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尸检

阿　碧

对伊梅热萨姆木乃伊的头骨进行CT扫描,得到的数据可用来创建三维立体模型。虚拟解剖的结果表明,伊梅热萨姆有1.65米高,脸部轮廓很规则,眼睛较大,牙齿有点过度咬合。

对脑部枪伤进行虚拟尸检

CT根据人体不同组织对X线的吸收与透过率的不同,应用灵敏度极高的仪器对人体进行测量,然后将测量所获取的数据输入电子计算机,电子计算机对数据进行处理后,就可摄下人体被检查部位的断面或立体的图像,发现体内任何部位的细小创伤。利用CT技术可以检测到脑部枪伤形成的弹孔,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处典型的隧道型枪伤。MRI是一种生物磁自旋成像技术,它是利用原子核自旋运动的特点,在外加磁场内,经射频脉冲激后产生信号,用探测器检测并输入计算机,经过处理转换在屏幕上显示图像。在检测到脑部枪伤的过程中,利用MRI技术可以清晰地看到子弹运行的轨迹(箭头所指处),了解子弹对脑部软组织的破坏情况。

在某地乡村,有赵李两户人家发生斗殴。赵家65岁的老妇在斗殴过程中意外死亡,死者身体表面没有任何创伤。赵家坚持认为死者是被对方打击致死。而李家表示,赵家老妇有心脏病,是突发心脏病死亡,与打斗无关。此时,解决争端的最好办法就是对死者进行尸检。然而,根据当地风俗,亲属应该捍卫死者的尊严,竭力保持死者尸体的完整性,否则会被当地人瞧不起。因此,赵家坚决反对进行尸检,侦破工作一时难以继续下去。

在越来越多的案例中,不少死者的亲属难以接受亲人遗体要被解剖,即便这种方式能提供亲人死因的重要线索。也许用不了多久,死者亲属和法医之间的矛盾就可以得以化解,因为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实施一种不需要对死者进行解剖的验尸方式,这就是正在发展的虚拟尸检技术。

什么是虚拟尸检

虚拟尸检的英文为Virtual Autopsy,缩写为Virtopsy。所谓虚拟尸检,就是采用高科技手段(例如电子计算机X线断层扫描、磁共振扫描技术、B超、数字剪影、电子发射断层扫描)对尸体进行全身扫描,然后利用计算机软件程序进行分析,查找到尸体体内的创伤,寻找到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虚拟尸检是对尸体进行无损检测,可保持尸体完整性,在不解剖尸体的情况下了解受害者身上的可疑之处。此外,虚拟解剖技术还可利用小块活组织检验细胞结构,检查其中是否存在药物。

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如瑞士、中国、英国、澳大利亚、美国、日本等,正在寻求实现虚拟尸检的方法,用以替代解剖死因可疑的尸体。瑞士伯尔尼大学的法医学研究人员迈克尔·泰利是虚拟尸检的创始人,他最先研发出虚拟尸检技术,将尸体重塑技术与可能造成伤害或死亡的犯罪场景和物体或武器的三维重现技术结合起来。他希望利用这种方式获得更清晰的图像,显示造成伤害的事件所发生的顺序。在瑞士进行的100多例对照解剖实验中,这种“无刀解剖”不负众望地得出了准确的分析结果。2005年8月,瑞士科学家们成功地对一具来自圣何塞埃及博物馆的女童木乃伊进行了虚拟解剖工作,整个过程都对公众开放,一时引起轰动。

只需10分钟,一台高性能电脑就能把这些数据变成骨头和身体组织的清晰而准确的图像,这些图像可以放大或缩小,也可以进行多角度旋转,这种灵活性是传统的解剖手术不具备的。例如在死者受枪伤死亡的案例中,传回的图片会清晰地显示子弹的轨迹,运用动力学分析可以精确地得出射击者的距离、角度。所有的图片最后被保留在一张CD上,几乎所有的分析都可以在电脑上进行。由于不必和那些携带危险病毒的尸体接触,验尸人员也就无需暴露在危险中。

虚拟尸检的优点

虚拟尸检作为传统验尸的重要助手和补充,眼下受到一些国家军队法医和地方法医的青睐。采用虚拟尸检方式可以克服尸检的道德争议。在传统尸检中,法医需要用解剖刀切开死者的胸、腹部并取出器官样本化验,“不想让亲人的遗体再受刀割之苦”。这是在验尸被拒时经常听到的话。在某些宗教人士看来,解剖尸体是“亵渎灵魂”的行为。

虚拟尸检还可以让病理学医师拥有尸体损伤处的永久三维记录,这是一旦进行尸体解剖后就不可能有的。此外,扫描还有传统验尸难及的长处。例如,帮助病理学医生辨别烧伤到底是发生在死者断气前还是断气后,水中浮尸是否属于溺水身亡等。

虚拟解剖还有利于解决医患纠纷。医院现在已经很少做医学解剖了,解剖率已经从上世纪60年代的50%下降到目前的仅5%,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传统的尸体解剖费用太高,实施一次传统解剖的平均费用为几千美元。现在,有了虚拟尸检,这个问题就能很好解决,一次虚拟尸检的费用不过几百美元,又不会破坏遗体,医院和患者都乐于接受这种尸检方式。

虚拟尸检对培养法医也非常重要。法医学专业的学生在上解剖课程时,如果直接对受害人的尸体标本进行解剖,解剖后标本就没有了,下一次做实验的学生就不得不用新的尸体标本来做。由于学习材料的特殊性,全世界所有医学院校的标本都来自自愿捐献的遗体,数量非常有限。而且,有些案例中的受害人十分特殊,很难找到类似的尸体。这些尸体就十分珍贵,不能轻易让法医专业学生直接用手术刀进行解剖。如果让学生利用虚拟解剖技术,就可以有效地解决这个难题。另外,传统解剖结束后要清理标本、清理手术台,标本还要火化。而虚拟解剖结束后,直接关闭计算机就行了,会大大提高法医专业学生的学习效率,降低培养法医的成本。

破解近期疑案和历史悬案

2006年10月,瑞士一名3岁女孩的离奇死亡仿佛让亲人经历了一场噩梦。这名女童因为声带病变进入医院进行治疗,医生在给这名女童做声带喉镜检查时,这名女童却意外死亡。医生不知道女童的确切死亡原因,法医利用传统的解剖方法对女童进行尸检,也无法解释这名女童的死因。因此,医院和患者家属各执一词。

无论是医院还是女童家属,都提不出支持自己看法的证据。后来,虚拟尸检创始人迈克尔·泰利提出,可试试用虚拟解剖技术来破解这个疑案。通过CT扫描,电脑上出现的精确三维图像显示,女孩的喉部有微小穿孔,喉镜上的一根针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导致空气进入她的胸腔使左肺衰竭。当医生试图为肺部降压时,这根针刺穿了她的心室,使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虚拟解剖技术支持了患者家属的看法,医院应该对女童之死负主要责任。

2008年7月13日,美国马里兰州一位中年男子在去离家3公里远的一处湖泊中游泳,当晚未归,家人报警。3天后,这位男子的尸体从湖泊中漂浮上来被人发现。最初,死者家属和警方都认为死者是游泳时意外溺水死亡。由于宗教信仰的原因,死者家属不同意警方对死者进行尸检,并准备埋葬死者。接手这个案件的法医没有放弃,他们利用虚拟解剖发现,死者呼吸道和肺内并没有积水,这表明死者并非溺水,而是死后被人推入湖中。沿着这条线索,警察查找到了杀害死者的凶手。

马里兰警方采用的是一种新型的多层螺旋CT技术进行虚拟解剖。美国《放射学》杂志的一篇论文提出,利用CT的虚拟尸检可以帮助法医判断死者是否为溺死。多层螺旋CT在检测溺死指标如呼吸道泡沫和沉渣方面与常规尸检不相上下。马里兰州的法医学博士安哥拉·勒维表示,检查发现如果怀疑死者为溺死时,多层螺旋CT可以更容易或者减少常规尸检的应用。和常规尸检相比,虚拟尸检是有一些优点的。在疑死案例中,多层螺旋CT不会损害或损坏主要法庭证据,但是在常规尸检则会经常发生。

虚拟尸检不仅可以破译近期发生的一些疑案,甚至可以破解若干年前发生的历史悬案。比如,最近美国法医居然利用虚拟尸检技术检测木乃伊,知晓了2800年前一位年轻死者的死亡原因。伊梅热萨姆是公元前800年前一位将近30岁的妇女,她生活在古埃及的底比斯城,因不明原因于29-30岁时死亡。展览馆的介绍中这样写道,伊梅热萨姆是古埃及一处神庙中的著名歌唱家。有的文献记载伊梅热萨姆死于疾病,有的文献则记载伊梅热萨姆死于谋杀。如果用传统的尸检方法检测这具木乃伊,势必破坏珍贵的文物,而用虚拟尸检的方法就可以保持文物的完整性。

侦破这起有争议的历史悬案的是美国芝加哥大学医学中心的法医学博士迈克尔·瓦尼耶,他对伊梅热萨姆木乃伊进行了两次彻底的CT检查,以便对死者进行虚拟解剖。而且,对头骨进行CT扫描得到的数据可用来创建伊梅热萨姆头骨的三维立体模型。根据瓦尼耶的虚拟解剖结果,伊梅热萨姆有1.65米高,脸部轮廓很规则,眼睛较大,牙齿有点过度咬合。更重要的是,虚拟解剖表明伊梅热萨姆在死亡前身体一直都十分健康,不可能死于疾病,这就否定了伊梅热萨姆死于疾病的说法,印证了文献上关于伊梅热萨姆死于谋杀的记载。

建立遗体数据库

虚拟尸检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可以侦破案件,而且可以用于建立遗体数据库。自2004年起,每一名在反恐战斗中丧生的美国士兵的遗体都要接受CT扫描,相关的扫描结果进入数据库。遗体扫描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对反恐部队来说,可以改良军事设备和医疗设备,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亡;对于法医们来说,遗体数据库可以用于提高尸检的精准度;对于死者的亲属来说,虚拟尸检是很好的纪念品,不仅可以让亲属知晓亲人死亡的原因,尸检的结果还可以用一张光盘存储起来永久保存。

最初建议对士兵遗体扫描的是美国国防部所辖的高级研究计划局。这一机构2004年提出遗体扫描的建议并为之埋单。2004年之前,阵亡士兵死后从未接受过遗体扫描。但当遗体扫描成为惯例后,美军掌握了有关枪伤、爆炸伤、榴弹伤和烧伤的大量信息。

庞大的遗体数据库帮助美军查找出防弹衣和装甲防护的缺陷,推动战用头盔和医疗设备改良。美国一位71岁陆军哈尔克上校并非法医,但是他利用这个数据库有了重要的发现。一般情况下,抢救肺部破裂病例时需要向胸腔插入针和软管,目的是减轻胸腔压力,帮助肺再次扩张。但是,哈尔克上校从一张扫描片中发现软管过短,无法进入胸腔。后来,他又接连发现6例类似情况。哈尔克从档案中调出100张扫描片,计算美军士兵胸壁平均厚度。结果发现,5厘米长的标准软管对半数士兵而言偏短,如加至8厘米,则可以在99%的士兵身上发挥作用。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法医系统工作人员说,军方在最初实行遗体扫描时曾质疑它的作用。当成功的例子增多之后,军方对法医们的支持度也大幅上升。

武装部队法医系统负责人马拉克认为,所有死于阿富汗或伊拉克士兵的遗体都应接受尸检。他们的家人有权知道亲人如何离开人世。虽然美军法医办公室不把尸检挂在嘴边,但是遗属们知道他们的工作,也清楚自己有权得到尸检报告副本、向法医打电话或发电子邮件咨询。■

组稿:孙薇薇jcfysww@126.com

编辑:董晓菊dxj502@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