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
2009-09-11雪小禅
雪小禅
1
阮雯莉的艳遇是从三十岁这年开始的。确切点说,是从女友小桃的挑拨开始的。
女友小桃,人如其名,艳若水蜜桃,做为从小的闺蜜,而且长大后又在~个系统,两个人同一年结婚,是彼此的伴娘,不过一个性格内向一个性格外向,小桃的恋爱指数非常高,从上大学就不停更换男友,阮雯莉老实,略显木讷,丈夫是老乡,毕业后就结婚了,用小桃的话说,浪费,太浪费了,明明一张好脸蛋,死吊在一个男人身上,冤枉死了。
开始阮雯莉倒不觉得冤枉,只觉得小桃活得太张狂,小桃出语更张狂:我这不叫张狂,我这叫活出了女人的色彩与味道,她总是小声而私秘地说:阮雯莉,你和张洋怎么样?在床上?有意思吗?
张洋是阮雯莉的老公,阮雯莉就脸红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啊?
小桃说,完了吧,一看就没有过艳遇,亲爱的,只有经历过男人,才知道这种事真他妈是天上人间。都是男人,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其实呀,真就这么大!说着,她扑到阮雯莉的耳朵边,更小声地说着,阮雯莉只觉得有一只昆虫热平平地嗡嗡着,她脸红心跳,骂着小桃流氓。
后来阮雯莉想,是不是因为小桃不停地教唆自己才学坏的呢?是不是呢?
她不能确定,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会蠢蠢欲动,都有坏细胞,只是有的隐藏得很好,而有的,稍微一刺激就会爆炸开来。
小桃还有一句著名的话,艳遇不是因为丈夫不好,而是因为他们太好了,好得好比一辆定时的火车,何时开何时到达,根本出不了轨,而每个人心中都渴望出轨,哪怕,出一次轨。
阮雯莉内心一阵轰鸣,好像有一座火车开向了她,她知道,她动心了。
2
本来这次出差不应该是她去,可是,阮雯莉却和处长说,我去吧。
是去天津,一个挺土气的城市。她从前是最讨厌出差的,一出差,就给张洋打电话,张洋嫌她太幼稚,但这次,她特别渴望。
她明白那内心的渴望是什么——她渴望艳遇,就像渴望堕落,小桃的活色生香让她羡慕了,而从前,她是鄙夷。
坏女人为什么就会让人觉得羡慕?
是天津的一个老饭店,殖民地时期的建筑,很怀旧,适合她的风格,六月,初夏,她带了一箱子衣服,第一天报到,她就遇到了他。
用小桃的话说,就是有感觉的那种男人。
电梯里,只有她和他。
逼仄的空间,因为小,更觉得暧昧。
她感觉到热,无限的热。
他进来按的是11楼,她是19楼。
其实到11楼不过十几秒时间吧,6楼时,又上来了一个人。空气立刻就稀薄起来,无味了,在1楼到6楼的时候,他和她,有过片刻的交流——眼神,三秒。或者一秒,她忽然低下头,电梯是最可怕的一种庞大的工具,这样狭窄的空间,这样声势浩大的想法,空间好像真的太小了。
那个刚进来的男人,怎么看都委琐,好在9楼就下了。
又剩下了他和她。
电梯停在了11楼。
他却没有下。
阮雯莉很茫然,两个人看了一眼,继续上升,到19楼,又要半分钟,这半分钟,他一直盯着她,她一直低着头,最后,她猛然抬起头,恰巧撞上他的眼睛。他鬼鬼地一笑,电梯正好开了,他说了话:光顾看美女了,电梯到了我都忘记下了,再见。说着,他重新摁了下楼,再回到11楼去。
阮雯莉出了电梯一直发着呆,她哪里受过这个?他的声音是缓慢的,肯定的,是欲说还休的。她打开房间,懒散地倒在床上,电话就响了,她扑过去,下意识地颤抖了,她觉得是他!
果然是他!
是你吗?一个男人问。
是我。她答。
问的人明白是谁,她到这时才明白,她是渴望出轨渴望堕落的坏女子,只是没有诱因,只是这规矩的生活让她步步为营,把自己筑成了一个巢。
虽然,她和他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在这个五星级酒店,会有她和他的一段故事,她,已经感觉到了。
3
一个人来开会?他问她。
嗯。她很快地回答着。
你穿绿色很好看。
嗯。
你低头的时候很性感。
嗯。她接着说了三个嗯,因为好像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
你除了“嗯”不会说别的?
嗯。这次说出嗯之后,她和他都笑了。她吃吃地笑着,和往常的笑有一点不一样,连她都有感觉,有点轻浮,有点贱,接近于媚态,像小桃——她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像小桃呢?
你笑得真性感。他夸她,你多大了?到二十五吗?
她听后很得意,因为都三十了,这个男人还问她到不到二十五?她说,你猜,近乎卖弄与挑逗了。
看看,他在电话那端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猜多了,才二十吧?她更笑了,夸他会说话。他们聊着天,在这个初夏里,空气都暧昧地流转着。天黑下来了,有一起来开会的叫她去吃饭,是沈阳的一个电话里联系过的同事,也是交通系统的。她匆忙地说了再见,出来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手机,怎么联系他呢?
其实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在二楼吃饭的餐厅又遇到了。
都是自助餐,他看着她,假装不认识,她和沈阳这个同事不咸不淡地聊着天,后悔之前联系了她,不然,和他在一起多好呀。
饭吃得很无味,虽然自助餐有上百种东西,还有她爱吃的小龙虾和大闸蟹,可她没有吃多少,而是眼神一直往他那边看。他好像还喝了一点酒,吃完了,沈阳的同事说去逛街,她借口说头疼,然后就回了房间。
刚到房间,内线就又响了。
你没和那个大姐去逛街?
头疼。
我过去给你揉揉。
不用不用。
要不,我带你海河边玩?听说那边的夜景不错?
她犹豫了一下,只犹豫了一下,就试探着回答,不合适吧?其实心里已经答应了。
十分钟之后楼下的出车口见!他不允许她再犹豫,霸道地替她做了主。她喜欢这样的男人,而不是和张洋一样,什么事都做不了主,一会问她这个一会问她那个,女人也许都希望被一个霸道的男人统治?——她到今天才知道。
她晚到了五分钟。
化妆,洗脸,换衣服,这次,她穿了一身白,飘飘如仙子,那肥大的白衬衣和白裤子全是安瑞井品牌的,为此花费了她五千多。在置备行头上,她舍得,可是,那些衣服一直闲置,仿佛没有用武之地,现在这个夜晚,到底用上了。
刚一上车,他就握住了她的手,她挣扎着,越挣扎越紧。出租车司机用电台聊着天,根本不会看后面的两个人,最后,他用五根手指纠缠住她的五根手指,仿佛十指交缠——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只觉得内心里奔腾着一万只马,这一万只马,还是野马。他伏在她耳边,有刚喝过的伏特加的味道——喜欢吗?他问。
嗯。她又说了嗯,这次,万分的妖气。
下了车,他一把抱住她:你的腰真细,在海河边的树影里,他纠缠着她——这是她和丈夫之外的第一个男人之间的接触,那么刺激,那么堕落,那么不同!她心里道德感和堕落感交汇着,最后,堕落感占了上风,她没有再紧紧地抿住嘴,而是让他的舌头好像蛇一
样游进了她的嘴里。
当然,也游进了她的心里!
4
她们到很晚才回酒店。
电梯在11楼停下了。
他一把就把她拉了出来,然后席卷着她进了他的房间。他是豪华套房,那张白色的豪华双人床好像诱惑着她,他要开灯,她说,不,不要开灯。
她喜欢这迷离的、醉人的黑暗。
有些东西,一定要在黑暗中进行。
到了此时,他们都没有问及彼此的名字,她不知道他是谁,是谁重要吗?关键是,她和他,在这酒店里相遇了,他们彼此勾引,是彼此的艳遇,想享受一次身体的盛宴,仅此而已。
他的手开始游走,游走得很暴力,很美,又很暴力!是张洋不曾给过她的感觉,女人偶尔会喜欢SM,这是小桃说的。堕落,其实是从听这些开始的。
他几乎一把就撕掉了她的内衣。
那粉红的,有着蕾丝花边的内衣呀,是她故意要穿给他看的。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它被扔到了地上。
再然后,他一口吞住了她的饱满的乳房一她还没有生过孩子,还和少女一样饱满的乳房,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流着,跌宕起伏,她不想叫,可是,不能,那近乎兽一样的疯狂进攻着她,她叫了。
叫得好像一只委屈了很久的兽,他没有把她抱到床上,而是在地毯上,很疯狂,很享受,在最后进入她的刹那,他问了三个字:可以吗?
“可以吗”三个字让她泪流满面。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回答,一切就此起彼伏地开始了,一潮未平一潮又起,她从来不知道,做爱,原来可以这样此情绵绵无绝期——可以做到忘记了自己身体在何地,比起丈夫的十分钟,她这场艳遇如此浩荡,如果说开始还有羞耻感和堕落感,到最后,她感觉自己在飞。
直到凌晨三点。
穿好衣服与他吻别时,他搂了搂她:今天只是今天,明天,各不相识,明白吗?这是游戏规则。
她一阵心凉——刚刚,她和他的身体还纠缠在一起,似前世恩爱的夫妻,转眼,就成为路人了。
最好忘记,最好什么都当做没发生,明白?他又说。
她笑了笑,轻吻了一下他,说,明白。
出了1108房间,她感觉自己下体有一种迟钝的疼,这种陌生的疼,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天亮后去用早餐,没有在餐厅看到他。但她想再看到他,她有些迷恋他了,至少,迷恋他的身体。
开会期间她一直在打哈欠,太困了。后来越来越没有意思,她脑子里全是他,于是,她跑到11楼,敲他的门,十点半了,他应该起床了吧?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找谁?
她愣了愣,对不起,走错了。
他走了,退房走了。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来自哪里。她还是这样传统的思路,想知道他叫什么,想和他保持联系,她发现自己有点爱上他了,至少,爱上了他的身体,而他最后告诉她,我们只是艳遇,不要多想。
5
回来之后,好多天她都没有精神。小桃的艳遇又在翻新,这次是一个德国人,小桃说,真生猛,还是外国人过瘾。
——她想起与他的一夜,那是三十年来最放荡的一夜,也最难忘。
她没有想到再次遇到他。
是本市的一个招商引资会,她被调去帮忙,在开会的前十分钟,她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她。
都呆了。
她震惊了,原来他是那么有名的公司的老总,原来是!
原来他叫马天宁!
天宁!她唤他!
你认识我吗他轻轻地微笑着,客气而有距离,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是第一次来这个海边城市,是不是我长得太普通,所以你认错了人?
他这样不动声色,然后匆匆往前走了,他根本就不想叙旧。根本就想忘记——他告诉过她游戏规则的!是她不守规则!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手机响了,是小桃。
小桃说,阮雯莉,你能来医院吗?
你怎么了?
小桃哇就哭了——阮雯莉,我让那德国人毁了,他有艾滋病!我他妈让他毁了!
阮雯莉的脑子中一片空白,那边的会议已经开了,主持人说,下面请马总为我们做报告,欢迎——
阮雯莉听到轰轰烈烈的掌声,刹那间在大厅里回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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