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香肩上,为猫留一扇艳遇的门
2009-09-14月凝浓
月凝浓
蔷薇出现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的未婚妻安妤在半年前发生车祸离开了人世。伤心欲绝的我在生意场上连跌了几个跟头,我决定休养一段时间。
住进乡下祖屋的第二个清晨,我发现在隔壁的庭院里种着一大片的花草,好多纯白的花骨朵像娇羞的小女孩一样含羞待放。
我正痴望着眼前的景致,突然被一个温软的声音惊醒。“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循着声音,我发现一个白衣女子正倚在窗口,手里拿着一本书默默地望着我。她始终微笑着,没有声音,笑意却依然穿过低矮的墙和清冷的空气,抵达了我的窗口。
她就是蔷薇。
我承认,我接触蔷薇主要是因为她的穿着和举止都跟安妤很相似。当我第一次被邀请走进她的房间时,我更觉得她根本就是安妤的翻版,除了外貌气质。
白色的床、白色的桌椅、白色的衣裙、白色的窗帘,看得出,她和安妤同样喜欢白色。这时,她微笑着,纤细的手指着窗外的那些花,问道,你知道那些白色的是什么花吗?我当然不知道,安妤从来不养花的,她是公主,高贵得不沾尘土。
我摇头,蔷薇笑着,银铃般的声音穿透了周遭的寂静,你要记住啊,那些是荼靡,也叫山蔷薇,就是我啊。我觉得她对花的解释很怪异,竟把自己跟那些花联系在一起。
或许,人有时真的如同花一般,会开,也会败。
那么,我的安妤是什么花呢?或许,她也是花,因为她已经败了。
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蔷薇是个多才的女子,天气好的时候,常常看见她在庭院的草地上作画。我倚在窗口,望着她坐在花丛中作画的情景,仿佛这景致本身就已构成一幅美妙的画。
她总是细细地慢慢地画着,有时从清晨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她单薄的身体仿佛被镶嵌了一轮金黄色的光晕,我有些着急,问她在画什么。没想到她转过脸说,随便画画的。她的眼角有些湿润,阳光太刺眼了。
晚间,她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我们都吃得很少,却喝了整整一瓶红酒。蔷薇脸色绯红地指着画板上一个有些抽象的人的头像说,那男人是她的过去,但她的过去已经死了。
我和蔷薇不太清醒地上床了,只为取暖。当我的右手握住她的左胸时,她闭着双眼,娇润的双唇里反复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搂着她柔韧的腰肢,在我的身上缠绕再缠绕,无数次,安妤的影子在我脑海和身体里快速穿行。当我醒悟到盘在我腰间的是蔷薇那两条藤蔓般的长腿时,我的身体立即颓然地从她身上滑了下来。
我的双手捂着无比疼痛的头,我知道,蔷薇永远不可能是安妤。安妤的腿从小因为小儿麻痹而无法行走,她的腿是死的,不像蔷薇那两条长腿,那么鲜活而挑逗。
此后的每周,我和蔷薇仍会试图用身体相互取暖。有时在她的床上,有时在我的床上。我和她的床不过一墙之隔。
在她的床上,我竭力扮演着她的过去。一个喜欢强悍攻势的男人,此时,蔷薇那柔软的身体在我身下颤抖不已。我知道,在她遁入高潮的时刻,我只是个道具,一个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道具,透支着体力,却依然无法看清她的内心。而每次激情退却,蔷薇都在我的胸口留下一大片蜿蜒的水雾,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当蔷薇躺在我的床上时,她的双腿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她也在竭力扮演着安妤的角色,以至于在某个时段,我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感觉身下的天使,真是我的安妤公主。
最近蔷薇有些忙,她正在准备画展。她的车子很旧了,她说是二手车。
当我将一辆崭新的红色奥迪车钥匙递到她手心时,她用温润的双臂搂着我的脖颈说,景然,你真好。她的眼神语气都仿佛跟安妤如出一辙。无意中,我搂着她的手臂把她弄疼了。
望着红色奥迪渐远的影子,我有些暗自神伤。
我一直觉得有些东西没弄明白,我之所以感到空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答案。
警察对安妤的车祸解释为刹车失灵,当时那辆红色奥迪正是我买给安妤的生日礼物,她是一个喜欢到处兜风的人。我的生意繁忙又不能常常陪着她,于是生日那天,我送了这个礼物给她,还为她请了一个司机。没想到三个月之后,安妤就出事了,我成了千夫指的罪人。車子是我买的,安妤的死,是我的错。
晚间,蔷薇回来时很兴奋,她说,她的画展有了眉目。她站地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怎样布置她的展厅,她突然坐在窗台上,指着那些尚未绽放的荼靡,说,我要在展厅里放置一个大花盆,最好那时,它们都能盛开。
那晚,我们欢乐地做爱,蔷薇媚眼如丝地望着我,在我怀里吟起了诗句,依然是那句“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她纤长的手指在我的双股间调皮地游窜着,她悠悠地说,我这朵荼靡悄悄地出了莓墙,已经上了你的床了。
那些晚上,我和蔷薇一次次地纠缠,我们互相唤着彼此的名字,不再扮演谁的谁,竟然那么的轻松自然,那些阴霾的过往仿佛被暂时搁置了。
一切结束后,我的头又无比的疼痛,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安妤的脸,我说过要永远做她的仆人。可在最后时刻,我连做她司机的机会都没有。和她共赴黄泉的男人,不是我!
蔷薇生日到了,是她提起的。当然庆祝是必不可少的。
蔷薇穿着白色吊带纱裙,水晶亮片在我眼前一闪一闪的。她晃了晃手中的红葡萄酒,说,景然,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我说,好。
透过高脚杯,光线折射得刚刚好,一种梦幻的气息笼罩着蔷薇小巧的面孔。
当最后一滴红酒入喉时,蔷薇急不可待地把我拥向床边。她急切地脱光了自己,也脱光了我。她娇小的身躯强悍地骑在我的胯间,犹如一个凶猛的女斗士。我们在空气里摩擦着欲火,驰骋在彼此的身体里,灵魂悲鸣地撞击,然后破碎。
一夜……
我是被疼痛惊醒的,眼前天旋地转,身体早被五花大绑。蔷薇的脸贴了过来,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刀,身上的白色纱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血,是我的。我的胳膊上被她割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像奔涌的小泉,涓涓地流着。
蔷薇比划着手里的刀,刀刃上的寒光映着此时她那张无比扭曲的脸,景然,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我连忙摇头。
她愤怒地吼道,你少装无辜!半年前的车祸就是出自你手!若不是你嫌弃了安妤,想要摆脱她,偷偷地找人在车上动了手脚,戴华怎么会死?!你想摆脱安妤,却白白搭上了戴华的性命,就因为他不过是你花小钱雇佣的司机吗?
是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戴华正是我给安妤雇佣的司机。我只是不知道,戴华有一个在美院上学的女友,他这些年打工拼搏就是为了女友的画家梦。
从前我也一直认为,安妤和戴华的死,都是我的错。
而当我第一次在蔷薇的画中认出了戴华的面孔时,我就怀疑起他们的关系。我在想,安妤和戴华的死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我偷偷在蔷薇的车上装了窃听器,时刻了解她的动向。
而蔷薇也一直不相信戴华死于意外,所以,她早早地租下了我家祖屋隔壁的房子,她装扮成安妤的样子,想轻而易举地接近我,套出一些实情。
但事实都不像我和蔷薇所猜想的,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和我相爱5年的安妤竟然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戴华,还要和他私奔!戴华的心里很矛盾,心里一面放不下蔷薇,一面放不下眼前的安妤,久久不肯给她回应。
那天,心灰意冷的安妤偷偷联系了一个手法高明的人在刹车上动了手脚,决定与戴华共赴黄泉。
车祸发生了,安妤和戴华的尸体转眼间化成了灰烬,再也无法分离。
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望着盛怒的蔷薇,我笑了笑,我说,是的,我早就嫌弃了安妤那个残疾,若不是因为当年她家在生意上帮过我,我会甘心娶她?不过搭个司机而已。我不屑地笑着。
几天前,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在刹车上动手脚的人,并反复嘱咐他,如果有个开红色奥迪车的小姐来问你,你就说,当初来找你动手脚的人,是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当时,我还特意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装,之后塞给他一沓钱。而后我故意把一个日记本放在床垫下,里面写满了我对安妤的嫌弃和厌恶以及之后的计划。细心的蔷薇会很快发现这本记录我内心秘密的日记,这样,她就丝毫不会怀疑我的动机了。
在我来祖屋之前,我刚刚被诊断为胃癌晚期,我只能活三个月。
我想,如果我把所有事实的矛头都指向自己,蔷薇就会在仇恨我之后,坦然面对新的生活,而不是在戴华和安妤的私情中,久久走不出伤感的阴霾。
毕竟,戴华是她最初的爱,就如同安妤是我最初的爱一样,要知道在刚刚得知真相时,我的心,是多么的痛。
我在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因为刚刚,我已偷偷地咬破了事先藏好的毒丸,再有不到10分钟的时间,我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这样我的死,就可以保全蔷薇的无辜。
我的神智渐渐的恍惚起来,我感觉到,蔷薇静静地躺在我的身旁,默默地念着,“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在我闭上双眼的瞬间,瞥见蔷薇指了指窗外悄然绽放的满园荼靡,泪水在脸庞上蜿蜒了一片。
此刻,我的心里,多么希望,蔷薇的泪水,有那么几滴是为我而流的。
编辑:紫烟 ziyanti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