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着橄榄枝的拉丁美洲

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拉丁美洲作家马尔克斯在小说《百年孤独》中,通过布恩地亚家族7代人充满神秘色彩的坎坷经历,反映了哥伦比亚乃至整个拉丁美洲的历史演变。其中也有对根的寻找。

为什么一提到拉丁美洲人们总会在情感上认同这种“孤独”感?拉丁美洲真的孤独吗?为什么有着墨西哥金字塔、阿根廷探戈舞、巴西桑巴舞和狂欢节的拉丁美洲文化,会让我们认同这种“孤独”? 是什么曾经遮蔽了我们的视线?

至2004年胡锦涛总书记踏上了这块土地,让我们看到了今天的拉丁美洲怀有怎样的热望,这是一块摇曳着橄榄枝的充满了希望的土地。

张明德先生是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20多年与拉丁美洲的交往和经历使他一直关注着这片土地……

对外传播:拉丁美洲其实是很热闹的,但为何《拉丁美洲的孤独》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是触动了现代社会民族文化的失落感,还是拉丁美洲真的离这个世界有些遥远?

张明德:马尔克斯是个很有名的作家,他的《百年孤独》和他的文章《拉丁美洲的孤独》都是优秀的作品,都是对本民族命运的思考。三百年前,拉丁美洲大部分国家被航海大国、老牌殖民国家西班牙和葡萄牙占领。后又有英国、美国、法国等国参与瓜分,那么一块地区,却被分割成33个国家。

现在拉丁美洲,包括墨西哥、中美洲、加勒比海和南美洲,共有33个独立国家,还有美、英、法、荷的十多个属地。绝大多数国家通行的语言属拉美语系,所以被称为拉丁美洲。由于这片地区离中国十分遥远,对他们的语系也比较陌生,33个独立国家中,有17个国家说西班牙语,巴西说葡萄牙语,而在中国会说西班牙语的人不多,说葡萄牙语的人更少,造成了我们与这片地区彼此了解都不够。拉美长期深受欧美价值观的影响,经济上也深受欧美跨国公司的控制,从这个角度讲,自己本民族的文化难以张扬,精神上可能会有孤独和苦闷感。

时代发展中,这些国家相继慢慢独立了,他们为自由和独立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比如哥伦比亚盾徽上端为一只美洲神鹰叼着月桂枝叶花环,象征国家的独立和光荣,鹰爪下的绶带上用西班牙文写着“自由秩序”。还有阿根廷的国歌就是:“大地的生民!听神圣的呼声:自由,自由,自由!奴隶的枷锁被打破,被打破;自由登上宝座。充满尊荣的宝座已经建成,胜利归南方各省联盟!”以此可以看出这块土地上对殖民主义的反抗和对国家独立的向往。但这些国家的经济只有墨西哥、巴西和阿根廷等少数国家发展了起来。

但在我这里看来,我认为拉丁美洲并不孤独。拉美是一块非常开放的土地,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是拉美经济发展繁荣时期。战后,在拉美经委会的经济思想影响下,进口替代发展战略为拉美主要国家所接受和推行,逐渐形成了进口替代发展模式。这一发展模式对奠定拉美工业化基础有着毋庸置疑的作用,并使得这一地区经济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保持了增长。拉美进口替代工业化模式是内向型发展模式,这一模式要求“国家尽可能地依靠自己的劳动力、原材料和技术,生产本国市场所需要的产品。其核心是保护政策,发展满足于本国市场所需要的制造业,以本国生产的工业制成品替代原来需要进口的工业制成品。”进口替代工业化模式取得了辉煌的成就。1960年美国的GDP比拉美大7.7倍,而在1980年只有3.9倍。拉美全地区制造业在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从1939年的16.5%上升到1980年的25%,制造业在工业中的比重达3/4以上。在发展中国家制造业总产值中,1975年拉美占56%;在世界制造业总产值中的比重,从1960年的4.1%上升为1978年的5.5%。巴西、墨西哥、阿根廷等都建立了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某些工业(汽车、造船、钢铁等)接近世界先进水平,被认为新兴工业化国家。

进入20世纪80年代,拉美经济遭遇了“债务危机”,这是由于拉美国家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盲目乐观、盲目举债的重大教训,出现了“失去十年”的经济大滑坡。

对外传播:这“债务危机”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

张明德:他们大量举债引外资,用美国以及石油输出国的剩余美元发展经济。而缺乏考虑未来的偿还能力,到了上世纪80年代,受到金融危机和债务危机的双重影响,许多跨国企业资金出逃,拉美国家还不起债了。在拉美,像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国都属于经济实力较强的国家。但当时的阿根廷每年借外债,每年要用新借的外债来偿还到期的债务利息,致使这些国家连续十年经济下滑。这对拉丁美洲地区打击很大。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拉美国家针对“失去的十年”的沉痛教训,采取了有力的改革调整措施,加上通过与债权国谈判重新安排还贷计划和世界经济形势好转,拉美经济出现复苏, 近10年中拉美地区经济表现出的主要特点是,经济改革促进了贸易的更加开放,金融市场的自由化带动外国资本大量流入该地区,地区经济一体化取得進展,私人部门在生产和服务领域的主导作用加强。 整个90 年代,拉美国家经济平均增长3.2%,高于世界的平均数,比80年代高出2个百分点,当然还是低于1950-1980年间5.5%的高增长率。

经济的恢复和增长靠增加投资。20世纪90年代期间,拉美地区固定投资平均年增4.9%,主要靠外来投资,流入拉美地区的外国直接投资大幅度增加,从1990年的90亿美元增加到1999年的860亿美元,增加了8倍多,与20世纪80年代这一地区资本大量外逃形成鲜明对比。

从财政金融状况来说,在这10年中拉美地区也有明显改观。前半期因税收改革税收增加,国有企业私有化获得了大笔收入,使公共收入增加,有利于经济的恢复和增长。

对外传播:前不久,有中国参加的“金砖四国”会议很受国际社会关注,在这其中,俄罗斯、中国、印度地缘接近,而巴西离中国近两万公里。她为什么会参加到“金砖四国”里来?拉丁美洲三十多个国家,为什么只有她出现?

张明德:巴西是拉丁美洲最大的一个国家,人口最多,国内生产总值居拉美之首,在原材料资源方面具有天然优势。巴西拥有世界上蕴藏量最高的铁、铜、镍、锰、铝土矿等。森林木材、大豆生产在世界都很有名,通讯、金融等新兴产业也呈上升趋势。在拉美国家中,她又非常重视教育科技的发展。2002年,巴西总统卢拉成为了巴西第40任总统,他是巴西历史上第一位工人出身的总统。卢拉上任后,主张改变使巴西经济陷入恶性循环的新自由主义政策,建立以推动社会发展为核心的发展模式,通过降低利率、税制改革、增加出口、减少对外资的依赖,使得巴西经济社会发展连续多年取得良好发展,在拉美国家中的地位和影响不断上升。在外交方面,卢拉在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中坚决捍卫巴西的利益,积极推动拉美国家一体化建设,强调加强拉美国家间的团结和协作,主张加强同中国、俄罗斯和印度的经贸关系,国际地位也呈上升势头。巴西被公认为新兴经济体国家中比较突出的一员。巴西与俄国没有矛盾,与中国关系也很好,同时她又能代表拉美国家说话,作为新经济发展国家,她有自己的资本,那么巴西出现在“金砖四国”,从某种意义上是代表拉美与亚洲大国对话,就成为自然而又公认的了。

以往中国与巴西交往不是很多,前面说过了,过去因为两国相距遥远,语言差距大,人员往来少,相互间了解比较肤浅。2004年5月,卢拉总统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双方签署联合公报。同年11月,胡锦涛主席对巴西进行国事访问,使两国间各个领域的关系发展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历史阶段,有力地推动了中巴两国战略伙伴关系的全面发展。

根据巴西方面的统计,中巴贸易从2004年的91.51亿美元增加到了2008年的364.43亿美元。中国已经成为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两国间的经济合作项目越来越多,投资规模也越来越大。两国合作研制并发射了3颗地球资源卫星,并将获得的数据免费提供给其他发展中国家使用,中巴之间的科技合作堪称发展中国家在科技方面合作的典范。同时,中国和巴西在全球气候变化、能源安全、食品安全等重大国际事务上加强交流磋商,协调立场,密切配合,共同维护发展中国家的利益。特别是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这一重大问题上,中国和巴西都力主改革现行国际金融体制,建立新的国际经济秩序,消除金融投机弊端,重点帮助发展中国家。中国和巴西的积极努力,促进了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也更加突出了发展中国家在解决国际事务上的作用和能力。中国政府十分重视中国同包括巴西在内的所有拉美国家的关系发展,胡锦涛主席指出“要从战略的高度认识拉美”。拉美各国政府和人民致力于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维护地区和平稳定,促进团结合作。拉美整体实力不断增强,同世界其他地区联系更加密切,成为国际舞台上一支越来越重要的力量。与此同时,拉丁美洲要发展,她也看中亚洲活跃的经济。拉美国家希望经济发展能多样化,而不仅仅依靠美国和欧洲。目前拉美国家把眼光投向了亚洲,积极发展同亚洲特别是東亚国家的关系。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拉美—东亚论坛。1998年10 月,新加坡总理吴作栋在访问智利时,与智利总统弗雷探讨了建立东亚—拉美论坛的设想。1999年9月,论坛成立大会在新加坡召开,会议暂定论坛名为东亚—拉美论坛。东亚论坛的建立已经为拉美各国了解东亚、进入东亚、更多地通过与东亚的对话和合作增进双方在政治、经济、贸易和科技等全面交流与合作。

对外传播:就我们所知,拉丁美洲已经有22个国家与中国建交,目前中国在这个地区的影响力是什么样的状况?这些国家对中国的印象是怎样的?

张明德:这22个与我们建交的国家是拉美方方面面都比较重要的国家,无论人口或是面积,或是经济总量都占到了拉美地区90%以上。联合国拉美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曾在它的一份年度报告中称,“中国的经济发展对拉美国家的经济振兴起到了火车头的作用”。

有个乌拉圭的记者写了本《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书中告诉人们,当年大西洋上开往欧洲大陆的船只装载的每一种货物,都为一个后来的拉美国家规定了命运,疯狂的人力、物力资源掠夺造成了富有的拉美大陆遭遇贫穷,这是人类文明的悖谬。而中国一直是以友好的态度对待着那里的人民。中国与拉美的交往,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挑战而是难得的机遇。

我从1979年到1999年20年当中,曾在中国驻智利、厄瓜多尔、玻利维亚使领馆工作,期间还到墨西哥学院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古老而又神奇的玛雅文化和印加文化都集中反映了勤劳而又纯朴的拉美祖先深厚的文化底蕴。同时亲临拉美这块美丽的土地,亲身感受到拉美人民对我们的友好感情和迫切希望更多地了解中国的愿望。当然,拉美国家之间发展水平不同,国家的大小、国力的强弱差别很大;在一国之内的贫富差别也是相当大的。

对外传播:中国的外宣始终与外交同行,我们的外宣应该对拉丁美洲地区做些什么,您有什么建议?

张明德:对外宣传工作始终是与外交工作紧密相连的,中国需要了解拉美,拉美人民也有了解中国的迫切愿望,这就要求我们现在要特别注重在文化上加强交流。在我驻外期间,那时候很多文化的交流活动都是国家来办的,包括一些体育方面的交往。但是现在这种交流多为商业化了,这就为交流带来了阻力,为什么这样讲,因为拉丁美洲离中国距离很远,中小国家比较多,如果仅以商业操作的办法做文化交流,有关国家的接待部门在运作上就有很多困难,除去机票和住宿,利润空间会很小,如果以国家行为通过财政拨款资助,遇到的困难就会小得多。另一方面,我们的外宣工作还可以配合中国企业走进拉美多做一些宣传工作,中国企业在拉美的投资和进口资源性商品,是双方共赢互利的行为,是共同发展的机遇。

中国和拉美国家的历史和文化不同,虽然同属于发展中国家,发展观和价值观不尽相同,应各自根据自己本国的特点寻求适合自身发展的模式。因此,我觉得拉美人希望了解和关注的中国是全方位的,中国的故事对于他们来讲是十分新鲜的。他们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所取得的成就和丰富的经验和教训十分关心。他们希望中国强大,期待着中国作为发展中的大国在维护发展中国家利益的国际关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责编:申宏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