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

杨　琴

【一】

相传月老是世间最无私且公正的。

他有一座豪华的阁子，取名为姻缘司，阁子有很多间，那是收藏不同界的姻缘簿的地方。神，灵，人，妖，鬼以及一切的游荡于世间的生物，在这里都会找到他们的名字和姻缘定数。遇到有缘的，便于众多的姻缘簿中找出他们的名字，手指在两个名字中间一画，一道红线便会牵住彼此。然后，缘定三生。

只是，月老是不能够爱上谁的，也不能偏袒于他的手下所缔结的任何一段姻缘。该了时了，该断时断。

于是，世间的一切姻缘，就在他的掌握之下有条不紊，周而复始地运转着。

【二】

她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在阴界和世间游走，每日幽幽唱歌，秀美的长发，婉约的身姿。水面，墙壁间，人群里，黄泉路上，皆是她片刻的驻足地。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有了爱情。

他也是个鬼魂。他说，我日夜跟随着听你唱歌已有百年了。你可曾察觉？

她摇摇头。他说，那么以后我们一起吧，你会知道你有个多么忠实的倾听者，永远不离不弃。

女子眼如秋水，说，好。

自此，便有两个相依的鬼魂于天地间飘荡，他们从湖面漂过，化成清风飞在天空里，或是给那些永远看不到他们的人唱歌。

一天，他们遇到了一个正在作法的道士。道士看到他们眼睛一亮。说，原来是你们害得这一片的百姓鸡犬不宁的。

她说，我们何时害过人？

道士大喊，休得狡辩，看我如何收拾你们。说着便举剑挥砍过来。

他挺身与之迎战，却不过十几回合，就被那道士一剑刺中，并且在他身上贴上一道符。

她知道道士是要将他的魂魄驱散了。所以当道士向她举剑过来时，她说，不用你动手，我自行了断。

他撕心裂肺地叫喊，却终因道士的控制而动弹不得。

她用尖长的指甲撕开自己的皮肤，一把扯出心脏，像撕橘瓣一样一块一块地撕扯下来塞进嘴里吃掉，嚼得鲜血淋漓。

这一切恰被姻缘阁中的月老看到。当下，心生慈念。便将他们的名字从鬼册中画掉，再到人册中写下来，牵上一线。

两个即将散去的鬼魂，顷刻间得到神奇的力量，他们化成两缕轻烟向两户人家飘去。

【三】

时光已过二十余载。

善良的樵夫娶了邻家的美丽姑娘，生活美满幸福。

只是多年以来，樵夫有一件最想不明白且遗憾的事，那就是妻子的脸上似乎从来没有过表情，不管遇到什么事，总不会哭笑。

大约过了十五年，门外有讨饭的乞丐路过，樵夫生性好心肠，追上去往他的破布袋里塞了几个馒头。乞丐感激不尽，两人就聊了起来，樵夫说出了自己的困惑。那乞丐却说不妨，让我看一看你家娘子，就知道原委。

樵夫有些疑惑，此话当真？

乞丐说，实不相瞒，我原本是个术士，还懂些法术，却因声名渐显，偶犯重错，吃了官司，所以沦落至此。

于是，樵夫就领乞丐去见了他的妻子。

他惊觉于她的美丽，说念及她的丈夫心善，无以为报，但有一随身所带多年之物相送，以此表达感激之情。说着就从布袋中拿出一面青铜镜来递过去。

樵夫的妻子接过来端详了一阵子，见与她平日用的镜子无甚区别，便随手放在桌子上。可是，当她再往镜中看时，却见到了众多纷繁的画面：先是孤独的女鬼在墙壁间穿行，唱歌，接着旁边多了一个同伴，再接着遇见了一个道士，最后的一幕惊心动魄，女鬼扯出自己的心脏，鲜血飞舞。

她看了看，没什么反应，仍旧做她的家务去了。

乞丐悄悄告诉樵夫，这便是你们的前世。

那樵夫吃惊不小，不久便凝结为一块心病，久治不愈，且越来越重。三年之后，竟一命归西。

月老知此事后叹息，此线不当牵，缘尽本无爱。

编辑/刘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