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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当代两类极左报刊话语的特质

2009-09-24田中阳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09年4期
关键词:当代特质

田中阳

摘要:现代迷信的报刊话语的突出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强调最高领袖的绝对正确、绝对英明伟大,强调绝对的愚忠,形成了可称为“现代迷信体”的报刊话语表达模式;二是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的报刊话语则把阶级斗争极端泛化,形成一套阶级斗争无处不在,“阶级斗争是纲,其他都是目”的理论话语;以及培养一种“愚民”、“庸众”的专制精神,在那个时代则表现为所谓的造反精神。

关键词:当代;极左;报刊话语;特质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529(2009)04-0107-04

在中国现代化历史进程中,“德先生”(民主)的对手太多,专制独裁,孔孟程朱,愚昧庸俗,极左思潮,阶级斗争扩大化,现代迷信,“两个凡是”,官本位,权钱联姻,等等,都或明或暗地与德先生较劲,与德先生厮杀,这种较量和厮杀在百年报刊话语的演进中也充分地表现出来。德先生的对手也都形成了各自的话语体系,它们的话语体系虽各具形态,但其本质都是“专制”,都与民主相对立。在审视百年报刊话语艰难的历史行程时,我们更深刻的警醒是1957年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这20余年极左思潮肆虐的时期。新中国成立以前,反对民主、镇压民主是反动统治者的本性所决定的,是他们逆历史潮流的必然之举。而新中国成立,以民主得人心得天下的中国共产党在取得政权之后,在“人民民主专政”的历史条件下所发生的曲折坎坷,则有着更多需要分析的复杂原因,它与中国几千年的专制历史,有着更深刻的文化内涵。它能使我们更深刻地去理解中国的现代化,更深刻地去理解中国的民主,更深刻地去理解中国与世界的联系,更深刻地去理解中国进行现代化和推进民主的艰难程度。下面我们选择这个时期两种最典型的报刊话语进行剖析,以见其一斑。

一、现代迷信的报刊话语

现代迷信是科学的大敌,更是民主的大敌。现代迷信在当代的泛滥充分展示了几千年封建主义惯性之强大。现代迷信是封建时代“君权至上”、“朕即国家”等话语的现代翻版。

搞个人崇拜的现代迷信的报刊话语的突出表现之一是强调最高领袖的绝对正确、绝对英明、绝对伟大。“文化大革命”中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了对刘少奇、林彪、邓小平的三次大的政治批判运动,然而这三个人物都曾是毛泽东亲自选拔的接班人或党和国家最重要的领导人,如林彪,已经被“法定”为党的接班人。毛泽东极其信任和重用他们时,他的话是“最高指示”,是绝对正确、英明和伟大的;毛泽东要打倒他们时,他的话也是“最高指示”,也是绝对正确、英明和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之时,在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毛泽东破天荒地写了《我的一张大字报——炮打司令部》,把矛头直指刘少奇及党内其他与他的意见不同的领导人。《人民日报》1967年8月5日发表了这张“大字报”,并配发了《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的社论,社论说:“我们最伟大的天才领袖毛主席和他最亲密的战友林彪同志,在我国资产阶级复辟和无产阶级反复辟斗争的关键时刻,尖锐地、深刻地洞察了党内这个资产阶级司令部的全部颠覆阴谋,准确而及时地捉住了他们的反革命黑手”,“这张大字报,吹响了无产阶级文化革命大进军的号角。”在连续几年的报刊话语中,都把毛泽东打倒刘少奇的政治举措视为救国救民的无比英明伟大之举。林彪事件之后,原来报纸上一直对其颂词不断的话语又一改为对万恶不赦的死敌的声讨之辞。林彪在“文化大革命”最初几年的报刊上,都是定位为“毛主席的最亲密战友”,“毛主席为首、林副主席为副”这样的位置,而林彪事件之后,他则变成了所有罪孽的代名词。在1974年2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的《把批林批孔的斗争进行到底》的社论中说:“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两面派、叛徒、卖国贼林彪,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孔老二的信徒。”这些话语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这些逻辑关系在当时的报刊话语中根本毋须讳忌,不容置疑,因为这都是毛泽东所作的决策。邓小平复出也是毛泽东亲自提议的,并且在报纸上发表他的“最高指示”:“小平同志思想政治强,人才难得。”但一当后来要打倒他的时候,又成为—个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党内最大的不肯改悔的走资派”。1976年5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梁效”的《党内确实有资产阶级——天安门广场反革命事件剖析》的文章说:“邓小平修正主义路线,集中代表了党内外新老资产阶级和地、富、反、坏、右的利益和要求”。

毛泽东去世后,华国锋坚持“两个凡是”的执政方针,很重要的—个原因就是要树他个人的绝对权威,为他赢得毛泽东那样的绝对的话语权力。1976年10月25日“两报一刊”社论《伟大的历史性胜利》发表,为树立华国锋的绝对话语权力,为华国锋的个人崇拜奠定基调。社论说:“华国锋同志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选定的接班人。一九七六年四月,毛主席提议华国锋同志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四月三十日,毛主席又给华国锋同志亲笔写了‘你办事,我放心。按照毛主席生前的安排,中共中央一九七六年十月七日作出关于华国锋同志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决议。这是我们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共同心愿,是粉碎‘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的伟大胜利,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大喜事。毛主席无限信任、全国人民衷心爱戴的华国锋同志作我们党的领袖,使我们党和国家沿着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继续胜利前进,有了可靠的掌舵人。”此后的两年,对华国锋的个人崇拜成了主流报刊话语的第一主题。在党的主流媒体上,各省的省委、省革命委员会,各大军区纷纷向“华主席,党中央”表忠心,发表“效忠”电文。各界“群众”也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颂词用尽。《解放军报》编辑部连续发表《华国锋同志是我们党当之无愧的领袖》、《华国锋同志为我党领袖是毛主席的英明决策》、《一切行动听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指挥》等重头文章,《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纷纷转载。在《华国锋同志是我们党当之无愧的领袖》一文中说:“爱不爱我们的党,爱不爱我们的国家,爱不爱我们的军队,爱不爱我们的人民,集中地表现为爱不爱我们的领袖。每一个共产党员,每一个革命战士,都应当高度自觉地热爱党的领袖,拥护党的领袖,保卫党的领袖。华国锋同志为我们党的领袖,是革命的需要,历史的必然,是亿万人民的共同心愿,是我们党和国家沿着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继续胜利前进的可靠保证。谁胆敢反对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反对以华国锋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我们就坚决同他斗争到底。”在当时的报刊话语中形成了这样一种逻辑:毛主席是绝对英明和正确的,那么他用“传位”形式“钦定”的接班人华国锋也就是绝对可靠的,也同样是绝对英明和正确的,谁怀疑这一点,谁有一丝一毫质疑,就是反对毛主席,就要“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所以报刊话语逻辑就紊乱异常。如坚持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华主席英明正确的决定,而邓小平在十届三

中全会再次复出也“再一次表明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和群众心连心”。在当时的报刊话语中。华国锋成了绝对英明、正确的“圣人”,成了各个方面坚持毛泽东思想的“典范”。

现代迷信的报刊话语另一突出表现是强调“愚忠”,这与第一点表现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既然领袖是绝对正确、英明、伟大的,那么其他所有人对领袖绝对忠诚、绝对服从就是天经地义的,谁有一丝异议,就是滔天大罪。就是“现行反革命”,就必须遭受严酷的诛伐。从1957年至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止,我们的主流报刊的—个基本言说主题就是宣讲“愚忠”,20多年的报刊话语把“愚忠”说得淋漓尽致,无以复加了。“文化大革命”10年就是讲忠于毛主席的lO年,就是高呼“毛主席万岁”的lO年。《人民日报》1968年3月6日头版头条报道空军第二次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闭幕,主标题是“突出忠字无限忠于伟大统帅毛主席狠抓用字认真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消息写道:“代表们对无产阶级的伟大导师毛主席心怀一个‘忠字,对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狠抓—个‘用字……这次大会,突出了无产阶级的‘忠字,忠于无产阶级的伟大导师毛主席,忠于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忠于毛主席的最亲密战友林副主席,忠于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忠于中央文革。忠于毛主席的一条红线统帅大会全过程。代表们说,我们开的是无限忠于毛主席的会,讲的是无限忠于毛主席的道理,介绍的是无限忠于毛主席的经验,学的是无限忠于毛主席的榜样。通过大会,进一步提高了对忠于毛主席的认识,扎深了忠于毛主席的根子。他们决心要把‘忠于毛主席五个红彤彤的大字红透每根神经,红遍万里长空。”消息还写道:“毛主席是全中国人民和全世界革命人民最伟大的导师、最敬爱的领袖、最杰出的统帅、最英明的舵手。毛主席是全世界无与伦比的最伟大的天才。他经历了最长期、最复杂、最激烈、最多方面的斗争,他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发展到了第三个伟大的里程碑——毛泽东思想的崭新阶段,使世界进入了以毛泽东思想为伟大旗帜的革命新时代……有了无产阶级的伟大导师毛主席,有了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革命就一定胜利,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就一定能得到解放,历史就一定前进,共产主义就一定实现;背离了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革命就要失败,历史就要倒退,世界就要黑暗。毛主席是我们时代的代表,是真理的化身,是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大救星,是全世界人民心中的红太阳。千重蓝天写不尽我们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无限信仰,万里长空容纳不下我们对毛主席的无限崇拜,无限忠诚……我们千学习、万学习,就是要学习对毛主席的一个‘忠字;千奋斗,万奋斗,就是要为树立对毛主席的一个‘忠字而奋斗。”这套以“忠”字为关键词的“愚忠”话语体系,与五四时期的启蒙话语、延安时期和建国初期的民主话语相隔有多远!与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的思想相隔多远!华国锋后来的效颦之举更是荒唐可笑。1976年12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颂歌献给华主席——首都八百万人民欢呼我党又有了自己的领袖》的长篇通讯,诸如“华主席登上天安门,革命人民齐欢腾;英明领袖来掌舵,祖国前程花似锦”、“跟定华主席,永远干革命”、“我们要像热爱毛主席那样热爱华主席,像保卫毛主席那样保卫华主席”、“红心向着华主席,革命到底志不移”等颂词连篇累牍。

现代迷信的报刊话语在形式上也形成了一种表达模式,可称之为报刊话语的“现代迷信体”。首先是版面语言对“最高指示”和领袖行止起居报道的版面位置的强调。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直到1978年3月,各种报纸几乎每日都在报眼位置登载一则“毛主席语录”。“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一段,都效法《解放军报》。冠以“最高指示”的栏头。在所有的各类文章中,凡是引用“革命导师”语录,都用黑体字,凡是报道与“伟大领袖”、“英明领袖”有关的重要活动,都用通栏标题,字体越来越大,套红印刷。对“伟大领袖”、“英明领袖”表忠心、讴歌崇拜的通栏标题、文章和新闻标题满目皆是。报刊上登载的领袖照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在7月1日建党节、10月1日国庆节和每年的元旦等重要节日的报纸上,领袖的照片在头版占整整半个版面。在华国锋坚持“两个凡是”的两年,往往两个“主席”的像片并排登出,占半个版。1977年《人民日报》在元旦这天登出毛泽东的巨幅画像,元月2日则登出华国锋的巨幅画像,力图造成“两个主席”、“两个领袖”相提并论的宣传效果。其次,报刊文章语言都是“万岁”连篇,开头祝“万寿无疆”,结尾呼“万岁万万岁”,成为一种模式。如《人民日报》1967年1月10日登载的上海《文汇报》和《解放日报》“全体革命职工”的“致敬电”,开头称呼是“最最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结尾是“衷心地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两报一刊”1968年国庆社论开头写道:“在举国欢庆的盛大节日里,我们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敬祝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两报一刊”在1969年元旦社论开头写道:“在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我们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衷心祝愿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等等,全国一致,十余年一致,成为一种极为恶心的报刊语言。再次,在报刊文章的逻辑结构上,常常是领袖的语录加上例子或一点学习的心得,形成一种连旧式八股都远远不如的僵化文体。这种僵化文体在中国报刊中曾经有整整几年占据着主导地位,它像一把沉重的枷锁,禁锢着中国人的思维。

二、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的报刊话语

从1957年反右开始直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的报刊话语也占据着主流位置,它的本质也是封建主义的,反民主的。它的典型的表现就是剥夺人的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践踏人权,视“人道”为罪逆,它同时也是蔑视文化、践踏文化的。它给千千万万无辜的中国人造成了悲剧性的命运,给中国文化和中国的现代化带来严:重的摧残。

首先是这种话语把阶级斗争极端泛化,形成一套阶级斗争无处不在,“阶级斗争是纲,其他都是目”、“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理论话语。在这个历史时期,任何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不管是党内党外,上层下层,全被戴上“资产阶级”、“阶级敌人”、“地富反坏右”等等帽子,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比如1957年至1958年的报纸,对工业、农业、城市、乡村、科技、教育、文学、艺术各个领域出现的不同意见全都说成了两个阶级、两条道路斗争的表现,“反冒进”也被认为是站在“右派”立场上。1957年9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于光远《发展我国科学事业的两条道路》的文章,指出:“在如何发展我国科学事业上,右派分子与我们存在着根本的分歧。这个根本分歧就是聂荣臻同志在7月17日中华全国自然科学专门学会全国委员会扩大会议的讲话中所指出的,资本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道

路的斗争。”文章举例说:“党对科学工作的领导,是我国科学事业能够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发展的保证。因此,资产阶级右派分子极力反对党对科学工作的领导。他们说什么党对科学是‘外行,‘外行如何能领导‘内行呢?他们还恬不知耻地自称为‘内行。说什么他们最懂得‘大知识分子,科学工作应该由他们来领导。这种言论的荒谬现在已经得到许多人有力的驳斥。我们现在办的是社会主义的科学事业,右派是反对社会主义的。居然是领导社会主义科学事业的内行,这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全国科学家对于他们这种内行,已经从民盟的反社会主义科学纲领中领教过了。对于领导社会主义科学事业,右派完全是十足的外行。”同年9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李龙牧《粉碎资产阶级新闻学复辟的阴谋》的文章,指出:“在复辟资产阶级新闻学的阴谋中,起了重要作用的是右派‘理论家王中。他恶毒地攻击无产阶级新闻学,同时几乎不加掩饰地搬运了资产阶级新闻学的一切主要观点而建立了他的新闻学体系。”1962年8月八届十中全会召开以后,阶级斗争进一步泛化,到“文化大革命”阶级斗争成了全党全国的第一主题,甚至唯一的主题,报刊话语也就阶级斗争化了。“文化大革命”中报刊话语阶级斗争泛化论更进一步走向极致,走向荒唐,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指桑骂槐,指鹿为马,演尽了人间的荒唐,“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成为报刊出现频率最高的口号。1969年11月20日《人民日报》登载一篇《评反动影片<五更寒)》的批判文章。《五更寒》是表现解放战争初期大别山根据地人民的艰苦斗争生活的,影片文章则认为它“恰恰就是一部渲染革命斗争苦难的反动影片”。文章说:“《五更寒》的编导者在—个‘寒字上大做文章,任意歪曲革命形势,颠倒革命历史,渲染革命斗争的苦难,妄图用寒烟冷雾弥漫的‘五更寒图来掩盖人民革命斗争的雄伟画卷,灭革命人民的志气,长阶级敌人的威风,兜售右倾机会主义黑货。”文章还有更荒唐的分析:

影片在突出“寒”的同时,又抛出了一个御“寒”的诀窍。即所谓“熬”。编导者通过主要人物“刘书记”(外号刘拐子)之口说:“我要带着你们熬过摆在革命面前的暂时困难。”影片中的游击队和群众,就是围绕着这个“熬”字而展开活动的。

毛主席明确指出:“和帝国主义的走狗蒋介石国民党及其帮凶们决无妥协的余地。或者是推翻这些敌人,或者是被这些敌人所屠杀和压迫,二者必居其一,其他的道路是没有的。”革命人民为了反对敌人的屠杀和压迫,只有下定决心,坚持斗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才能达到推翻敌人的目的。舍此,别无出路。然而,一切右倾机会主义者却被气势汹汹的敌人吓破了胆。他们不是同阶级敌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而是实行投降主义。《五更寒》中的“刘书记”,就是这样一个右倾机会主义者。他的行动纲领是一个“熬”字,他执行的是阶级投降主义路线,他奉行的是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的“叛徒哲学”。

这样的逻辑推衍是要怎么荒唐就怎么荒唐,可以说一点历史常识都没有,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在那个时代里,它就是我们主流报刊的样板言说。在那个时代里,阶级斗争泛化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知识分子被整个地戴上了“资产阶级”的帽子,置于不断接受改造和批判的位置;党内的不同意见持有者也全部成为罪大恶极的“阶级敌人”,彭德怀成为“反党集团”的头目,“右倾机会主义”代表,刘少奇成为“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中国的赫鲁晓夫”、“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邓小平成为“党内最大的不肯悔改的走资派”、“党内外资产阶级总代表”等等。阶级斗争泛化到了社会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每时每刻。这种泛化,成为独裁专制的一种手段,在这种无限的泛化中,任何的民主自由都被剥夺净尽。阶级斗争无限的泛化,使中国的现代化受挫,使中国人甚至连正常人的情感也涤荡净尽,更谈不上有任何的人权保障了。

其次,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的报刊话语培养一种“愚民”、“庸众”的专制精神,这种专制精神在那个时代表现为所谓的“造反”精神。“文化大革命”中,毛泽东说的“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的“最高指示”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还谱成歌曲,唱红大江南北。“造反有理”成为最时髦的口号,“造反”成为那个时代的关键词,“造反派”成为那个时代的主人。这种精神和价值观念的极力倡导,使“愚民”、“庸众”的专制精神发展到近于疯狂的程度,打砸抢抄风行,无法无天达到极至。这是向文明挑战,向智慧挑战,向民主挑战,向自由挑战,向现代化挑战,专制与愚昧融汇一体,把科学与民主打翻在地,形成20世纪的一股浊流。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那个时代,“群众运动”、“群众专政”成为了推行极左路线,压制不同声音,煽动现代迷信的基本操作方式。在1957年的报纸上,报道“人民群众”与“右派”斗争的消息每天都有,一般的表述模式都是强调“人民群众”力量之大,理由之足,而“右派”则十分孤立,理屈词穷。1957年9月5日《人民日报》发表《坚定地相信群众的多数》的社论。对此着力鼓吹。“民主”是必须尊重人民群众的基本权利的,是必须让人民群众说话的;但在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的年代,貌似对群众的信任,貌似让群众说话,实质上是与民主背道而驰的,是封建专制主义和愚民政策在当代的翻版。因为,第一,这种“群众运动”、“群众专政”是没有法制规约的,是破坏社会正常秩序的;第二,它是不讲道理的,不让人说话的;第三,它是受极左政治支配的、利用的。实际上,“群众”中假如有一个人持有不同的意见、不同的行为,“他(她)”马上就成了异类,马上就不是“群众”,更不是“革命群众”了。在--+民主的社会环境中,每一个公民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自由,而在那个年代里,实际上公民的这种正当的权力都被彻底剥夺了。而到了“文化大革命”中,这种失去理智的“群众运动”更变成了“横扫一切”的破坏力量。1966年8月23日《人民日:恨》发表《工农兵要坚决支持革命学生》的社论,强调说:

广大革命学生起来闹革命。反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老爷们,是件大好事。他们贴大字报,是好事,大鸣、大放、大辩论,是好事。他们有上街游行示威的权利,有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的权利。他们敢于用毛泽东思想批评本单位党委和上级党委的错误,正好可以端正那些党委的领导。至于那些死顽固,死不悔改的,垮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也是好事。革命的学生们组织“红卫兵”、“红旗战斗小组”等等革命组织,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合法的组织。他们的行动,是革命的行动,是合法的行动。谁要反对革命学生的革命行动,就直接违背了毛主席的教导,违背了党中央的决定。

为了说明“红卫兵革命造反精神”的世界性影响,进一步证明它的合理性、正义性,主流报刊还转载世界上其他国家媒体的一些文章,为之擂鼓助威。如1967年10月21日《人民日报》登载“泰国人民之声赞扬我国红卫兵为文化大革命立下伟大功勋”的通讯,主标题是《中国红卫兵革命造反精神使帝修反发抖》。当时的中国极为封闭,对世界现代化的发展很难知晓,而唯我独尊、唯我独左的心态占了绝对上风。当时的报刊话语都把中国当作世界革命的中心,把自己的某些观念和做法强加于别国,不但“井冈山道路通天下”,而且“造反有理”也通天下。当时主流媒体的这种舆论营造,进一步助长了红卫兵的虚妄心态,使他们“造反”的非理性化进一步走向极端。

通过分析这20余年两种最典型的极左报刊话语的基本特征,我们不能不感到中国社会主义民主建设和现代化建设的艰巨性。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历史工程中,社会主义民主建设是一个最关键性的任务。1945年7月,伟人毛泽东在和黄炎培先生的“延安窑洞对”中,曾满怀信心地承诺中国共产党一定能跳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兴亡周期率”,他说:“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一代伟人在人生晚年所经历的曲折,使我们倍感对一种历史的悲剧性内涵的震撼,使我们不得不格外警觉。我们民族最终—定将“跳出”这“周期率”,但这个过程的艰难性由百年现代化的实践得到证明,它的前行的道路上一定还会遇到严峻的挑战,对此,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报刊是社会最重要的“声道”。报刊话语既比较全面地反映了时代和社会的意图、意向,也反映了报刊自身的言说立场。因此,报刊话语的嬗演也就成了历史嬗演的表征,成了报刊在现代化历史进程中艰难蜕变的表征。

参考文献:

[1]编辑部,华国锋同志是我们党当之无愧的领袖[N],解

放军报。1976-10-29(1),

[2]本报记者,京沪津广大军民欢呼历史性会议的胜利

[N],人民日报,1979-07-24(I),

[3]黄炎培,八十年来[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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