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兰竹吐清气
2009-09-11晓临
晓 临
名气颇大的画家。其作品未必就好到哪里去;名气不大的画家,其作品不乏一股正气。有些名头很大的画家往往是被外行捧起来的,那些外行人有经济实力,可炒作,可做秀,可运作媒体。
有正气的画家,是比较清高的,他看得清世俗,不与为伍,或是因为机缘。或是所在码头等等因素而甘为寂寞。
俗气的画家出手是不高的,其画可见端倪,好画家的作品一展便清气扑面而来,其学识、修养、人格全在里面。
遵义,地处黔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遵义市政协非常重视对地方文化历史的挖掘和整理,以传之于后而光大,以弥补被历史尘封的遗憾。以丰富中华文化之大观。《谢方塘遗墨》终于面世了。该画册是以存史的方式记载并介绍了100年前遵义一位画家的书画成就。
谢方塘的名字对贵州人来讲还是比较陌生的。在贵州近代书画史上鲜为人知。笔者主要还是得于参与《谢方塘遗墨》一书编辑工作时。而认知谢方塘其人。谢方塘还有一个名字叫谢礼鉴,号半亩山人。“方塘”取之朱熹名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生于1850年。
在翻拍谢方塘的作品时,能得以亲眼目睹原作,展开画件的那时刻,我的第一映象是谢方塘的画是太地道的文人画,有书卷气。必然要联系到我们熟知的郑板桥,或是孙清彦等画竹名家,以及《芥子园》里的画竹名家,谢方塘的竹跟他们是一路的,但也有合而不同的一面。清前历代画竹名家也很多。但都有自己所处时代的烙印,故不作参照。清后期至近代也有许多画竹的名家,如卢坤峰、张立辰、贵州的卓向渔,他们的画竹又是另外一种气息,其它也有画竹名家,如国内及贵州的,尚不入流,格不高,恕不在此例举。
当《谢方塘遗墨》从深圳运抵贵阳时,遵义市政协即给了我60册,这些书,我自然是分增给书画好友及师长们,以让大家分享遗墨的香韵。后来我又向遵义市政协索要了20册。均送得一干二净,以致还有人向我索要。据遵义方面告知,这书在遵义也很受欢迎,全国政协有关领导还提意将该书送作全国文史类出版物的参展书籍。
我亲手把《谢方塘遗墨》送到97高龄的方小石先生、陈福桐老及王振中、鲁风先生手中,其目的还想于他们翻阅之际聆听他们对谢氏书画的高见。
方小石先生看《谢方塘遗墨》时,边翻边看边道:“暖呀!我们多么需要交流啊!”在看到谢方塘的兰草时说到:“我最近也画了一些兰花。”方老对谢的兰竹感到很亲切,因为方老也是一位非常重传统的中国画家。方老随后也取来一册他近期出的画册,翻开其中兰花让我对照谢方塘的兰花,我确也能感觉得到他们是各有千秋。论年龄谢方塘60多,其兰草用笔神清气足,功力非凡:方老90多,画兰显苍老恣纵,随心所欲而有其势。方老翻看封面“谢方塘遗墨”几字时,我即向方老道:“在搞设计初,曾想请您来题写这几个字的,后来是遵义市政协王燕丽主席决定的。”方老说“这个字跟封面配得起来的,我写的那种字不一定适合。”方老是一个极谦逊的老人。
王振中先生画山水为著,亦爱画竹。我最近才把《谢方塘遗墨》送到他手上,他看后断言:“在清代画兰竹的画家中,谢方塘的成就是很高的。他的书法有黄山谷的。”王振中先生还比较了谢方塘和齐白石的年龄,说谢比齐要早些。我即补充道:“谢方塘与严寅亮同时期,也同样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过。”在场的还有王振中先生的学生徐恒、杜小牧、曾健,他们均对谢方塘的书画赞赏有佳,而不曾熟知这位被埋没已久的贵州画家。
鲁风先生是著名画鸟画家,他分辨了谢方塘有陈式化竹叶的穿插。也肯定了后期较成熟的作品。鲁风先生就谢方塘的书画而对文人画、非文人画的界定而有自己的思考,他反问我道:“你认为什么叫文人画?”我亦率直的表示了我的认识:“诗文书法及学问在其画上之综合体现。”,鲁风先生缄默,这就引申到现代诗和绝句律诗谁更有诗味?谁更具时代性?传统与创新,笔墨与形势是永远探讨不尽的问题。
萧滋先生是香港资深出版家,也是著名书画家。请陈朝龙先生把《谢方塘遗墨》带到香港交给萧滋先生,他看后给我的复信中写道:“贵州虽远处边陲,饱学之士竞也不少,我觉得谢方塘的兰竹甚有功力。不逊前人。书法得孙过庭、黄山谷神髓,远超只会写馆阁体的进士举人。该书设计大方典雅、题签也足可配合。只是封底摺口似不宜印行书联,这个位置上能用作简介之类的文字,不知以为然否!又:蚓笛斋兰谱确应单独出书,尚有印刷史的价值也。”萧滋先生曾来过贵州写生,对贵州深有感情。他对该书的价值作了深层次的认定。
在《谢方塘的遗墨》里编印了《蚓笛斋竹谱》、《蚓笛斋兰谱》中大部分兰竹稿,该兰竹谱是清代木板水印,其刻工和印技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从印刷史的角度很有其史料价值,也是谢方塘的精心之作。该兰竹谱也属珍善本之类,20年前谢孝思先生携夫人刘淑华到过遵义,欣赏了谢方塘的兰竹谱。谢老连声称道:“不错。不错。”“这竹画得不比郑板桥的差,我看有些地方比郑板桥画得还要好。”谢老夫妇都是画竹的高手。能如此赞誉谢之画竹,决非信口之言。
陈福桐先生已是米寿,系遵义人,知识渊博,书法造诣精深,德高望众,是《谢方塘遗墨》编委顾问,他于赏析间回忆到民国抗战时期遵义城的大户人家堂屋正中悬挂一匾额“家庆绵长”四个斗大榜书。该四字底稿出自谢方塘之手。当时遵义城内有一吴家匾对铺,吴家藏有很多名家手迹,以便复制刻成匾对出售。福公还说:“严寅亮写的‘颐和园富态端庄,谢方塘写的‘家庆绵长比起来还要气足一些,尤其是‘绵字中的那一竖写得硬是有力。”最后,福公嘱我下次给他再带两本,以便分赠好友们。
严寅亮生于1854年,较谢方塘小4岁。曾为题写“颐和园”及园内其它匾额及对联而得慈禧赏识,名噪京华。慈禧召见严寅亮,赐予“宸赏”玉印一枚。较严寅亮长4岁的谢方塘也有一段类似佳话。慈禧到过保定,见街铺挂有谢方塘题写的匾额。为之赞叹。而后得光绪帝之师翁同和举荐进宫作兰竹数幅,大得慈禧赏悦。太后惊叹之余,赐以历代钱币和宝剑一把。
谢方塘虽是遵义人。但他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为官在外,兰谱中周焕章序道:“方塘爱民有惠政,治绩蔚然。其足以不朽固自有远大者在,岂特区区翰墨哉!”追溯谢方塘在河北的足迹,他曾在北京侯补多年,之后曾到清苑、曲阳、井陉、获鹿等县令中,清廉爱民有政声。谢鉴礼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在获鹿县他深知车站为交通之枢,商贾云集、工商为繁盛之媒介,富庶之基础。对京汉铁路勘测时,他就让两个绅士葛朝钢、王宇润去重贿工程师,争取铁路过获鹿。后因两个绅士认为铁路过获鹿会坏了风水而放弃,现在的石家庄市即是偏离获鹿而建起来的。谢方塘还为办学而用书院存款及历次罚款积金,于书院后,扩建高等小学讲堂五楹,建配房20余间,作为学生寝室。谢方塘在离开获鹿时,百姓们倾城相送,出城十多里地,还脱下他的双靴抱回获鹿挂于迎恩门瓮城,以示永远思念。谢方塘最后在“保定高等警官学堂”校长任内时去逝的,客死他乡,身边没有子女,去奔丧的是遵义另房侄子。带回了谢方塘的部分书画,历经政治运动,损失了相当部分。就连无力归葬的谢方塘墓也找不到了。
获鹿县为今天的鹿泉市,人们永远怀念谢方塘:“是个好官,他爱民,他清廉,他的碑文、他的墨竹,他的兰草,他撰写的《草诀偏旁辨》以及出自他手的《兰竹谱》都如他本人一样清秀出色。”
在《谢方塘遗墨》的编辑工作中,在翻拍一幅幅原件时,深刻地感觉到展开画轴间,一股清气扑面而来,真是难有的好东西,有幸读到这些笔精墨妙的真迹,因此激发了我的工作热情。谢方塘画竹干园润挺拔、内敛,这是纂书用笔,潇洒飘逸的竹叶,侧峰灵动,这是行书的用笔;墨色浓淡有至,清雅高洁;四条屏竹构图多变,无恶墨俗笔。其写兰神清气足,工力老道,时人焉有过之。谢方塘诗、书、画三绝具佳,还兼篆刻之能,其用印均为自治,高古而存秦汉遗风。
百年后的今天,谢方塘的为官清廉,爱民如子,仍然传诸于世;他的墨兰仍然绽放幽香;他的墨竹仍然吐放清气。
责任编辑:李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