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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 灭

2009-09-22

通俗小说报 2009年9期
关键词:麻子小姐

力 歌

我怒气冲冲地摔上家门,顺着楼梯下楼,走上午夜的街头。街头没有因为我的气恼而失去往日的色彩,依旧是灯火璀璨,光怪陆离。我的心情却已是恶劣到了顶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并不是与妻子发生多大的利害冲突,只是我正在外面应酬,而妻子发出的传呼叫个不停,中文字幕显示使得我在朋友面前失去了自尊,那些话并不重要,只是朋友看了就会伤及到我的个人感情,使我不得不收拾起自己的尊严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窝,回到那个书上说的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的围城之中。

为了维护自尊,我显示出自己的威风,声嘶力竭之外,便寻找了一个并无实际用途,但却能表现出敌对情绪的妻子用的化妆品进行突破,当化妆瓶粉身碎骨,而妻子却显得无动于衷平静如水之时,而且我的儿子也没有因为我的穷凶极恶而惊恐万分,并且在第二天,儿子的老师打电话到我单位批评我不该在孩子面前耍脾气,那时我才知道妻子和儿子的险恶用心,是要观赏我的蹩脚的表演。

走在午夜街头,我仍旧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刚才的气急败坏令我感到这个家的破裂,无以弥合感情上的伤害,我不想再回到这个称之为家的窝。我绝对要表现自己男子汉的气魄,不使自己的家人看不起我,既然走出了自己的家门,我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地走回到这个家门。

首先我想到的是要发泄一下情绪,我马上想到了那些经常与我厮混的哥们,我来到坐落在一个昏暗的角落儿里一个只有小灯泡支持门面的小卖部,里面依靠椅背坐着一个昏昏欲睡发胖的老女人。我敲了那个关闭了的投货小窗,那个老女人勉强睁开浑浊的双眼,也许还没有从梦魇中走出来,睇视我许久才意识到我的敲窗的意图,她慵懒地打开那个小窗,我指了指那个躲在角落里的电话机,她将那个电话机挪到窗前。

我熟练地敲出几个我熟悉的键盘,我确切地听到了接通信号的回铃音,并且听到我的那个哥们儿的声音从电话的回铃音中走出来:“喂,谁呀?”当我报出我的姓名,他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哥们儿,你有没有搞错呀,你看看现在是几点了?”

我说:“哥们儿,今天寂寞得要死,我想请你吃宵夜,而且我还有一个好去处,咱们可以找个乐子玩一玩。”

对方对我后面的提议似乎产生了某种兴趣,他的声音变得低婉,说:“我都脱了衣服睡下了,你干吗不早些打电话?”

我说:“这只是我刚才作出的决定。”我知道他是个极好玩耍的人,他作为一个机关的干部,是没有经济实力去潇洒的,自己的实力只能在别人的身上才能得到发挥,也就是靠别人的经济赞助才能有玩的机会,这是个寄生经济的产物。他可以与我一起领略这个世界的精彩,每次他在酒酣之际或是娱乐尽兴之后,总要感慨万千,不无艳羡地表示自己也要成为一个手握经济生杀大权的领导者,那样便可以尽情潇洒,他也不得不怨恨自己生不逢时,没有了那种机遇。正因为如此他的这样机会是有限的,每次他都是招之即来,我想他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我听到电话里出现了另外一种嘈杂声,我很快就断定出那是他妻子的呐喊,很明显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一定被正在熟睡或装作熟睡的哥们儿的妻子听到了或者是猜测到了,这种阻碍便成了即将爆发另一个家庭战争的开始,我听到那个哥们儿从话筒传出的无可奈何的声音:“太晚了,我没办法出去了。”

我也只好道歉说:“是呀,太晚了,我只是想……算了。”

我有气无力地放下电话,放下电话的同时,我发现那个原本睡眼惺忪的老女人却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她关注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探寻着什么,在我付电话费时,她关切地问:“小伙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倒是洞察秋毫,我一度产生了倾诉的愿望,虽然她只是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而那只是一时之念,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只在一瞬间,我看到了她探寻别人隐私的那种惬意的表情便一览无余地显露在她那张肥胖的面孔上,我毫不犹豫地逃离了那里。

站在午夜街头的十字路口时,我在审慎考虑了找朋友一起发泄一下的做法是否适当,而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眼前的何去何从,这时,我的最大愿望是能找到一个安乐窝或称作避风港的地方,而这个幸福的名词的同义词出现,我便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最好的去处就是我的家庭,而自己的家又断难回去,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想到了那个女人,为此我还激动了一番,沉落的情绪一时高涨起来。

其实那是自己的一段并不值得回味的经历,虽然那是短暂的,但是那又是最美好的,那只是我在中学的一段经历,是我的初恋,或说只是早恋,那是在那个无知的年代的中学生的那种关系。当时我们两个人还不认识,她是我同年级另一个班的同学,在无所事事的一天下课的间隙,我的一个同班同学指着一个女同学说,“你绝不敢在那个女生面前说二麻子淘气。”

我处在一个胆大妄为的年龄,从来就没有我们不敢干的事,在我的这个同学的撮弄下,我就高声大喊了一声“二麻子淘气”。我看到那个女生听到喊声就朝着我们的方向瞅过来,当时我不以为为然地瞅着她嬉笑。那个女生与另外的几个女生就走过来,气恼地问:“刚才是谁叫我二麻子的?”

我还是不以为然地说:“是我。”我绝没想到那个女生突然举手在我脸上就是一掌,那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且一气贯通,打得我猝不及防。本来我想回手打她,但又觉得与一个女生动手。确实失掉了男人的身份,我只好惯以“好男不与女斗”的说法。她却不依不饶,要与我分个高低。她在那些拉架同学的阻拦下的做出拼命挣脱的动作,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滑稽。

学校的老师及时赶到,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时。她振振有词,说我叫她的绰号羞辱了她。此时我才知道我上了我的那个同学的当,原来这个女生的绰号就叫二麻子,当时我说出了真实的原因,我记得那个老师还为我的愚蠢笑了几声。那个女生也明显地知道了我中了别人的圈套,很真诚地瞧着我说:“其实我脸上没麻子的。”

我极为认真地端详了她的脸,果真她的脸上没有麻子,只是有一些称之为青春痘的几堆疙瘩,看到脸上疙瘩的同时那张显得稚气的明丽的一张脸也就呈现在我的面前,我为她的解释感到困惑不解,“那为什么你的外号叫二麻子呢?”

她说:“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生气呢,因为我没有麻子。”

我说:“那总该有点原因吧。”

她说:“原因确实是有的,因为我哥脸上有麻子。”

我说:“那你肯定是老二了。”

她说:“你又猜错了,我在家也不是老二,我是老幺。”

我说:“那他们为啥叫你二麻子呢?”

她说:“那谁知道了,也没有人叫我哥大麻子,真搞不懂别人干吗这么叫我。”

老师始终饶有兴趣地听着我

们的对话,也搞不懂这个绰号的由来。我就是与这个外号叫二麻子的女生后来有了那种叫早恋的关系。

那天以后,她见到我总表现出一种难为情,我就是因为她才成为别人耻笑的对象,光天化曰大庭广众之下吃了一个女孩子的嘴巴,显然是够丢人的。虽然,我找到了那个为我设置圈套的同学报仇雪了恨,但这个影响面所带来的创伤是难以抚平的。她为了减少她带给我的伤害,她就跟我好了。那时都用“跟我好了的”这个词,那时的男女生没有现在这样正常,虽然学校开门办学,停课闹革命搞得热热闹闹,但是男女生之间却搞得没有那么热闹,胆大的同学也有“好了的”关系,但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只有我们俩人做得突出,这主要是为了消除她打了我一个耳光的负面影响才这样作的。

我们俩人在学校搞得满城风雨,学校老师与家长们也都出面干涉了我们的这种做法,迫于这些压力,我们不得不终止了这次早恋。为了留下这次早恋的纪念,她主动提议,要做一次大人做的事。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大人的事怎么做成的,也想不到女人怎么能够就怀了孕,怎么就能生孩子。我们毕竟都是不谙人世的孩子,把人生想得十分的天真。

当时把这种事安排在了白天她的家里,因为那个时间她的父母都上了班。为此我们在那天逃了学,就在她的那张小床上做的事,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懂,绝没有现在中学生们对生理卫生的那种理解程度。她脱下衣服裸露出她的上身时,我还懵懂了半晌,我看到她的两个发着暗红色的乳头,贴在她平展的胸脯上。在我的印象中女人只有两种,一个生过孩子后才有的乳和显大的乳头,再有就是未生过孩子与男孩子没有两样的胸。特别是她的下身出现的与男孩子发育成熟时长出一样的风景更是不可理喻,因为我思想着没有那种突出男性特点东西会出现在女性身上的可能性,最好的佐证是男人有胡子,而女人却没有。

我当然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在我的思想中,只要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睡觉就算是做了那件事,而她显然比我知道的还多,因为她家的子女比较多,所以她和弟弟都与父母在一个屋里睡,

我还在我的那种思想徘徊时,她告诉我的这种思想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说她常看到她的父母做那样的事,每次他们都是在她和弟弟睡着后才做那样的事,他们总是先下地来检查一下两人是否睡熟了,她说她说不准那是在哪一年的哪一天,她说她记不得她自己有多大时就开始发现了这个秘密的。

她说那天她是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惊醒的,由于害怕,她没有敢做大动作,只是悄悄地睁大了眼睛,她看到她爸压在她妈的身上,妈妈在爸爸的粗暴下有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她开始猜想妈妈一定是被爸爸欺负了,当时她还想起来劝爸爸,而很快两人就恢复了平静,她说她为了搞懂他们的行为,有一段时间,她总是装着睡熟了,等待着他们这样行为的又一次出现,后来她也就习以为常了,再也没有了那种惊奇,她说她发现了他们每一次做起来都十分的疯狂,他们还都以为她不知道呢,她说她到了青春期才知道父母之间在做什么,所以才会比别的女孩子表现得过早的成熟,她说她脸上的青春痘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起来我的性经验还是从她那里得来的。我与她做起那种事来,笨手笨脚的,半天也不得要领,她鼓励我不要泄气,最后还是做完了那件事。等我们喘息时还轻松地开着玩笑,她说看父母他们做得那么有滋有味,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劳累,真是看花容易栽花难。

我们为这个形容开心地笑了一阵,而很快这种轻松便烟消云散了,因为我们发现在那张小床的洁白的床单上漫染了一片血红,骇得我一声惊叫:“血!”我猜想我肯定是把她的什么地方搞坏了。骤然间空气被我搞得紧张起来。而她却变得很自然,她说这是她的那个常来的来了,告诉我这个东西每个月都要来的,只是她没有料到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光临,她觉得很可疑,她说以往都是非常有规律的。她安慰我让我放心,不必大惊小怪。我认为也是这样的,我又没有用什么尖利的东西,她怎么会说出血就出血呢,她的解释便有了科学根据,我信任了她的那种说法。

从那天起我们遵从了我们的老师和家长的意愿,不再来往了,而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件事不久后的两个月,她就莫名其妙地转了学,再就与我没有了任何联系,我虽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想起她来,但慢慢地她的形象便变得模糊起来。后来上了高中,再后来恢复了高考,我就考上了大学,又过了四年,大学毕业后分回到了我所在的这座城市。等我有了这方面的知识后,才觉得那个白天我所见到的血,原来是用她的青春的贞操做了代价的,我有些于心不安。我曾去过她住的地方找过她,而她家早已在多年前搬走了,已是人去楼空。

我知道她的音讯时,是在学校的四十年校庆,我们作为一些有些成就的人,回到了母校,当时老的毕业生很多,像我们这一届的同学寥寥无几,因为能够回校的毕业生,大多是回去炫耀自己的成就去的,而我们这一届大多是初出茅芦的大学生,有成就的显然不是很多。会餐时,我们一届的同学只占据了一个餐桌,恰巧她的那个班的一个女生就在这个桌上,我说出自己的姓名时,这个女生就自然地联想到了当时那个挨了女生嘴巴又招摇着与那个打嘴巴的人好了的男生。

说出这件事,我显得很尴尬,也在内心中显得万分的悔恨和歉疚。我问到了她的下落。那个女生就说出了她的下落,并谈出了她婚后的悲惨,说她只在结婚后的一年便离了婚,她的那个男人十分的缺德,早不提出离婚晚不提出离婚,而偏偏在她有孩子的月子里提出的。

那个女生说这话时,同一餐桌的另外一个女生断言道,那一定是重男轻女,是生了女孩的缘故。那个女生的却作出了否定的回答。那个女生说不可思议的是男方并不要那个男孩,孩子判给了她,并说这是为了报复她,现在她所在的那个单位效益又不好,她下岗了,又带了个孩子,她的生活不知道是怎么过下来的。

我曾有过千条原谅自己的理由,认为她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很快又为自己的这种思想画上了个问号,因为我总是摆脱不了这里面的干系,在她的离婚的动因里我总是把我的因素牵扯到这中间。从那以后,我不知为什么在我的思想中竟会时时出现她的影子,虽然现在没有了任何关系,但我一直关心着她,在心里总觉得有个不能舍弃的情结缠绕在心头,就像一个出了远门的亲戚一样,时时惦念着她。

后来我去了她的那个单位,得到她的住址,在她没有发现我的情况下尾随她到过她的住处,为了确认她住的哪个单元,我花费了许多时间进行侦察,我躲在阴暗的角落偷看着她去学校接自己的儿子,我几次都想鼓足勇气,找到她问个明白,是否是我们的那次青春行为才会给她带来的那种伤害。而每每与她接踵而

过时,我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念头的可行性,我又在否定自己的无聊,怎么会有我这样傻的人,会把脏水往自己的身上浇。而过后又在后悔不迭,就这样我错过了见面机会。好在青春易逝,我的形象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小毛孩子了,所以她不再能认出我来,就是我每次表情异常复杂地与她相向而行时,她也是熟视无睹。

慢慢的我发现她的行迹很可疑。每天她接过孩子后,晚上将孩子送到一个市区中心的楼里,常看到一个老女人送她出来,从苍老的面孔中仍能在我的记忆中寻找到她母亲年轻时的影子,在中学时我见过这个曾指责我与她的女儿早恋的她的母亲。也就是说,每天她将自己的儿子送给她的母亲照看。从她母亲家出来,她便径自回到她的家中,往往在晚上六时左右她从家中出来,此时她打扮得很是妖冶,出门便招呼出租车。几次我的跟踪总是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事故,每次都是我招呼到出租车时,她的那部出租车往往已无了踪影。

掌握了这个规律,我在六时左右先是搞定出租车,在她的那座楼前等候,等到了她的出现,我的出租车跟踪她到了一个偏僻的地带,见她走出出租车,然后走进了一个夜总会。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去做陪舞小姐。我没有想到的原因,是她做这种陪舞小姐确实显得太老了一些,无论她如何尝打扮自己,也不会与那些青春可人的年轻小姐媲美。我作为业务上需要的一种,也经常光顾夜总会,见过的小姐往往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姐,她们就是凭着这一点来出卖青春的,而她却怎么也无法成为这一类女人。这个夜总会出现这个偏僻的地方,也令我感到十分的奇怪。在我的印象中这里只是一个企业的俱乐部,我知道这个企业早已破产,我没有想到这个俱乐部却派上了用场。

作为我这样一个人,并不惧怕出入这种场合的,我虽然下车后在外面徘徊了片刻,我要理顺我的感情思路,思忖如何见面,或者是在犹豫是否有必要见面,见面时是否应该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她要是认出我来,我应该如何应对。踌躇之后的结果是思路的一塌糊涂,最后还是拿定主意顺其自然为好。我走进这个并非如我所料的富丽堂皇的夜总会,甚至还有些坍塌。想到了邋遏这个词我还觉得可笑,因为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刚才看到她走进这个夜总会时的感想,她的年龄也许与这个夜总会有着相同的标准。但很快我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这里顾客盈门买卖兴隆,几乎与我同时走进这个夜总会的就不下十几个人。

进门后便是一个长长的厅,这个长厅应该是俱乐部的走廊改成的,在靠墙两侧各摆着一排的坐椅,昏暗的顶灯笼罩着坐椅上的小姐们。我没有找到她所处的位置,坐椅上的小姐见到我们马上蜂拥而上,用她们特有的方式轻佻地展示她们的妖媚,那些男人们也在嬉笑着选择他们的喜好,然后一双双一对对搂搂抱抱地走进了夜总会的空间去。随即又有另一批的男人走了进来,重复着刚才有过的一切,而只有我还是在那里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拒绝着所有来讨好我的小姐们,我真希望能见到我寻找的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服务先生觉得我十分的可疑。便走过来问我是否在等着熟悉的小姐,我作出一个肯定的表示,他说不要焦急,还指着一边的沙发让我坐下来等待。我索性坐了下来,免得他会研究我的身份。那个服务先生认识到我等人表现出极大耐心后,他才释然地走开。

几拨男人领着自己的小姐急不可待地走进大厅后,那个长厅已然是空空荡荡的,我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出现,我在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某种错觉。那个服务先生觉得我的耐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又一次走到我的面前,问我等的小姐是不是还没有来。我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的表情中有了同情的成分,我听到他说:“要么,就不要等了,我用电话帮助你传呼个小姐过来陪陪你。”我说:“那不是太麻烦了吗,难道你们这里就这些小姐了吗?”他搞懂了我的意思后说:“当然,不过如果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那面还有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小姐,”他说着眼里透着诡谲,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年龄虽然大了些,但是干啥都好使的。”我知道他说的干啥都好使的内情,他在通报这个女人的行情。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在长厅靠近里侧的阴暗的角落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直觉告诉我那肯定是她。

我径直走向冷落在角落里的她,如同走向我的过去,她没有出现我意料到的获取猎物般的兴奋,她依旧坐在那里默默地吸着烟,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已经把她搞得面目全非了,只有吸烟那一刻,才会显露出她的眉眼出来。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绝对无法辨认出我的面孔,这一点对于她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我们在这些小姐心目中的地位,不过是一群能使唤钱让她们发财的东西罢了。当我将手伸向她表示出邀请,她用懒洋洋的声音说:“我把话说到前面,我很老的,可不要后悔呀,”我表示认同了她的说法后。她猛地站起来,并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挽起我的胳臂,牵着我走进了那个由俱乐部大厅改成的舞厅。

我们走进舞厅后,先是跳了一圈的舞。看得出来她在这方面是个内行,伴着隐晦的灯光摇曳出来的效果,为我们制造了许多阴谋。她努力地将身体投入我的怀抱中来,我可以完全体会出她的乳的蠕动,我清楚地知道她的乳上并没有戴文胸,这一点验证了那个服务先生暗示说“好使”的正确性。我在这上面并不是“色盲”,有人说检验这种女人的最好的标志,就是这种胸部,说这叫不设防的胸部。这样的女人操作起来都十分的有经验,她们总是会顺应客人的想法,有意地用她的脸部贴过来,时常用眼睛与你交流,装出有意无意的用唇撩拨着你的脸颊,诱惑着你走入她们布下的陷阱中。眼前的她一如那些女人的表现,而我却回避了,我们的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包厢里度过的。

我发觉我所处的包厢很是蹊跷,整个包厢是需要外面舞厅的灯光照明的,而这个包厢又只有一个门,倘若关上门,包厢里面就会漆黑一团,这绝对是一种阴谋瘃设计出来的效果。她猜测出我的这种疑问,她解释说:

“这是她专门选择的包厢,在这可以掩盖她的年龄。”

我想这是她的技巧,我说:“你很老吗?”

她将她的脸向我凑了凑说:“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很老。”

借着灯光我看到了她的脸上呈现着岁月的沧桑出来,在脸上还看到了一些黑色的斑点,我想到了那个时代的故事。我说:“我没有看出你的年龄,我只看到了你脸上长着的麻子,”

她在我说麻子时,好像被什么触痛了一下,她认真地端量了我一番,最终还是摇头,说:“我脸上的那些,不是麻子,是蝴蝶斑,是生孩子后才有的。”

她将她的身体有意地向我挪了挪,将那个温热的身体依偎在我的胸前。她说:“刚才你还不自觉地说出了我的一个小秘

密。”

我惊奇地问:“什么秘密?能告诉我吗。”

她故作娇嗔地说:“我从不告诉人的。”

我说:“你这句话显得太恶毒了,如果你对我说了,那么我就不是人了。”

她笑了,笑出了一串浪荡之声,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还是对你说了吧,但我可不敢拿你不当人哪。”

我说:“那我就洗耳恭听喽。”

她说:“我在中学时的外号,就叫二麻子。”

中学的往事一下便充斥了我的整个思想,那个荒唐的青春故事便呈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由自主地说:“那么说你脸上有麻子了?”

她说:“其实脸上没有麻子的。”

我装出困惑不解的样子,问:“那为什么你的外号叫二麻子呢?”

她说:“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生气呢,因为我没有麻子。”

我说:“那总该有点原因吧。”

她说:“原因是有的,因为我哥脸上有麻子。”

我说:“那你肯定是老二了。”

她说:“你又猜错了,我在家也不是老二,我是老幺。”

我说:“那他们为啥叫你二麻子呢?”

她说:“那谁知道了,没有人叫我哥大麻子,真搞不懂别人干吗这么叫我。”

说过这些话不言语了,也许她在追溯着逝去岁月那种真实。沉默了许久,她才说:“刚才这些对话,与我在中学时的一个男生问的一样。”

我说:“不知你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她显出了难得的腼腆,说,“说小的时候的事多让人难为情啊,没意思的。”

她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将我们的早恋说了出来。并对我说出了后来事情的变化,她在我们分手后的两个月发现竟然怀了孕,那时候人们把这样的事看得十分的严重,她的父母把她打得死去活来,本来父母原打算找那个男孩子算账,后来他们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她的父母从她的叙述中知道他们是一对无知的孩子。怕丢人的父母便带她到外地的一个小县城的一个公社办的医院做了流产,为了避免与那个男孩子的接触,她的父母才又为她转了学。参加工作后,她与一个各方面条件不错的当科长的男人结婚了,而结婚那天,他发现她不是处女便追问,她便如实地坦白了,他无法接受这种事实,为了报复她,他使出所有的办法打她,她都默默地忍受了,总希望能以此感化他。而他却在她生了孩子那个月,正需要人来照顾时提出了离婚,并说这是对她的最大的惩罚,带一个孩子生活本来过得便十分艰难,现如今又下了岗,在生活上更是雪上加霜,要活下去,这么大的岁数,也只好做个年老的小姐。最后她长叹一口气说:“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不懂事的年代造成的,没想到我的丈夫却那么计较。我们那时不过是两个孩子嘛。”

借着舞厅中照射进来的灯光,我发现在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亮的泪珠。我迫不及待地说:“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的那个男孩子,现在你知道他在哪吗?”

她赧然地笑笑,说:“我听说他大学毕业后,现在某个企业当头头了。”

我问道:“难道后来没有想找过他吗?”

她说:“找他有什么用?那时都是年少无知,有什么用啊。”

我当时险些控制不住感情,说出那个造成她伤害的那个男孩子就是我,而那只是一瞬间的冲动,我还是抑制了这种冲动,我明白这种抑制很大程度是因为我所处的地位,这又要涉及到我的自尊。我掩饰着自己失态,说:“咱们跳舞吧。”

我们是在压抑的气氛中分手的。当时我拿出了一叠的钞票塞给了她。她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说:“这是什么意思,跳舞我只要一张就够了,这么多的钱,难道咱们还要有其他的事吗?当然了我那里有地方,一切都很方便的。我欢迎你。”

我显得支支吾吾的:“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这种年龄还干这个,恐怕很少有机会找到先生的。”

她面着愠色说:“你是在可怜我吧。”

我说:“不是的,是你的故事感动了我。

她又呈现出她职业常运用的那种声调,嗲声嗲气地说:“真是的,那些都是我编出来骗人的,你还没看出来,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为了赚钱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嘛。”

我说:“即便你的故事欺骗了我,我也愿意为这个动人故事出钱的。”

她挂上一脸的轻蔑说:“那就不客气了。”

我还有些情犹未尽,说:“难道你连我的姓名也不问一问?”

她苦笑笑:“那又何必呢,我们从不问先生的姓名,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即使问了,先生们的姓名也同我们一样都是假的。真的假的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转身走了,伸手拦住一部出租车,钻了进去,出租车很快驶出我的视线。我的心被一种凄凉之感攫住了。

今天我就伫立在她的窗前,思想着那个青春的往事带给她的伤害,凭借今天的一时冲动,我不想失去这样的机会,我要在这个深沉的夜晚出现在她的面前,将这几年的苦恼,和那些缠绕在我心头沉甸甸的往事,连同青春的悔恨一股脑地说出来,别使得我再那么的沉重。而一时间我却又在晦暗的夜色中迷失了自己,我在权衡着我的做法的正确性的与否。深夜的造访是否会产生逆向的发展,倘若她理解成同情和怜悯,还可以说得过去,如若变成另外一种性质,恐怕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何况站在空荡的楼洞里,隔着门说起这件往事,也会骚扰得四舍不宁。我只有凝望着那个漆黑的窗,百感交集地摇头叹息,叹息之后,再次酿造了自己的勇气,直至将这种勇气化作懦夫的叹息后,重新走入自己的往事中寻找着苦恼。

我心中的那扇窗突然明亮起来了,这是因为那扇我凝望已久的窗上的灯光照亮了我心中的窗,那灯光便有了怂恿的成分,我终于鼓足勇气走向她的家。当我轻轻叩敲她家的门时,屋内立时出现了一阵忙乱的声音,许久也没有开门,我正在犹豫着是否应该悄然走开时,那个我期待的门突然洞开,门厅里明亮的灯光照射着我一时没有能够适应,我听到她的声音明显的放低:“你是谁?”但很快她便认出我来了,她惊奇地说:“唔,是你?你一定是为了上次多付给我的钱来的吧。公平交易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我正在寻找着合适的话语来回答她,我看到从里屋猛地窜出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显得气急败坏地说:“你个臭婊子,没想到你还约了别人,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票,向空中抛去。然后撞开阻在门前的我,夺路而走。她并没有阻止那个男人,也没有多搭理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他也是我的一个客人,你敲门时我还以为是另一个客人哪,那是我约好的,只是时间没有到,不承想是你。进来吧。”说着她便蹲下拾地上的钞票,那个绸缎的睡衣下摆在她蹲下去的瞬间一下子便张扬开了,那个曾经令我荒唐的那片风景赫然地照亮了我,那个令我天真惊奇过的一切便遥远起来,我的内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我慌乱地逃离了那个闪亮的门。我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哎,你怎么还走了。”

我拄着夜空下漆黑的楼墙,胃肠一阵阵地翻江蹈海,一阵阵地呕吐起来,呕吐过后,神志渐渐地清醒了,我沿着夜色漫无目标地走了下去,当我看到又一个明亮的窗照耀我的心灵时,那种温暖鼓励我走向它。

“谁?”在我敲过门后,我听到了另一种亲切,我答道:“我,”那扇门在我的回答下,又一次悄然地打开了。

(插图王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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