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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实感多佳句

2009-09-09吴华山

东坡赤壁诗词 2009年4期
关键词:佳句新诗落叶

吴华山

于《东坡赤壁诗词》09年第1期读到:

欧阳鹤《踏莎行·太白山吟》:

岭贯东西。物兼南北,雄奇幽秀风光绝。长江黄水两厢分,中华奉此为龙脉。

道祖骑牛。诗仙泼墨,两朝汤浴君心悦。寻芳觅胜遍令人,豪吟自有天涯客。

星汉《游含鄱口》:

分明山缺日轮孤,远借平湖补画图。

倾尽诗思已无力。归途我要彩云扶。

琹川(女、台湾)《落叶之诗》:

黄昏蹲在落叶旁/检视,一堆枯槁的日子/总有几片可取的吧/比如春风留下的吻痕/或者夏日翠鸟的歌声//蹲在黄昏落叶旁/拨动秋以纤冷十指/逐渐浸在银凉的月色中/浮显纹脉解析着日子/温柔的印记无从辨识/而夏鸟亦悄然远离——//蹲在落叶旁黄昏/歇落与大地同眠/残褪的叶面/隐隐流漾着光影/将蚀缺的日子辉映/一叶构图优美的季节恋情

世事多巧,恰如张爱玲《爱》中所言:“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在同一天报箱里,见到了《安徽老年报》09年1月20日《大诗人张恺帆百岁》文章中张恺帆先生生前作《读诗有感》:“真情实感多佳句,故弄玄虚没好音。试读唐诗三百首,几曾晦涩不堪闻?”简直就是对上面三首“佳句”最为精到的点评。一时引发我欲吐体悟到的个中道理,与乐此道者切磋。

毛泽东同志说:“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对社会生活有真情是“源”,还得赋予生活以主观的心灵美,才是高。情是性情、情感,感是感受、感悟。情感必须真实,但不止于真实。杜勃罗留波夫说:“了解真理,每个智慧的人都可以这样做到;对善表示向往,也是每一个还没有丧失灵魂的高洁的人,应当而且正要这样做的。然而要强烈地体会到真,又是善,又能在其中寻到生活与美,把它们在美丽而明确的形象中表现出来——这只有诗人,或者一般说来,所谓艺术家才能做到。”(转引自丁芒《求真论》)“多佳句”的诗词、新诗,都得有强烈的感情,个性化的体验和形象的表现。上面三首就是属于这样的真情实感,读起来悦耳“好音”:“长江黄水两厢分,中华奉此为龙脉。”“倾尽诗思已无力,归途我要彩云扶。”“比如春风留下的吻痕”“将蚀缺的日子辉映。”如果它们止于感情之真,没有实实在在的感受乃至感悟的个性化体验,并用真切可感的形象表现出各自的心灵美,也就成不了如此佳句、佳篇。

如何把内心感受形象地表现出来,即艺术如何表现思想,属干表达方式问题,历来出现两种情况:一种偏离真情实感,走上“故弄玄虚”,往往“晦涩不堪闻”。这一点,不在此次议题之内,暂放不谈。一种则是继续沿着真实情感往前走。例如:白居易《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穿得单薄,却希望寒冷。艾青《一个黑人姑娘在歌唱》:“一个多么舒服脚在不停地/一个多么可怜/却要唱欢乐的歌”。黑人小姑娘为白入主公看孩子,可怜还得唱歌。对照看来,旧体诗与新诗虽“异曲”,却有“同工”之妙。妙在都能实感地表达真情内容。这便是哲学上说的内容决定形式。长期以来,诗词与新诗,各自创造了不少自己的“异曲”优势,只要双方善于吸取、借鉴,则可做到互补,更见“同工”之妙。

欧阳鹤和星汉二先生写的都是游览胜地、大自然的风貌,抒发的都是对于祖国山河无比热爱的真情实感,无一不是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感,用心语说出那份爱来。《踏莎行·太白山吟》首句是:“岭贯东西,物兼南北,雄奇幽秀风光绝。”过片是“道祖骑牛,诗仙泼墨,两朝汤浴君心悦。”《游含鄱口》首句是:“分明山缺目轮孤,远借平湖补画图。”这在唐诗宋词里找不到,在当今其他诗词里找不到,天下只有“这一个”。但其字里行间却分明见出唐诗宋词的根脉,分明融合了当代诗词和新诗遣词造句的思维方式。他们面对传统,不是循规蹈矩地膜拜而是用发展的观念和视角对历经千百年淘洗的优秀文化成果作出新的、个性化的理解与发现。正如艾青先生曾说过的:“诗人的劳动是创造。不重复别人的创造。”“诗人也只有在他对事物有了更深理解的时候,他才能创造新的词汇。新的语言。”故而读起来,如同对面说话般亲切、好懂,却又不是一般的口语化。每一字词,都是用自己细心寻找来的意象说的,让你去想,不仅是想出意思,而是想出那份意味来。作家李陀论诗时说:古代“诗人从来不或者很少直抒胸臆,而是不断地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自己的感情对应物。在诗人眼里世界上的万物无不具有与自己情感相呼应的精灵。同一物象在不同心情的诗人眼里就具有不同的感情色彩。诗人们只在描述在他眼睛里的这种具有感情色彩的物象,让读者去品评,去体味,去生发,去想象,很少把爱呀、情呀直接说出来。”(引自圈子馥《唤醒自然,开拓想象——星汉<天山韵语>读后》)他们的这份情,运份爱,既属于他们,也属于我们,属于我们共同的新生活,新时代。

台湾女士菜川的新诗《落叶之诗》,贴近民歌,用比兴手法抒情。三节首句分别是“黄昏蹲在落叶旁,”“蹲在黄昏落叶旁”,“蹲在落叶旁黄昏”,重重叠叠,反复回环,极具民歌风致,很快把人带到作者所要“检视”的“落叶”“日子”里,意境中。诗人用真实而丰富的时代生活,通过灵视之眼,去“检视”、去发现潜藏于“落叶”和时代脉络中的诗意。“落叶”是这首诗的主意象。作者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说三道四,全都通过“落叶”来说,娴熟运用了传统诗词的思维方式。却一反过去落叶悲秋的情调:“总有几片可取的吧”“拨动秋以纤冷十指/逐渐浸在银凉的月色中/浮显纹脉解析着日子”。并非“一堆枯槁”,而是“歇落与大地同眠/残褪的叶面/隐隐流漾着光影/将蚀缺的日子辉映。”作者眷恋生活,流连光景,对于生存细节的“落叶”体察、“检视”之后,进而对时代大视域、大主题作出了一种历史和哲学背景上的宏观概括:“一叶构图优美的季节恋情”!这“一叶构图”实在是很优美的。其艺术观念与艺术感觉极具先进性、敏感性与探索性。纵向有民族性的继承,横向有外来的借鉴,在一纵一横坐标上,真情实感地衍生丰富出了新的图景。

陈毅同志说:“写旧体最难摆脱书卷气,沾上这气便是骸骨迷恋;写新诗常与中国诗传统脱节,容易流为洋八股。”(冯健男《陈毅论诗》)这两首当代诗词《踏莎行·太白山吟》《游含鄱口》内容乃至语言,完全摆脱了“书卷气”,全无“晦涩”的“骸骨迷恋”,用各自的个性化语言,充分表达出了自己新的思想感情,突出了时代性与创造性。新诗《落叶之诗》与中国诗传统紧密结合在一起,完全摆脱了“洋八股”,用自己个性化语言,表达出了自己的新的思想感情,突出了民族性。这样整体诗性地取彼之长,补己之短的优势互补,成就了各自的“多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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