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的黄昏
2009-09-21宋晓杰
宋晓杰
我记不准我有多大了,74,81,还是92?反正,过了60岁,我就不再往下数了,我没那份儿耐心一直数下去。况且,数来数去,感觉像是迈向什么不可知的地方,离自己越来越远,很没意思。
我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太清闲了,没什么事急着要做——就像房前屋后从容的溪水,流得很慢,几乎看不到是在流。不过,每天,我也很忙碌,比如:看庄稼、植物和孩子们飞快地生长;看日月默契地、轮换着升上天空;看山脉由褐色变成绿色、再变成灿烂的金黄色……每天我还要读两遍经书,对,是两遍,像吃饭一样。吃饭我都不能保证两遍,有时一遍,有时干脆不吃,辟谷,到了这个时候,食物已没多大意义,对我来说,就像对许多事情一样,没多大意义。
可是每天,我还是起得很早,比太阳还早,虽然一整天的时间里,我没什么事必须要做。但是,已经习惯了。年轻那会儿,我的睡眠就少,现在,更是少得可怜,像个妖精。睡醒了,我就起床,从来不瞪着眼睛望天儿、胡思乱想,年轻人才会胡思乱想呢,我不会了。起床以后,我会在庭院里走走,看看我的花儿又开了几朵、草又长了几棵。清晨的空气是我喜欢的,湿润、清新、向上。是的,我喜欢所有湿润、清新、向上的东西,就像青年人身上的那股朝气,像每个新鲜的日子,让你不忍心拒绝。
在你们眼里,我一定是老得快死了,但我可不想那档子事,从来不想。我觉得我还好着呢,最起码离那个烟囱还远着呢,它整天咕嘟咕嘟地冒着烟,像个上了瘾的大烟鬼,把有些人的心肺都熏黑了、骨头也烤酥了。他们一提到它、一想到它,就怕得先死掉了。可它对我来说,实在是没多大用处。我有能力按自己的心思描抹天空,蓝的,粉的,或者紫的,随我的心愿描,我高兴怎样就怎样。像我年轻时那样,我不太在意别人在意的一些事情,我也不太在意别人对我怎么看。比如说吧,他们谈论我的衣服、首饰、脸蛋儿,谈论我的腰和我的笑,眼睛眨来眨去地打哑谜,我只当没看见、没听见,该咋样还咋样。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喜欢我,尤其是那些男人,哈哈哈哈……
看看,一提到男人我就想笑。请等一下,让我坐下来跟你们说吧。这把柳条椅,放在窗子旁边的葡萄架下,就是为了坐着方便,站累了、走累了,我就坐一坐,椅子的扶手都被我磨光了,我真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太阳升起来了,很大的太阳,今天的天儿不错,真不错呀。
刚才说到哪儿了?瞧我这记性。对,说到男人了。女人一辈子是离不开男人的,就像男人离不开女人一样,他们是上帝配好的冤家,即使知道是中了上帝的阴谋诡计,他们也没办法。即使他们吃过互相的苦头,也没办法。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瞧瞧,院子里的花草多茂盛啊,自有花匠来侍候它们,不用我操心,我只管看着它们花枝招展地就行了。我爱看它们疯长,像没人管的孩子,疯长个没完。我还能听到它们吵吵闹闹的声音,真快活。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能听到。看着它们,我就能想起许多事,许多许多以前的事。想以前的事,太消磨时间了,可那是我愿意的。
你问我,这么多年靠什么活着?是啊,靠什么?有时候,我也问自己,可又说不太好。说得时髦点儿,应该是靠激情吧。你千万不要捂着嘴巴笑我,这个词不太准确,可也差不了许多……你不知道,我的大半生的确是靠激情活着的。一说到激情,我想你一定会笑。笑就笑吧,能让你开心最好了,那说明我还是有用的。是的,年轻时,我做过一些荒唐事——可是,年轻时,谁没荒唐过呢。我有过几个男人,嘿嘿,现在提这个有点不太好,但也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凡是过去了的,已经无罪。
有几个男人与我密切往来,关系非同寻常,我已记不大真切了,甚至他们的相貌、体态、性情,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感受还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像是在昨天一样。
除了激情,我还靠幻想活着,活得信心百倍,我不往前,也不往后,就把自己停留在一个时间段里,确切地说,应该是17岁到60岁之间,它们像一片开阔无边的原野,让我在里面疯跑,不知疲倦地疯跑……也可以坐在黄昏里发傻或者歌唱,夕阳把我的身体镀成金色,那时候我就是自己的神了,咩咩的羊群围着我转呵转的,你想想多美呵,我想象着自己就快要成为圣母了……噢,其实那时间也不算短,但现在想来,简直就是夏天午后的一场雨——转眼就来了,转眼又走了,虽然亮晶晶的水洼洼还在。
上 午
我是在草原上遇到琴师的,他应该抱着马头琴才对,谁知道他怎么竟抱着大提琴,就是那种放在地上瓮声瓮气的大提琴,像他的人。他不爱说话,但真的要是爱起人来,倒是蛮厉害的。他的女人,穿着、打扮比戏台子上的人儿还鲜亮,但他说要和她离婚,在草场边,一个满月的晚上,他枕着我的胳膊说。我不想因为我让他对自己的女人说更少的话,那么好的女人,整个草原,走到天边都不会再有呢。最后,他听从了我的劝阻——虽然我也爱他,但我不能保证就是要嫁给他那种爱。后来,他一直与他的女人生活了一辈子,是的,一辈子,我眼睁睁地看见的,因为他们现在早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走出草原也是因为男人。草原太宽了,像我的心,没边没沿儿,自从五岁那年我看见杂沓的马帮咯咯哒哒跑出草原,我就没打算在那儿待长过。当然,谁也不知道我有那个想法,那个他们认为危险的想法,我是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
遇到红桃K,我的愿望就实现了。红桃K,是的,他爱打牌,另外,他的脸色红润,特别是当他忧郁的时候,很像扑克牌里那个红桃K的眼神儿,所以我就叫他红桃K,他也非常愿意我这么叫他。我们是在后半夜跑出家的,我不知道他来自哪儿,也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世,这些难道十分重要吗?他的眼睛,还有他身上那股流浪的气息,我没法拒绝,真的。当时我十七岁还没满,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早晚会满的。我们跑到一个镇子上开始唱歌的时候,我就满了。红桃K是我唱到第二年春天时,才满十七的。他胡子拉碴,阴郁着脸,仿佛在思考着未来,像我哥。正好我没哥。他总是像真正的哥那样,搂着我,望着远天,发呆、默默地流泪,那模样你没看到,如果看到,你也会像我一样,毫不犹豫地疼他,把他疼成亲弟弟……
我们出来后,家里人过来找回我,但我又偷偷地跑出来,找红桃K。我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了,我心里的草比草原还多,红桃K就在我的“草原”里,所以我又回来了。可是,回到我们的小屋,却不见了红桃K。有人说,我走后,他绝望地躺了三天三夜,在我们的小屋里坐立不安,丢魂儿了似的,然后就大敞着门,走了,乘载着他的帆船像一只白鸥,掠过蓝色的大海,不知去了哪儿。可他的衣服,那件卡奇色的上衣还丢在床上,我以为是他趴在床了。我扑上去大哭——衣服上,他的气味还没有散去……也有另外的说法,说他不吃不喝,在小屋后面的海边站了不知几个夜晚,感动上苍,被从天而降的神灵接走了,像他平时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管怎样说,一看到梧桐树下、远山环绕的河水——它一个劲儿地流呵流,一看到河水我就会想起他,就想哭,尤其是年轻那会儿,现在不那么想了。其实,每个人都是大地上的一棵草,自有他的命运,任谁都没法违逆。
午 休
风穿过通畅的窗子,和门扉,一切生命都是轻声细语……
下 午
后来我遇到一个富人,按现在的说法,叫钻石王老五,想必他的钻石很多,但不是谁轻易就能戴上。他周围不缺女人,从来不缺,但他竟然一辈子没结过婚,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都有他存在的理由,可是,那些道理,一般是讲不清的,讲不清的。
还有一个调酒师,我有印象,他长得不太帅,很可能是他的手吸引了我。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有力量,椭圆的指甲总是修剪得白白净净,很有修养的样子。那时我爱喝酒,也能喝点儿。有时是男人请我,但我更喜欢自己去。自己去,可以自由自在地看他,看他圆润的脸,看美酒被他玲珑的手倒来倒去,像油画师在调配颜料。他与我相好了一段时间,嗯,一年?三年五载?还是几个月?我倒忘了,但印象中,他一直是二十五岁的模样,活在我心里。当然,他早就死了,他二十八、九岁的一个夏天,夜晚,死在酒里。别以为他把酒弄得那么来劲儿就能打过酒,错了,不能,这就是所说的——宿命!用剑的死于剑!……是在别离了红桃K之后吧,还是在钻石王老五之前,我搞混了,调酒师就死了。我也是真心爱他的,但不知怎么总是与他闹别扭,像麻花儿似的拧着劲儿,那滋味儿,简直就是相互折磨。这其中,当然主要是我的错,错了之后又后悔得不行,我说你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不然你心里会很难受,会种下病根儿,会坏了身体。可是他不肯动我一个指头,从来不,不管我怎么胡闹,他都不说一句,却拿酒三番五次地折腾自己,就那么,死在闷酒里了。当时,我一点也不知道伤心,真的看不见那双手了,我才返回神儿来,伤心……我没来由地大病了一场,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塌下去了似的,人也没从前鲜润了。我说我不是因为他病的,连他的脸我都记不清呢,会为他生病?可是骗了自己的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那天,钻石王老五来到我的病床前,那颗大钻石的确是真的,但他的心是假的,当时我看不出,钻石的光芒太耀眼了,我招架不住。还有呢,我招架不住黑夜似的孤单……
那时候,我渴求爱,就像渴求粮食和水;我呼吸爱,就像呼吸空气和阳光。人这一辈子,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学会爱:爱人,让人爱。那时候,我尤其害怕没人爱。我怕孤单,怕寂寞,怕没有人在我周围甜言蜜语,但是他们围前围后贪婪的模样,又让我讨厌、看不起。我从心里鄙视他们,从心里鄙视,真的,我觉得那样的男人一文不值,像嗡嗡乱叫的马蜂子,你暄肿的脸,是被他们叮出的虚假的荣光,因而他们自己也获得荣光。我喜欢有点浪子气的男人,这正是我总也忘不了远方的原因,所以,我这大半辈子都在怀念红桃K,有相当长一段时期,我就活在怀念中,怀念一切不存在的、抓不着的东西,想想真是没多大用处,可又管不住自己……
有一阵子,我身边的男人太多了,现在说起来有些难为情,他们围着我转,他们让我高兴,他们因此也高兴。他们喜欢听我的笑声,是的,喜欢我的笑声。他们的钱没白花,我让他们高兴,他们的钱没白花。他们的名字我一个也记不住,像戏台子下面一场一场的幢幢人影,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我的笑声脆泠泠的,有水汽在里面,那时,我是潮湿的,身体里的水分特别多,像水芹菜。我还爱流泪。可是,一会儿就晴了,出太阳了,像短暂的阵雨。他们喜欢我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不爱哭的女人男人是不喜欢的。女人就要有个女人样儿,不能太强,男人们喜欢你虚弱,喜欢你让他们去保护——虽然真正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往往比你跑得还快。另外,我还会弹许多乐器,尤其是会弹琵琶。年轻时,我不胖不瘦,穿旗袍刚刚好,他们也喜欢我穿那个,头发必须要盘在头顶,再在左鬓上插一朵玫瑰,我只喜欢白玫瑰,只有白玫瑰配绚丽的舞台,才相称。每当我开始弹奏,戏院旁边那个花店的白玫瑰就会销售一空。后来,他们干脆叫我“白玫瑰”,点戏、叫好的时候就这么叫,我也觉得挺好,胸脯拔得老高,弹唱得就更起劲儿。就像和琴师的女人一起同台演出的那些日子,我们比着劲儿地美……唉,提起来就伤心,要不是有那样的机会,红桃K也不会与琴师的女人有那么一遭,他也不会远走他乡,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虽然和他吵闹,那是不由自主的……只要他回来,我会给他时间的,什么解释也不要。可是,他却那么拗,他真傻!不过,这就是命……就像那个陈十三少……
想起来,我也不太好,但也不完全是我的错,一个男人——人们都叫他陈十三少——后来把戏院旁边的花店包了,把白玫瑰全都包了,为了我。可就是这件事,让他送了命。当然不是一下子就送命了,没那么痛快,是一点一点的,总而言之,他的死与白玫瑰、与我有关,这我得承认。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好像那天我正弹唱得来神儿,三五个黑绸衫黑礼帽的人呼啦啦进来,走到戏台下,跟第一排的十三少耳语几句,十三少就出去了,后来,一阵吵吵嚷嚷,他就没命了……我刚唱到小半场,看戏的人就吓得吱哇乱叫,全都跑光了……命像一张纸呵,特别特别薄,一捅一个窟窿。你以为很厚吗?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像我这样总也死不了的人并不多,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他们都死了,他们都那么年轻就死了,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烟、酒、权势、金钱、女人、汽车、洋房……有用的、没用的,他们都想要,他们是累死的。现在,我提起他们来都觉得累,可是,他们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整天光芒四射地,直到一个一个全都累死,活活累死,熄了灯……
黄 昏
我一辈子不认识钱,你可能不信,但我一辈子没缺过钱,当然小时候不算数,我是说在永别了红桃K之后。在我马上就要缺钱的时候,总有钱会主动找上门来,虽然也受了不少苦,但看看我享的清福,我就满足了。你看我的手一点也不粗糙,弹琴、绣花、翻动书页……我用它和一辈子的时光编织着我的幸福,你不能说我太轻浮,这是没办法的事。女人是没有根的,要自己努力扎根才行……
你看这片花园,还有这座房子,是钻石王老五给我的,当时还有两个女仆,后来他死了,就没有了,不过那时祥子已经过来了。
对了,忘了说,我一辈子没有子女,也不能说没有,曾经有过的,但他没看我一眼,没哭一声,就死了,在我刚刚跑出草原不久,我们还是孩子,真不知道该怎样迎接那么一个小肉蛋蛋儿,正犯着愁,他就死了,死在红桃K的怀里,倒是红桃K哭声响亮,像个委屈的孩子……你说日子慢吗?从此之后的几十年里,我说不清自己都在忙些什么,忙得连生养一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直到现在……但我有一个侄子,就是祥子——别以为我说侄子,他就很小,他也老得不行了,脸皮像个没来得及吃掉的桃子,起码像是白白地放了一个礼拜,哈哈哈哈,时间确实不禁过。正好祥子也没妻儿——他一辈子吃不上、穿不上,穷得快要掉底儿了,谁肯白白给他当老婆,再生一大群山羊似的乱叫的孩子呢。先前,是我照顾他,后来就变成他照顾我了,我们天天在一起打牌,谁输了,还像小时候一个样儿,要被对方刮鼻子,有时候也贴纸条。祥子输的时候多,他看不出我使了技巧,像当年用小技巧骗那些虚荣的男人一样,一输他就拼了老命地跑,哈哈哈哈,有几次鞋都跑掉了。当然,他没小时候跑得快了,差远了,总是被我刮到。有时候,我只想吓唬吓唬他,并不真的追他——我也跑不动啊——他也跑,憨憨的,好玩儿死了……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祥子就变成了红桃K,像我常常梦见的那样,他飘在空中,很轻很轻,像是一朵云,不说话,只朝我笑。他是来接我的吗?我必须一眼不眨地看他,一错眼珠儿,红桃K就又变成祥子了,我就再也笑不出声来了……有时我想,我也该早点“走”了,别再拖累祥子了,可是,像个老玉米,我越活越皮实,总也死不了……
我已经立了遗嘱,遗产都给他——就是我侄子。这个空房子,我一个人实在是住够了,它太空旷了,空旷得吓人。我不怕黑天,黑夜里,有神灵走来走去——在花草繁茂的院子里、在我的雕花床头、在房棚顶上,它们主动和我搭话,我并觉得不孤单;反而是白天,白天没人来我的院子,好像整个世界就留下我一个人,一个多余的人。每天就这么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那会儿多半是太阳当空的时候,其实也睡不太久,打个盹儿,剩下的时间就是回忆,瞪大了眼睛回忆。其实,能回忆起来的事情真的已经不多了,我就先靠着椅子,看西天的火烧云,火红火红的,看着看着心里会忽然好受些,敞亮些;不过,有时也会更难受一些……个别时候,我就起来走动走动,可是走不太远,最多才到街心花园,再不就是人民广场,还得有祥子陪着,带上小棉背心和梨木拐杖——即使是夏天也这样,两个老不死的棺材瓢儿子在大街上横晃,占了多半条马路,大车小车吱吱嘎嘎都停,比红绿灯还管用,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有多影响市容。去了有几次,就不想再去了,人声喧哗,弄得我心直发慌。再者说,走点儿路太费劲儿,远方的那些路呵,都被年轻时的我,走完了……
夜 半
祥子,还不给我拿牛奶来,要无糖的。苦日子过惯了,我受不了甜,受不了。噢,他是怕我刮鼻子吧,不然,干啥磨磨蹭蹭地还不过来?不过,他的腿脚倒真的没有以前灵便了,那天输牌,刚跑了两步,竟然差点摔倒。看来,他的确有些年岁了。我记不住自己几岁,也不知道他多大,倒是他死时,好像是……我想想,让我想想……对了,他死时是76。哎呀,祥子不是早死了吗?看看我这记性,还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不说了,不说了,睡了睡了。把脱下的衣服放整齐,放整齐;再梳一遍头发,没几根儿也要梳,这是年轻时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了。再把假牙放在淡盐水的杯子里,泡上。没有假牙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想说都说不成了,闭上嘴巴,给你个笑容吧。不管怎样,总还是笑出来的好。
今天说得太多了,实在是有点累了……
亲爱的红桃K,晚安!天堂是不是也要熄灯呢……亲爱的,你要替我管好我们的孩子和你自己,等着我,我就来……
但愿,明天还能听到鸟叫——就是那个总也不爱进窝的喜鹊,老得像我一样,它还在没完没了地叫——如果听不到,也不要紧,这辈子听得够多的了,少听一遍也没关系,你说是吧?
亲爱的老K,晚安!
梦中为你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