉浸》是从生活的表面有层次地撤离,“我主动拆除篱笆/就是主动的失去乐园”(《失乐园》)。对那些命运发生的篡改,已由不能释怀,转入“不接纳,也不反对”的超然状态。《姿态》中对爱的理解是经过了彻底过滤般的纯净清澈:“我是大地深处的花朵/花朵深处的雨水/雨水深处的蕊”,“没有声音,只有颜色/没有要求,只有爱!”当然,这样的退却并不意味着完全的妥协,而是对内心中重要的东西更加坚定地守护。

王明韵(《诗歌月刊》主编,诗人)

宋晓杰是一位用诗歌实现理想的女诗人,她的诗沉静而内敛,她注重语言的内部空间并试图用简洁的语言建立一个诗性的王国,比如她的《宋:诗一百首》,我首先是为其诗歌内在的气质和品质所打动,几乎可以感觉诗在宋晓杰的血管里汩汩地流动着,并发出动人的声响。并且证明她的诗与以往的不同了,这足够给人带来惊喜,这种惊喜来自于她对独特的女性视角的把握和运用,以及她对世界的洞察、反省和悲悯。

作为一位优秀女诗人宋晓杰,她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诗歌中所包含的人文精神和人格力量。也就是说,她的诗歌秉承着多重元素,包括诗的艺术性、气质、内在的品质和外在的形式等,诗是一个诗人个体生命和精神的全部表现形式,让本真的自己发出美好、自由、灵性的光芒。

宋晓杰的诗歌言简意赅,注重诗歌的当下性和现实性,在她的诗歌,是语言的智慧和现实的经验相碰撞摩擦出灵性的火花。甚至她的诗歌是感觉的直接表达,这种表现是高超的、隐形的和不露迹痕的,对自身和现实的洞察之微使得宋晓杰诗歌呈现出迷人的色泽。

质朴和干净是宋晓杰诗歌的特点,这是一个用诗歌消除内心黑暗的女诗人,或者说是一位用诗歌倾听世界的诗人。我们能在她的诗歌中感受到她心灵深处的声音。

郁 葱(《诗选刊》主编,诗人)

宋晓杰的诗语境细腻,绵密,她捕捉平常日子带来的刹那感悟和莫名激动。她安于从琐碎生活中发现闪光的事物,谦卑地满怀对生活的自足和感恩,语气中渐渐流露出已至中年的豁达与宽容。

张学昕(大连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文学批评家)

我喜欢宋晓杰的诗歌,因为它经常给我带来一些来自心灵的、强有力的震撼。

说实话,很多年来,我已经很少读诗,但我对诗歌始终满怀期待。我总感觉,这些年许多诗人和小说家一样,所从事的是一种很职业、很精明或者很匆忙的写作。大量作品粗疏而粗俗,矫情而缺乏内在精神气度,低质量的写作使诗歌开始远离生活和精神现场。但宋晓杰的大量诗作,却让我深深体会到一个写作者对于诗歌的虔诚和质朴,让一种温暖和真诚、感人的力量重又回到我的内心。

宋晓杰有两类诗歌一直吸引我的阅读,一类是《宋:诗一百首》中的《用剑者死于剑》,另一类是《今日惊蛰》《晚祷》和《春天应该……》。

宋晓杰在诗歌中体现出善良、智慧而自由的天性。她所提供、给与我们的,的确是一种有诗渗透的生活。像“用剑者死于剑”、“一个人的平安是可耻的”这样的警句,常常令我惊异和兴奋。那种感性、朴素的经验上升到了心灵的意义。词语完全越过了世俗的边界大胆地向外扩张,直抵心灵。心境升华为存在的“新境”。新颖、活力伴随着那种古风的醇正,深藏着对生活真诚的笑意。

我意识到,“宋诗”是在一种摆脱俗世生活的精神阵痛中完成的。意象的叠加和意境的呈现,无不体现宋晓杰对自己诗歌风格的追求。她坚忍、坚定、坚决地过滤掉甜腻、矫情、炫耀和浅薄,率性、洒脱而阔大,硬朗而坦荡。对人性的洞悉,对生命力的褒扬,仿佛进行着希望的守恒。

“宋诗”有时不免单纯,甚至随心所欲,不顾及修辞和整饬,但却凝聚着一种朴素而强悍的力量。

梁 海(大连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初读宋晓杰的诗歌,给我的感觉是,灵动、飘逸,温婉之中又不乏坚毅,还有淡淡的怅惋和忧愁。进而品味,我认为,宋晓杰的灵动,并非是建立个体体验之上的那种对于刹那间灵感的捕捉。她的许多作品与现实贴得很近,在日常生活的过滤和整合中,努力将现实生成到存在的高度。对时代的焦灼感、无所依托的精神困惑、寻求古典性唯美的圣洁以及由乡愁、悖论和宿命建构起的隽永回忆,无不流荡在宋晓杰的诗歌中,完成了从生成到存在的贯通。对于一位“新生代”女性诗人而言,宋晓杰的诗歌无疑是厚重的。那些穿越光阴以消解生命的虚无;直面人生,去挑战人性与道德所能承受的极限;童话气质中追求的人文关怀;引领着我们在哲人般的追问中直抵本真生存的澄明之地。

我认为,宋晓杰是一个真正能够感悟生命的人。她写作的灵性是建立在这种感悟之上的。她沿着自然生命的脉搏一直找寻下去,发现其实自然本身就是诗。她试图从我们这个到处都充溢着欲望的时代逃逸出去,在古典的恬静中栖息、生存。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使宋晓杰的诗歌找到了滋养她的文化母体,并由此获得了意外的生命力。

海德格尔认为,诗是真正让我们安居的东西。那么,我们通过什么来获得这种诗意的栖居呢?我以为,真正敞开心扉的自由言说才是诗意的栖居地。而这种言说,一方面是自我心灵的呈现,另一方面,则是对现实生活的把握和体会。张学昕在《呼唤诗歌的野性》一文中,曾提到“诗歌的抒情和言志,相对于我们表现的具体生活或精神存在而言,是可以用两个词来描述的,这就是风花雪月和生死歌哭”。我想,相对于浅斟低唱的风花雪月而言,生死歌哭在我们这样一个需要呼唤英雄的时代,显得弥足珍贵。宋晓杰在她诗歌中吟唱出了时代的生死歌哭,表现出了诗歌所应担负起的对社会和人性的批判意识。从这一点上看,宋晓杰的诗歌在现实的在场中,震撼了我们的心灵。

在现代社会,对工业文明对人性的扼杀以及对前现代社会诗意栖居的留恋已然构筑成了现代人普遍意义的乡愁。这种乡愁弥散在宋晓杰的诗歌中,使她的诗歌获得了折射一个时代话语的功效。《晚祷》《小雨转雪》《这个清明有所不同》《风中有鹅的叫声》等等,无不在乡愁意识中呈现出本体意义上的人类生存的宿命、悖论,乡愁中让诗人回望那遥远而宁静的田园,寻求着“此在”与“彼在”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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