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世友身边的日子(二)
2009-09-09孙洪宪
孙洪宪
日理万机的许世友有时也对身边人员搞思想教育。他的教育方法,既无长篇大论,也无苦口婆心,具有典型的许世友风格
许世友做思想教育工作讲究时间、地点,每逢身边人员回乡探亲,或外出执行任务,他就会把他们叫到跟前,亲自提要求,交代注意事项,用他特有的方式进行教育。
照实说,身经百战、从战火和硝烟中拼杀出来的许世友,做思想工作不是他的强项。全国解放后,他历任南京和广州两大军区司令员,统率着千军万马,关注着整个战区战备和建设的大事,无暇做思想工作。而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又是从各个部队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全面素质特别是政治思想素质比较过硬,用不着许世友为他们分心劳神。但许世友不这么看。他看着工作人员一年到头在他身边转悠,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年龄稍大的,他当成儿子,年龄小的,他当成孙子辈。他认为这些年轻人阅历浅,经验少,说话做事容易冲动,免不了会犯错误。他要亲自给他们打“预防针”,使他们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许世友的思想教育简明扼要。他把即将外出的人员叫到跟前,只讲两句话:“一是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搞歪门邪道;二是不要仗着我教了你们一点拳脚功夫就动手打人,打死人是要偿命的。”寥寥数语,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苦口婆心,但必须坚决执行。这种下命令式的教育方法,具有典型的许世友的性格特色。
本来,思想教育的内容极其宽泛,可我在许世友身边工作期间,看到许世友从来只强调以上两条,极少言及其他。当时,我不知其中原因,后来随着对许世友了解的加深,逐渐认识到这跟他的特殊身份和特殊经历密不可分,从而也就认识到许世友的思想教育虽然简单,但针对性极强。
从身份上讲,许世友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他要时时处处维护党的形象。许世友身居高位,但从不利用职权和自身的影响谋取私利。他对领导干部中利用职权违法乱纪的人深恶痛绝,他经常痛心地说:“共产党领导穷人打天下树立起来的崇高威望,就让这些人给败坏了。”他骂这些人是“害人虫”,是长在共产党身上的“恶性毒瘤”,早晚要被切除掉。许世友自身正气足,要求身边人员也要走得端,行得正,不能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搞歪门邪道。他经常对身边的人员说:“你们做得好坏,不是你们个人的事,群众会讲我许世友如何如何……”原来他是在教育身边人员同他一道,以自身的良好行为去维护党的光辉形象。在他的教育和影响下,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能严格自律,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做事,扎扎实实工作。
许世友教育身边人员“不能打人,打死人要偿命”,乍一听,这似乎在重复一个很直白的老道理,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明确规定“不打人骂人”,每个军人早在入伍后上第一课时就受到了这方面的教育。但了解了许世友的早年经历后,就会感到这是他对年轻的工作人员发自肺腑的忠告。早年的许世友曾背着两桩命案投身行伍,在旧军队里再一次犯下命案后,经共产党人的引导才走上了革命道路。
“旧社会坏人当道,我许世友的拳头专打坏人,打得痛快,也打出了麻烦。”这时,许世友就会把他早年路见不平,打死几个坏人的故事讲给我们听。
许世友第一次打死的是地主李静轩家的二少爷。李二少爷污蔑说许世友的大哥许仕德放的牛吃了他家的庄稼,把许仕德打得鼻青脸肿。从少林寺回乡探母的许世友听说后上前劝阻。李二少爷不但不听劝,反而挥拳朝许世友打来。许世友起初并不还手,不想那二少爷连打十几拳仍不肯住手,许世友恼怒了,一拳朝二少爷的胸口打去。许世友打的不是致命拳,也没使多大劲,可那小子不经打,只一拳就打得他口吐鲜血,一命归天了。
许世友打死的第二个人是个劫匪。许世友打死了地主家的二少爷,家里是不能待了,他连夜逃走,躲过了李静轩和家丁们的追捕,到湖北的马家洼投奔了他的师兄赵保福。赵保福开了一家小酒店,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经常有地痞土匪来闹事抢劫。一天深夜,小店又遇到一伙劫匪的打劫,许世友手提哨棒冲上去和劫匪们厮打起来。他知道自己命案在身,本不想伤害他们,只想把他们打跑,保护师兄的酒店。那伙劫匪自恃人多,围住他往死里打,混战中一劫匪被许世友击中要害,当场毙命。为了不连累师兄,许世友再次出逃。
许世友第三次打死的是一个老兵痞子。许世友告别师兄后逃进了深山老林,在饥寒交迫中,为寻找生路他投身到军阀吴佩孚的队伍里当了兵。他班里有一个横行霸道的老兵痞子,平时对新兵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一次,他借口许世友内务没整理好,嘴里骂骂咧咧。许世友回了几句嘴,那老兵欺他是新兵,动手打了他几个耳光。许世友火了,抬腿就是一脚,不巧正踢在他要害处,那老兵当场就死了。这次许世友跑不掉了,他被五花大绑关了起来。杀人偿命,就在准备绑缚他上刑场时,他做生意的三舅用钱打通了关节,买下他一条命。
“老实常常在,冲动惹祸端”,许世友讲述着他的故事,若有所思地说:“那时年轻气盛,打死的虽是坏人,却也弄得我有家难回,有朋难投,若不是后来参加了革命,就可能在劫难逃了。”
我们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讲,最后,他会画龙点睛直击主题:“旧社会穷人有理无处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人民当家做主,可不能对战友和群众动拳头啊!”我们就是这样,在一次次地听他讲述亲身经历的过程中,受到教育和启迪。
战争结束了,很难再闻到战火硝烟的味道,打猎也就成了许世友延续战争情结的一种最好寄托
许世友酷爱打猎是很有名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猎物美味的钟爱,更主要的还是当战争结束以后,一生为革命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他对于枪声有着很强的迷恋。许世友出门打猎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军人作风,比如,进入“阵地”前,所有的“战前”工作都必须准备就绪,包括地形的选择、枪械的完善、诱饵的准备等等。稍有不备,便会招来一顿训斥。
许世友也曾尝试着钓鱼,但他脾气太急,只要几分钟不见鱼儿咬钩,就不耐烦了,扔下渔竿就走,还抱怨:“钓鱼太被动了,还是打猎主动,可以满山找。”
有一阵子,许世友对用枪打鱼产生了兴趣。留园7号三面环水,水里放养着淡水鱼。由于水塘多年不干,其中也滋长了许多野生小鱼。中午时分,野生小鱼会成群地浮出水面晒太阳。出于好玩,我经常端起小口径步枪瞄准小鱼射击。目标虽小,但距离较近,几乎百发百中。被击中的小鱼肚皮一翻,就漂在水面上不动了。跟我同去的炊事员用捞网把小鱼捞回去加菜。竟是一道美味。许世友见了很感兴趣,他从我手中取过小口径步枪也瞄准小鱼射击。随着一声声枪响,成片的小鱼在水面上翻了白肚。许世友高兴极了:“胖子,打鱼比钓鱼过
瘾!”
许世友平常打猎一般会选择白云山和部队的嘉禾农场,这些地方因为离市区太近,很难打到理想的猎物。平常顶多打到一些麻雀,运气好时,能打获几只斑鸠,这经常惹得许世友不满。因此,他偶尔会派警卫人员到南京去打野兔。
到北京开会时,许世友会派工作人员夜间到南苑机场去打野兔。有一次许世友去北京开会,会议间隙他的瘾头又上来了,便带领我和警卫干事等人手一枪驱车赶往密云水库。汽车爬上一个高坡,左前方出现一大片稀稀疏疏的杨树林。许世友喊停,他判断像这样的林子里一定会有猎物,至少也有斑鸠。许世友指挥大家间隔30米,一字排开,向树林深处搜索前进。果然,进入林子不远,就发现一群斑鸠在地上觅食。那群斑鸠在我的正前方,我手起枪响,击中一只,随着斑鸠群的飞起,我又是一枪,又一只斑鸠扑腾了几下,哀叫着落地。其他人因没发现猎物,都无功而返。我拎着战利品走到许世友面前,面色有点得意,心想一定会得到许世友的夸奖。
许世友这时候围着我转了半圈,瞥了两眼煞有介事地说:“胖子,枪法不错嘛!你看这两只斑鸠,一只感冒了,另一只看气色就知道是病得不轻,你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啦!”听了许世友的挖苦,我挂在脸上的几分得意顿时减了颜色。车子继续往前走,当发现新的猎物时,许世友只是站在车前观望并不举枪,嘴里嘟囔着:“胖子枪法好,还是让胖子打吧。”
第二次去密云水库打猎时,车子走了很远也没有发现猎物,许世友不高兴,脸色有些难看。返回的路上,我发现前面许世友乘坐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但片刻又继续前进了。我乘坐的车子到了许世友停车的地点后,发现右前方50多米外的树枝上站着一只喜鹊,便一枪命中。返回驻地后,我兴冲冲拎着唯一的战利品去向许世友“请功”,谁知许世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妈的,打猎的不打喜鹊,你懂不懂?喜鹊是报喜的!”许世友的一番训教,使我的兴奋荡然无存,打那时起,我懂得了打猎不打喜鹊的规矩。
每年的夏季,广州骄阳似火,酷暑难耐,这时候,许世友一般会选择到白云山脚下一处叫“老虎洞”的别墅居住。1975年8月的一天,住在“老虎洞”附近的一个农户报告说,他地里的玉米和地瓜被野猪拱得乱七八糟。许世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兴奋,俨然就像又接到一个作战命令,他亲自安排观察地形,然后又作出周密部署。然而,几个工作人员按照许世友的精密安排,夜间在野猪出没的山林里整整埋伏了一个星期,不但野猪的影子没见到,还被蚊虫咬起了满身的红疙瘩,大家滋生了“厌战”情绪,准备撤退。
“你们这帮兔崽子,这点儿苦就吃不了了?一点耐性都没有,要是在战争年代,你们准当逃兵。”被许世友一顿臭骂之后,大家又乖乖地继续前去埋伏。
“你们待的这几天月亮大,野猪不会出来的,月黑风疾的夜晚才会出来。”还是农户比较了解情况。经过这一点拨,大家总算明白了一些狩猎的道理。果然,到第九天凌晨两点左右,两只体型较大的野猪领着五六只小野猪借着夜色走进埋伏圈,大家憋足了劲一起开火,结果一只强壮灵活的大猪冲回了山顶,另一只倒地毙命,其他的小野猪被大家赶到一个干涸的池塘里全部生擒。
跑了一只野猪虽然有些遗憾,但许世友还是像指挥打了一场胜仗那样高兴,第二天不仅杀野猪犒劳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把野猪肉送给军区的其他首长品尝。许世友又吩咐把活捉的小野猪送到部队的嘉禾农场的猪圈里饲养。谁知这些失去双亲的小野猪未经驯化、性情暴烈,什么食物也不吃,后来就一只一只地自己在墙上撞死了。
能够把一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精巧别墅,改造成一个菜苗青翠、鸡鸣狗吠的农家大院,这恐怕也只有许世友能够做到
20世纪70年代的许世友,可谓身居高位,但从他的好恶以及生活习惯中,人们还是不难发现根植于他骨子中的那份农民情结,以及勤俭质朴等传统的美德。许世友自己常说;“不能忘本啊!”但是他的“不忘本”总是太彻底,总能给人留下一些难以言表的感受。这一点,我的感触尤为深刻。
跟随许世友多年,我从未见过他穿皮鞋,穿在他脚上的不是草鞋就是布鞋,开会或下部队都是穿草鞋,即使是会见外宾他也是一双草鞋在脚。他教工作人员如何打草鞋,也把自己打好的草鞋分发给大家。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除了女的,其他都穿草鞋或布鞋。对此,许世友也有自己的理论:“干爽透气,不出汗,不长脚气,还省鞋子。”许世友从不穿便服,四季戎装。
不过,许世友穿的草鞋已经不是用草编织的了,而是把废弃的降落伞撕成布条搓成绳子编织而成,鞋底再用胶水粘上橡胶皮,既耐穿,又防水。1985年军装改革后,许世友已经离休,但他一直还是穿一双草鞋、一身老式军装。
许世友郊游常去的地方就是农村,他对农村情有独钟。车子在田间土路上行驶,看到两边长势良好的庄稼和果实累累的果园,他就会兴致勃勃地给我们介绍些农业知识,诸如“人勤地不懒”、“谁家没有三大堆(农家肥),种好庄稼尽是吹”之类的农谚也会随口而出。如果看到荒地和长势不好的庄稼,他也会感慨地讲一些“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人骗地皮,地骗肚皮”之类的农谚。他去得最多的是部队的嘉禾农场,那里的猪圈、鱼塘、稻田处处留下了他的足迹。在他的指点下,农场越办越好,每年都为部队提供大批的粮食、猪肉和鲜鱼。
许世友喜欢自己动手干农活。身为大军区司令,他常挽起袖子和工作人员一起开荒种地。他说参加劳动既能保持本色,又能锻炼身体,还能有所收获,是快乐的享受。他在南京住中山陵八号,这里原是国民党行政院长孙科的别墅,是一个很大的院落。许世友带领工作人员把其中的空地开垦出来,种上了庄稼和瓜果蔬菜;砌起猪圈鸡合养猪喂鸡;还在楼后的鱼塘里放养了鱼苗。在工作之余,他和工作人员一起管理庄稼,喂养家禽,撒网捕鱼,尽情地享受着田园生活的乐趣。
许世友在广州的住所留园7号,原来是接待中央首长的地方,三面环水,楼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微风乍起之时,一阵婆娑之声-楼前是一片规整划一的草地,那草地经过花工的精心打理,就像平铺的一张柔软的绿色毛毯,花工们还在草地上栽培了各色花卉,可谓姹紫嫣红;院落里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采各异,这里的环境即便不是巧夺天工、人间仙境,也绝对优雅怡然。
许世友进入留园7号后,东瞅瞅、西瞧瞧,又背着手绕楼转了几圈,然后把所有工作人员叫到一起:“楼后的竹林圈起来养鸡,水里面养鱼,草坪开出来种菜,楼顶上搭棚养鸽子,就这么定了,你们抓紧行动。”说完,他自己慢慢踱回楼上。工作人员怎么也不敢相信要把这优雅的环境毁掉去种菜养鸡,起初还以为
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个个站在原地发呆。
军令如山,1974年2月的一天,当许世友下部队到海南岛去以后,我发动所有工作人员,并从军区警卫营借了一个警卫班,木耙、铁锹、镐头齐上阵,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垦荒”运动。我们狠狠心拔去那些美丽的花草,一个星期时间把那块美丽的草地翻了个底朝天,又到嘉禾农场拉来一车猪粪覆盖一层,再翻一遍地,原来的一片花红草绿很快就变成了三分良田。我和其他工作人员又骑自行车到郊区菜农那里找来小白菜、菜心、辣椒、茄子等菜苗及时种上去。院子里路两边的草地也开垦出来准备种地瓜,玉米、高梁、黄豆等。
许世友海南之行持续了2 0余天,回到留园7号时,那些栽种的菜心、小白菜在精心呵护下已经返青,青翠欲滴地泛着油光。许世友的心情好到了极点,本来就很阔的一张大嘴更是笑得合不拢,他围着菜地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好!好!好!”
“种菜不施肥,等于瞎胡混。”冷不丁许世友冒出一句话来,“施肥最好还是农家肥。”我们知道,许世友这是在催促我们给菜地上肥了。于是在广州东山区的闹市街头就出现了这样一景:我带着管理员、司机,3个军人推着一辆拉粪车,大街小巷里四处转悠,寻找公共厕所淘粪浇菜。老百姓见了好生奇怪:别的淘粪车由市内往市外拉,而这几个军人却把淘粪车拉进了百姓心目中非常神秘也非常神圣的军营别墅小区。这种场景每星期都会上演一次,吊足了老百姓的胃口。
因为给菜地上肥,还引来了一个小小的插曲。盛夏的广州,暑气浓烈,而留园7号的庭院内却是地肥苗壮。菜地里刚上的大粪被太阳一晒,粪水蒸腾,臭味扑鼻。
有一天,军区一位首长偕夫人来拜访许世友,菜地是他们进门的必经之地,路过菜地时,那位首长的定力还算不错,顶着臭气,强作镇静,脚步也算平稳,而首长夫人显然受不了这种刺激,掏出手帕捂着鼻孔小步跑过菜地。恰好,这一幕被许世友看在了眼里,他不高兴了,“你这个臭资产阶级分子,你以为你干净?你也是一肚子屎。”尖刻之至,直羞得这位夫人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后,到许世友家去的客人再也没有人敢做出轻率之举,大都憋足了气,边走边俯视着菜苗,一副怜惜神情。
因为许世友“治菜”严格,他的菜地里一根杂草也找不到。又因为养分充足,灌溉及时,很快就迎来了累累硕果。那些菜苗开始生长较为缓慢,但成熟季节一到,就像疯了一样猛长,许世友家人连同全体工作人员自给自足已绰绰有余,剩下的就大筐大筐地送人,军区首长、警卫连都享受了我们的劳动果实。“看看,摆弄蔬菜就是比摆弄花草实惠得多,什么屁高雅,高雅能当饭吃吗?”抚弄着满地的菜苗,许世友振振有词。
秋天到了,路边的地瓜也渐渐成熟,地表已经被慢慢长大的地瓜撑出了条条裂缝。一天,在挖地瓜时,发现一个老鼠洞,许世友见了非常生气:“妈巴子的,竟敢钻到老子的地盘上来分享劳动果实,消灭老鼠。”于是,他又指挥了一场持久的灭鼠“战役”。但许世友没想到这个“敌人”远比他想象得聪明。
先是使用耗子药,药死几只后,狡猾的老鼠就再也不去碰了。
许世友又提出用笼子套,费了半天劲准备了一大堆诱饵,可那些老鼠在笼子周围转来转去,就是不往笼子里钻,这使许世友很伤脑筋。他在地瓜地边上踱来踱去,寻思灭鼠新方。他看着茂密的地瓜叶突发奇想:老鼠敢在大白天到地里啃地瓜,就是因为有茂密的地瓜叶做掩护。于是,他下令摘掉地瓜叶子。“不行啊首长,叶子摘光了,地瓜也不长了。”我赶紧提醒道。许世友沉思半晌,又想出了一个“高招”:在地瓜地里埋几根竹竿,竹竿间拉铁丝,铁丝上挂铃铛,风吹铃铛响,老鼠必然受惊吓而逃走。他把游击战中骚扰敌人的战法用来对付老鼠。工作人员按照他的法子一试,果然有效。但好景不长,老鼠在习惯了铃铛的动听音乐之后,又大摇大摆地在地瓜丛中尽情啃噬。
许世友这次大发雷霆:“给我放狗出来!”家里有一条训练有素的狼狗,平时是束缚在狗圈的,这次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威风凛凛的狼狗在地瓜地巡视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老鼠的踪迹,一番周折,灭鼠战役终获全胜。
许世友不仅种菜有招,并且养鸡有术,“生财”也有道,这些方面他很讲究,只是他的坐骑是完全用不着讲究的
许世友在南京时养鸡就很出名,据说他家里养了一群良种鸡,下的蛋7个就有一斤。
来到广州后,许世友早就盯上了别墅后面的那片竹林,命人围好后,他就从南京把那100多只良种鸡运来,圈在竹林里放养。因为这些鸡他都侍弄过,所以哪只快生蛋了、哪只身体不适,他指指点点,如数家珍。他还亲自示范教工作人员把吃剩的骨头和鱼刺用锤子敲碎,拌在饲料里喂鸡,每天至少给鸡喂一次青菜。果不其然,他养的那些鸡个个精神焕发,生的蛋又多又大。我记得有一只蛋居然3两多,打开里面有3个蛋黄。这件事后来越传越神,慕名前来参观许世友养鸡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来联系买鸡蛋。“我这里又不是养鸡场,参观什么!”许世友虽然拒绝参观者,但对军区机关干部和部队农场的人来参观,他还是持欢迎态度。对于来买鸡蛋的则区别对待,他告诉工作人员:“一定要问清楚,如果买鸡蛋用来吃,多少钱也不卖,如果是用来孵小鸡的,无偿奉送。”许世友喜欢养鸡,也支持机关干部养鸡。
如此自力更生、种菜养鸡之后,一大家子人还真正做到了丰衣足食,为国家节约了不少开支,在那个买什么都要凭票的困难时代,我们的生活标准一直保持得不错。
留园7号院内的道路两旁耸立着一排排葱茏繁盛的白玉兰树,每到开花季节,清香扑鼻,满园生辉。
许世友看到园丁每次都将飘落的花瓣收拾起来带走,觉得奇怪,就问其缘由,园丁不好意思地回答:“卖掉,换几个零花钱。”许世友好像又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一般,急速号令工作人员集合,采摘玉兰花。他坐镇指挥,大家一起动手,有上树摘的,有在地上用钩子钩的,搞得白玉兰树光彩顿失,只有高处的树梢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几朵羞答答绽放,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爬上去冒险。
“兔崽子,想当年三百多丈高的树我也爬得上去,看你们这群熊样!”许世友边骂边露出一脸的不屑。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即使翻遍吉尼斯大全,恐怕也难以找到三百多丈高的树啊!
大家将采下的白玉兰花卖到收购站,一个花季就赚了五六百元,这在上个世纪70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许世友安排给每个工作人员买了一件时髦的的确良衣服,剩下的就用来改善伙食了。
养鸡种菜自然为国家节省了开支,其实许世友节省的地方何止这些。比如,他睡的床是木板床,而且
那床板只有三尺来宽,跟连队普通战士的床铺没有两样,谁见了都难以相信这是堂堂政治局委员、大军区司令员的床铺。军区管理局几次要给他换有弹性的棕床,他坚决不同意,还说:“睡硬床可以把腰杆睡直,那些软的是修正主义的温床。”他家的大小凳子也全是硬的,客厅里那些宽敞舒适的沙发是专门给客人坐的。
多年来,许世友一直乘坐两台普通的北京吉普车,只不过前挡风玻璃换成了防弹的。许世友常说:“卧车软绵绵的不够劲,人和车一起颠簸是最好的运动。”但是他那两辆旧吉普车在参加大型活动时,不仅有碍观瞻,而且还常常因为马力小而影响整个车队的速度。我和几个工作人员商量后,报主管部门同意,趁许世友下部队时,为他弄了一辆当时在中国比较时髦舒适的苏产吉姆车,停放在离留园7号较远的一个车库里,准备在接送外宾时再动员他坐。可不等外宾来,这辆车就被他发现了。那天我陪他去参加军区的一个会议路过这个车库,他问这车是哪个部门的,我只好照实说了。他一脸怒气,命令我立即把车送走。我刚解释几句就被他大声训斥:“什么迎送外宾?屁话!要是你们几个老爷想坐好车就直说,别跟老子耍心眼。”
我和工作人员的一番好心召来了许世友的一顿猛批,我赶快通知管理局把那辆吉姆车开走,以后再也不敢提换车的事了。之后,许世友依然坐那辆旧吉普,依然陶醉于那种上下颠簸之乐。
许世友与酒,这是个不得不提的故事,因为酒贯穿了他的一生,关于他的传奇也大多与酒有关
世人都说许世友好酒量,在我看来,许世友的确与酒有缘,他不但酒量大,而且酒风好,他喝酒喝得豪爽、喝得壮烈、喝得机智,堪称酒场豪杰。
“酒能增勇,能打仗的人一定能喝酒。敢喝酒,打仗首先要不怕死,不怕死的人还怕喝酒吗?”这是许世友的喝酒理论。喝到尽兴之时,许世友向我谈起他人生几次重大转折都与喝酒有关的故事。一次是1 926年,因为喝酒认识了共产党员傅孟贤,从此走上革命道路;一次是1939年,因为喝酒碰上朱德总司令,他请朱德总司令喝酒,要求朱德总司令向毛主席说情,批准他到山东抗战前线,才有了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山东之旅,一次是1971年,在上海大摆鸿门宴,宴请林彪党羽,成功掩护毛主席的专列安全回到北京。这些在相关资料上多有披露,不再赘言。
1974年中秋节,许世友和工作人员一起吃团圆饭,菜肴摆满了半个乒乓球台,工作人员围台而坐。他取出几瓶存放多年的老茅台酒。那是酱色的瓷瓶,木塞拔出,琼浆飘香迅速溢满整个屋子,许世友很惬意地深深闻了几下,然后开始喝酒。许世友喝酒是有规矩的,他不发话,别人是不能乱举杯的。他先端杯和大家喝一杯团圆酒,然后再从工作人员到家人一个一个碰杯,杯不离口,不一会儿十几杯酒已经下肚。毕竟70岁的人了,我担心他喝多了顶不住,便上前劝他少喝几杯。许世友正喝得起劲,哪里理会:“妈巴子的,少见多怪,我才喝这么一点就多了?我过去喝酒一喝就是一脸盆,长征到陕北时有人跟我打赌,我一顿吃下了7斤羊肉,喝下5斤白酒,还吃了32个羊肉包子,结果那人输了,乖乖地替我付酒钱。”一扬脖,又是一杯下肚。“告诉你,别看我老了,两斤白酒别想放倒我。”
我很知趣地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看着许世友痛快淋漓地豪饮。
其实,我不仅领略了许世友喝酒的豪爽,也领略了他喝酒的那股认真劲。那次是许世友调任广州不久,他在家里设宴招待和他一起下部队看地形归来的副司令员、参谋长、作战部长、作战科长等。那是一桌别具特色的菜肴,红烧野兔、麻辣野鸡、宫爆斑鸠、油炸麻雀,还有一大盘凉拌野猪肉等,酥的脆的香的辣的,清一色野味。桌子上并排摆着5瓶茅台酒。
大家落座之后,许世友示意警卫员倒酒。许世友喝酒,是绝对没有女招待的,一般都是工作人员负责斟酒。这时许世友环顾一圈,开始发话:“这些野味是我在南京打的,酒是我的陈年老货,今天我请客,8人5瓶不多,谁喝酒也不许耍滑。”他用挑战似的目光把他请来的客人扫描一遍,伸手把一只大碗放在桌子中央:“谁耍滑,罚一大碗,大家先干三杯。”说罢,许世友来了个先干为敬,喝罢酒杯倒垂,滴酒不落。在座的领导各自酒量及饮酒习惯不同,大多第一次和许世友面对面喝酒,有的明显地显出紧张之情,都在面面相觑。副司令毕竟在抗战时期就是许世友的老部下了,也是酒场高手,他一句“司令不减当年啊”。说罢也一饮而尽,其他人跟着把第一杯喝光。第二杯,尽管大家左推右让,最后还是全部饮尽。正当大家喝完酒抿嘴的工夫,许世友的第三杯已经下肚。坐在许世友斜对面的是作战部的一位科长,此人军事素质过硬,深得许世友赏识,他看到今天这阵势有些咄咄逼人,想留一手,就趁许世友仰脖喝第三杯的时候,迅速把喝到嘴里的第二杯酒又悄悄吐到小毛巾上。他刚把杯子放好,对面就传来劈头盖脸的骂声:“妈的,一开始就耍滑,还算不算男人?”这位科长没想到许世友虽在一杯接一杯。但他的眼睛始终在巡视着满座的人员。
许世友让警卫员当场验证后,将早已放在桌子中央的大碗倒满酒。许世友把大碗往科长面前一推:“我就知道有人喝小杯不过瘾,恭喜你第一个用上大碗。”
科长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药片:“我的老胃病又犯了,医生不让喝酒。”
许世友更不含糊:“酒是消炎良药,喝下这杯酒,胃病自然好。”
“首长,我晚上还要赶写报告,真的不能喝了。”科长还在极力争取宽大。
“一碗酒放不倒你,就算放倒了,我放你三天假。”许世友没有一点姑息的意思。
这时众人也在起哄附和,万般无奈之下,科长憋着一口气咕咚咕咚把一大碗酒喝光。掌声四起,掌声中科长光荣地瘫软到沙发上。喝到最后,菜光酒尽,看着有人扶墙而立,有人摇摇晃晃,有人话语模糊,许世友显得兴高采烈。这就是许世友,喝不倒人誓不休。
许世友一天也离不开酒,没有酒他就吃不下饭。为了保证他的健康,保健医生通常限制他喝酒,监督他每顿只能喝四小杯,喝够四杯就把酒瓶子拿走,这让刚刚喝到兴头上的许世友大伤脑筋。
每当保健医生把酒瓶收走,许世友就会抱怨:“我喝了一辈子酒,我知道冷酒伤肝,热酒伤肺,没有酒伤心啊。”有几回,许世友试图用好言好语来感化医生,但并不奏效,忠于职守的保健医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许世友终于发火了:“你敢拿我的酒瓶子,你滚,你现在就滚!”女医生一点也不含糊:“滚也不准你多喝,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我必须完成,我要对首长的健康负责!”软硬兼施不奏效,这一下,许世友也没辙了。
不过许世友有时使点小智术,使些小伎俩,使医生防不胜防,比
如,在喝第二杯或者第三杯的时候,他会寻各种借口支走医生,等她返回时,许世友早就过足了瘾,还装出一副没解馋的痛苦样子。至于医生是否洞悉了其中的小玄妙,天知道。
自古人们把饮酒豪爽且酒量过人的人赞誉为酒圣、酒仙。这美称用在许世友身上恰如其分。许世友不但酒量大,而且把饮酒之道运用得精妙之至。他以酒会友,结交了众多英雄豪杰;打仗时他用酒送部队出征,用酒为部队庆功,指挥部队打了无数胜仗;到晚年,他又别出心裁地用喝酒选将,给后人留下一段美谈。
1979年自卫反击战时,许世友受命担任东线作战的总指挥。临战前,他想选他的老部下刘昌毅中将当他的副手。但他心里没底,已经离职休息的刘昌毅身体还行不行?他要当面“考察”,考察的方式是请刘昌毅喝酒。这场“考察酒”喝得惊心动魄,壮怀激烈,两人一口气喝光了3瓶茅台还让上酒。
许世友话中有话:“还能喝吗?”
刘昌毅毫不含糊:“许司令能喝我就能陪!”
“考察”结束了,刘昌毅醉了两天。许世友心里有底了:“还是一条好汉!能喝,敢喝,不怕死,身体也可以,副帅当之无愧!”
许世友喝酒历来是公私分明,自己喝的酒自己掏钱买自己保管,工作招待用酒由管理员保管。尽管上世纪70年代的茅台酒每瓶不到10元,还是花去了他不少的工资,也幸亏许世友并没有其他的额外嗜好和消费。
许世友喝酒虽有“喝不倒人誓不休”的气概,但一般不“整”身边的工作人员,可是当1976年8月我要调离许世友身边时,却被他灌了个酩酊大醉。那一天,许世友设宴为我送行,他不仅自己连连举杯相敬,还发动全体人员轮流敬酒。本来,跟随许世友多年,我的酒量锻炼得还不错,但抵不住这连番的“攻击”。其实,那一天不只是酒量的原因,还有战友间的情谊,对于首长的牵挂等等,使你无法不醉。酒伴随了许世友一生。许世友一生究竟喝了多少酒,没有人能准确估量。他曾私下跟我说,他是在旧军队里喝酒上瘾的,一生只有喝多过,没有喝醉过。以许世友过人的酒量,如果一天以一斤计,他一生喝酒至少有两万多斤,足能装3卡车。许世友也不像人们所说的一生只喝茅台酒,红军时期多数是喝打土豪缴获的酒,后来南征北战,打到哪里就喝当地酿造的酒。他多次跟我说,他喝过山东的张裕金奖白兰地和安徽古井贡酒,并赞美这两种酒是好酒。专喝茅台酒那是他晚年的事了。
许世友战争年代与战友结下的深厚情谊,像一泓清水,纯洁,清澈而透明。老战友来广州时常登门拜望,常来的是当年红四方面军和华东野战军的老战友
许世友将军戎马生涯几十年,他在枪林弹雨、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与许多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战友结下了深厚情谊,那是一种同甘共苦的患难之交,那是一种披肝沥胆的生死之交。他们之间结下的那份情谊,就像一泓清水,纯洁、清澈而透明。
许世友的老战友来广州,都要抽空前来拜望他,尤其当年红四方面军和华东野战军的老战友,如王建安、陈再道和宋时轮等高级将领,都曾多次到许世友家中做客。每逢老战友到来,许世友总是喜出望外,设家宴盛情款待。
一天下午,王建安来到许世友的家中。一见面,两双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不停地摇动。许世友还觉得不过瘾,一巴掌拍在王建安的肩头上,粗门大嗓地说:“几年不见你还像个儿童团啊!”两人哈哈一笑,进了客厅。
我按惯例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正欲离开,许世友说:“胖子,你别走,陪我们两个喝酒。”
几碟简单的菜肴端上桌来,自然都是许世友和工作人员种的农家菜和猎来的野味。许世友把茅台酒往桌子上一放,冲着王建安说:“今天咱俩把它统统干掉,喝个痛快!”
王建安笑着说:“喝就喝,跟许司令喝酒,图的就是个痛快!”
许世友和王建安是多年的搭档。红军时期,两人同属红四方面军,一起指挥部队爬雪山,过草地。许世友时任第四军军长,王建安任政委;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期间,两人同在学员队,一起学军事、学政治,坚持与张国焘划清了界限,解放战争时期,许世友任山东兵团司令员,王建安任副司令员,一起指挥了济南战役,抗美援朝战场上,许世友和王建安分别担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兵团和第九兵团的司令员。多年来,两人常有来往。
此刻,酒桌上的两位老将军,也像当年在战场上那样充满激情和斗志。两人杯来杯去,几乎杯不落桌。酒,激发了两位老将军心中永不言败的激情;酒,让他们重温战争岁月的往事。他们一下子就像年轻了几十岁,遥想当年,追忆起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许多往事。说到激动处,两位老将军几乎同时举杯:“来,再喝下这杯。”
几个回合之后,饭桌上酒空菜稀,两个人面颊上都泛起了红晕。
秋夜的天空气爽云稀,繁星点点。那天晚上,两位将军喝得都有了几分醉意。送走王建安,许世友意犹未尽,他颇有几分感慨地对我说:“当年,在延安抗大组织清算张国焘的问题时,有些人非要把张国焘的问题和红四方面军扯在一起,上批张国焘,下连四方面军的干部战士。当时有些人想不通,就想离开延安,到外面去干出个样子看看。当时要不是王建安同志及时反映情况,可能有许多同志要犯大错误啊!”
许世友和宋时轮两位老将军是战友,也是酒友。二人同属华东野战军,解放战争时,并肩作战解放济南,抗美援朝时,两人再次并肩作战反侵略。
宋时轮酒量大,有百杯不倒、千杯不醉之称。宋时轮自称“酒将军”。老将中酒量与许世友不相上下的,恐怕宋时轮是一个。
早在济南战役时,两位将军之间就发生过一段有关两瓶茅台酒的故事:
1948年,中国战场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北方战场。华东野战军趁势发起济南战役。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对这次战役非常重视。毛泽东说:济南战役“关系甚大”。中央军委要求用20天到两个月的时间完成济南战役的任务。担任攻城部队总指挥的许世友说:“只需12天,就可以解决。”实际上,济南战役只用了8天8夜的时间,解放军就打进了济南府,活捉了王耀武,宣告胜利。
济南战役打响后,我军连连告捷,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深感快慰,特意让人给许世友送来两瓶茅台酒,寓意是早日打下济南,喝庆功酒。
许世友接到陈毅送来的茅台酒,高兴地说:“还是陈老总了解我。”他却合不得喝,想到了担任西线攻城指挥的十纵司令员宋时轮,自言自语地说:“不能喝,要喝,就和宋时轮一起喝。”继而,他拨通了宋时轮的电话。
“老伙计,你给我狠狠地打,陈老总送来了两瓶茅台,酒我留着,等拿下济南,我请你喝。”
“有酒你早就喝光了,还会有我的份?”
“妈巴子的,信不过我?打下济南我让酒跟你说话。”
宋时轮怎么也没有想到,嗜酒如命的许世友,竟然真把两瓶酒留下来了。
战役胜利结束了,红彤彤的太阳跃出了山岭,阳光透过缕缕云霞,照耀着大地。许世友虽说几天几夜没合眼,此时,却毫无倦意。他突然想起床头的两瓶茅台酒,立即通知宋时轮,来住处一聚。两人见面,许世友拿出了保存完好的两瓶茅台酒,得意地说:“我说留着一起喝,你还不信,我可是强压着酒瘾,才没舍得喝掉它。”
按着老规矩,两人一人一瓶,不劝不让,一会儿就瓶底朝天了。
多年过去了,战友加酒友,两人之间的友谊越加深厚。可能是缘于两人相同的做人的豪爽,喝酒的豪气,加之两人共有的活跃、好动的性格,他们只要凑在一起,就打打闹闹,俏皮话说个没完,变着法子寻开心,就像一对“老顽童”。
1975年7月,中央军委在北京召开军委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各大军区的领导都住在京西宾馆。许世友和宋时轮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他们两人的级别都比较高,被安排在同一层楼的两个最大的套房。我和警卫干事、保健医生作为随同人员住在许世友的隔壁。
许世友和宋时轮在一起,没有我们一般人想象中礼貌的握手、寒暄和问候。见了面,两人就没有了“正经”。许世友时常得手抓住宋时轮的胳膊,一下子就拧到了背后,宋时轮每每痛得喊叫不停。
这天晚饭后,许世友回到卧室,对我说:“胖子,给我拿张白纸和红蓝铅笔过来。”
我纳闷,不便问,又不敢怠慢,随手将纸和笔递了过去。
许世友在桌子上铺开纸,先是重重地画了一个大圆圈,一边画还止不住嘿嘿地笑出声来。我站在旁边看着,一脸的迷惑,不知道许世友想做什么。但见他又是几笔勾勾画画,竟然在纸上画了一个形象夸张的小乌龟。画完之后,许世友问:“画得像不像?”
我笑着说:“像。”
“像就好,再去找点浆糊来。”
接着,许世友在纸的背面涂了些浆糊,把纸对折了一下,轻轻放进了衣袋。
我看着这一切,一头雾水。
走廊里响起了宋时轮的脚步声。
许世友立马走出房间,紧走几步,拍着宋时轮的后背说:“散步去啊。”顺势把那张画有小乌龟的纸贴上了宋时轮的后背。
宋时轮在走廊里大摇大摆地走,那张画有小乌龟的纸在他背上忽闪忽闪地跳跃,许世友悄然放慢脚步留在后面。宾馆的工作人员看到宋时轮背上贴有一张画着小乌龟的纸后,十分惊奇,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想不到这么大的领导还有人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可没有人敢当面告诉他,实在忍不住,就捂着嘴偷偷笑。参加会议的老将们见了这幕情景,也窃笑。宋时轮不解地问:
“你们笑什么?”
大家还是忍不住地笑,并用手指点着他的后背。宋时轮意识到了什么,反手往背后一摸,就扯下了那张画有小乌龟的白纸。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冲着许世友说:“又是你干的好事。”
许世友禁不住一仰头,狂笑起来,那神情,活脱脱一个顽皮的孩子,在精心设计的恶作剧终于得逞后,才有的那般开怀与得意。
望着许世友那副孩童般的神情,宋时轮也笑了,不禁说:“你可是越来越像个儿童团了。”
许世友一天能抽一条烟,但是他说戒就戒,为此他和韩先楚打赌,结果许世友赢了
许世友不抽烟,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有抽烟嗜好的也从不在许世友面前吞云吐雾。一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忙完手头的工作,就想过过烟瘾,于是点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优哉游哉地翻阅文件。不曾想刚吸几口,外面走廊里就响起了许世友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糟糕,没想到第一次在办公室抽烟就会被许世友碰上。慌乱之际,我随手将来不及按灭的那支烟藏进了办公桌抽屉里。刚把抽屉推上,许世友就进来了。也许是闻到了飘散在屋子里的烟味,许世友一改往日见到人交代完事就抬脚离开的习惯,在办公室里踱起了四方步。这可把我急坏了,我面朝许世友,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放烟的抽屉。只一会儿工夫,袅袅白烟就从抽屉里飘散了出来。
许世友发话了:“胖子,还不赶紧把烟拿出来,你想把办公桌烧掉啊?”
我简直是无地自容,匆忙把没燃完的那截烟拿出来按灭,等着挨批。然而,我等来的不是批评,许世友见到烟突然来了兴致,引出了他自己的一段关于戒烟的话题。
许世友说:“抽烟也不是坏事,想抽就正大光明地抽,何必躲躲闪闪,像做贼一样。告诉你,我过去也抽烟,一天能抽一条。”
从没听说过一人一天能抽一条烟,我面露疑色。
我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许世友的眼睛。
“胖子,你不信吧?那是在抗美援朝的时候,兵团指挥部设在地道里,天昏地暗,不见阳光,憋闷得慌,没有战斗时,大家就一天到晚不停地抽烟。我抽烟比别人厉害,一次同时点燃8支烟,嘴里6支,一个鼻孔各插一支,一包烟分两次就抽完了。”一边说着许世友还一边比划着做动作。
“告诉你我是怎么戒的烟,韩先楚他们和我打赌,我赢了。他们几个见我烟瘾太大,自认为许世友离开烟一天也不能过,就和我打赌说,只要你许司令戒了烟,我们就请你喝茅台酒。”喜酒闷烟么,在闷烟和美酒之间,许世友当然要选择美酒了。许世友说:“戒就戒,不抽就完了嘛。”以惊人的毅力,许世友硬是把烟戒了。许世友自豪地说:“这顿茅台酒赢得有意义。”
听了许世友抽烟和戒烟的故事,我对许世友有了更深的一层了解,那就是他身上具有的那种超乎寻常的恒心和毅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