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那些长出天使翅膀的动物们致敬
2009-09-14唐朝
唐 朝
长出天使翅膀的袋獾
2004年6月24日,我们这支野外生物考察队到达了澳大利亚西部的塔斯马尼亚州,威尔逊教授希望能记录下一些罕见动物的生活习性。
这天午后,我们无意中遭遇了一只皮毛漆黑发亮,如同一只短腿猛犬的小东西。它毫无惧色,咧开獠牙满布的大嘴,发出阵阵咆哮,同时,一股刺鼻的恶臭传过来,我一阵反胃。
威尔逊教授却喊起来:“太好了,这正是塔斯马尼亚‘魔鬼,一种叫做袋獾的动物。”奇怪的是,这只肥壮的袋獾跑得特别慢,我们惊喜地发现,这是一只母袋獾,它像是怀孕了。
就在我们准备捉住这只母袋獾时,一只大公袋獾突然龇齿怒吼地钻了出来,护在母袋獾前面。
我迅速把网撒开,那只公袋獾跳开了,母袋獾却因为身体笨重而被套在网中。那只发怒的公袋獾对着网猛抓猛咬一阵后,看无济于事,才愤愤地逃开。
母袋獾被我们关进一个小笼子里,天很快黑了下来。
“看样子,它很快就会生产。”经验丰富的威尔逊教授说,“我们拍的照片一定非常有价值。因为这种动物极难捕捉,以前从来没人写过有关它们分娩的内容。”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一件棉衣放了进去,母袋獾很快就在上面呼呼大睡起来。
夜深了,忽然,一股浓烈的腥臭和几声尖叫将我们惊醒。顺着声音看去,好几只袋獾正虎视耽耽地盯着我们,为首的正是那只逃走的公袋獾。
当火堆熄灭的时候,战斗打响了,袋獾们猛地一拥而上,用它们的利嘴尖爪没命地向我们扑来。威尔逊教授一边抵抗一边大喊着“不要惊慌,不要伤害它们。”
就在这时,玛丽忽然尖叫起来:“快,快看!”原来是那只公袋獾绕到了母袋獾的笼前,拼命地抓挠着笼门。里面的母袋獾已经不再狂叫,它用力地顶着笼子,嘴里向公袋獾哼哼地求救着。
“看好那只籠子。”威尔逊对乔说,而此时被几只袋獾纠缠得挂了彩的乔,终于忍不住发怒了:“去死吧!”他拿起火枪冲着那只公袋獾的腿就是一枪。子弹射穿了它的左后腿,在关节处断裂,只剩一点儿皮连着,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袋獾们吓得飞快地逃跑了。
但公袋獾没有逃,它依旧疯狂地扑着笼子,血液不断流失,但它没有一点儿退缩的意思。我们一走近,它就定定地盯着我们,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但声音已经很小,因为它几乎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
大家想给公袋獾包扎,可谁也近不了它的身。虚弱的公袋獾一直望着笼中的“爱人”,一步也不肯离开,场面极其悲壮。
天明时分,一阵凄楚的叫声传来——母袋獾终于要分娩了,那是两只红色的肉乎乎的小东西。母袋獾顾不上疼痛,将两只小袋獾耐心地舔净,然后它们无师自通地钻进了母袋獾身下的育儿袋里。公袋獾挣扎着起身,坐在一边向它的妻子问候,母袋獾用低低的声音应答着,威尔逊教授趁机打开了笼子门。
生产过后的母袋獾看起来非常疲惫,它先是慢慢地把掉落的胎衣全都吃了下去,接着又急切地到处找着什么。
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那只公袋獾焦急而拼命地咬着它那条断裂的后腿。很快,公袋獾叼着自己的后腿,轻轻地放在母袋獾旁边。急需营养的母袋獾马上大口嚼起来,那骨头被咬碎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而公袋獾却眯着眼睛卧在它旁边,好像在听着动听的音乐。
吃完后,两只袋獾依偎着卧在一起休息,两只小袋獾在妈妈的袋子里动来动动去。“夫妻”两个都极为疲倦,但表情非常幸福。尤其是公袋獾,它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是那么深情。
过了一会儿,母袋獾吃力地站了起来,和一瘸一拐的公袋獾向灌树丛深处走去。我们谁也没有追赶,就这样看着它们艰难地离去。
威尔逊教授感叹:“我们这次考察最大的收获,并非是亲眼看到并记录了袋獾的分娩,而是目睹了一场伟大的爱情。在爱的天空下,再凶猛和残忍的动物都会长出天使的翅膀。”
藏羚羊的跪拜
这是听来的一个发生在中国西藏的故事,发生故事的年代距今已有好些年了。
那时候,枪杀、乱逮野生动物是不受法律惩罚的,就是在今天,可可西里的枪声也仍然带着罪恶的余音,低回在自然保护区巡视卫士们的脚印难以到达的角落。
当年举目可见的藏羚羊、野马、野驴、雪鸡、黄羊等,眼下已经凤毛麟角了。
当时,经常跑藏北的人总能看见一个肩披长发,留着浓密大胡子,脚蹬长筒靴的老猎人在青藏公路附近活动。那支磨蹭得油光闪亮的杈子枪就挂在他身上,身后的两头藏牦牛驮着沉甸甸的各种猎物。
他无名无姓,云游四方,朝别藏北雪,夜宿江河源,饿时大火煮黄羊肉,渴时一碗冰雪水。猎获的那些动物皮革自然会卖来一笔钱,他除了自己消费一部分外,更多的是用来接济路遇的朝圣者。
那些磕长头去拉萨朝圣的藏家人心甘情愿地走一条布满艰难和险情的漫漫长路,每次老猎人在救济他们时总是含泪祝愿:上苍保佑,平安无事。
杀生和慈善在老猎人身上共存。促使他放下手中的杈子枪是在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以后,应该说那天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有福气的日子。
大清早,他从帐篷里钻出来,伸伸懒腰,正准备要喝一碗酥油茶时,突然望见两步之遥对面的草坡上竟然站立着一只肥肥壮壮的藏羚羊。
他眼睛一亮,居然有这等送上门来的美事!沉睡了一夜的他浑身立即涌上来一股清爽的劲头,丝毫没有犹豫,转身就回到帐篷里拿来了杈子枪。
他举枪瞄了起来,奇怪的是,那只肥壮的藏羚羊并没有逃走,而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冲着他前行两步,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两行长泪也从它眼里流了出来。
老猎人心头一软,扣扳机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藏区流行着一句老幼皆知的俗语:“天山飞的鸟,地上跑的鼠,都是通人性的。”此时,藏羚羊给他下跪自然是求他饶命了。
但他是个猎手,不被藏羚羊的怜悯打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双眼一闭,扳机在手指下一动,枪声响起后,那只藏羚羊便栽倒在地。
它倒地后仍是跪卧的姿势,眼里的两行泪迹也清晰地留在脸颊上。
那天,老猎人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当即将猎获的藏羚羊开宰、扒皮,因为他的眼前老是浮现着藏羚羊给他跪拜的那一幕……
他觉得有些蹊跷,藏羚羊为什么要下跪?这是他几十年狩猎生涯中惟一见到的一次情景。夜里躺在地铺上的他久久难以入眠,双手一直颤抖着……
次日,老猎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那只藏羚羊开膛扒皮,他的手仍在颤抖。腹腔在刀刃下打开了,他吃惊地叫出了声,手中的屠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原来在藏羚羊的子宫里,静静卧着一只小藏羚羊,它已经成型,自然是死了。
这时候,老猎人才明白为什么那只藏羚羊的身体肥肥壮壮,也才明白它为什么要弯上笨重的身子为自己下跪:它是在求猎人留下自己孩子的一条命呀!
天下所有慈母的跪拜,包括动物在内,都是神圣的。
老猎人的开膛破腹半途而止。
当天,他没有出猎,而是在山坡上挖了个坑,将那只藏羚羊连同它那只没有出世的孩子一起掩埋了。同时埋掉的还有他的杈子枪……
从此,这个老猎人在藏北草原上消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责任编辑花掩月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