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媒体与政治
2009-08-31王晓玲
王晓玲
无论哪个国家,媒体都有巨大影响,但韩国有其特殊性:国家主义、排斥多样性以及军队文化的特点,加上半岛民族易激动的国民性,使韩国社会具有“汤锅根性”。
近来在谈论中韩关系时,韩国媒体越来越受关注。大家发现,中韩政府之间的友好关系在健康发展,但是部分韩国媒体的部分报道却对中韩民间感情起到了一定的负面作用。其实不仅是中韩关系,韩国的政治、社会甚至政府的政策制定,都受到来自媒体的巨大影响。远的如2002年的世界杯,媒体的渲染把全体韩国人都变成了狂热的“红魔”。近的如去年的“牛肉风波”,韩国人就是因为看了电视里有关美国疯牛病的报道才开始走上街头。再如我们熟悉的“黄禹锡事件”,也是媒体戳穿了这位科学界“韩国英雄”的骗局。其实在每次选举中,韩国媒体都会施展其左右民心的能力。即使在平时,媒体也会把政府的一举一动放在手术台上,不停地进行曝光和剖析,影响着政府的威信。韩国媒体称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无冕之王”,风头不亚于总统府青瓦台。在这种情况下,政府与媒体之间出现了利用、限制、监督、对抗等错综复杂的关系。每当青瓦台易主,双方的战术都会发生变化,但是这场明争暗斗却从来停止过。
有人会说,无论在哪个国家,媒体都有巨大的影响力。但是韩国有其特殊性。这是一个单一民族国家,有着“家长制”权威文化的传统以及被殖民的历史,因此韩国政治具有国家主义、排斥多样性以及军队文化的特点。再加上半岛民族容易激动的国民性,使韩国社会的意见很容易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出现“猎杀女巫”式的舆论独裁。韩国人将这种性格自嘲为“汤锅根性”。韩国的各种政治、经济、媒体权力都非常集中,它们通过地缘、学缘、血缘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很多媒体报道下隐藏的就是各种力量的较量。
从上世纪60年代的军政府独裁,到后来建立民主制度,再到令天,韩国媒体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韩国学者把韩国媒体与历届政府的关系比喻为政府的宠物犬、保护犬、监视犬和攻击犬,说的是两者之间或同心一体、或依附、或共生、或牵制、或对立的关系。
大棒+肉骨头:朴正熙与全斗焕时期
按照这种解释,朴正熙、全斗焕两任总统时期的韩国媒体是青瓦台的“宠物犬”加“保护犬”。政府不允许持反对声音的媒体存在,媒体从业者或者摄于威力或屈服于利益而依附政府,为政府摇旗呐喊。
1961年朴正熙发动军事政变执掌政权后,马上关闭了改革派的《民族日报》,其发行人被以“通共嫌疑罪”处死。一些批判政府的媒体从业者被以“违反反共法”的罪名拘捕,或者遭到不明身份的暴徒袭击,程度较轻的则被解雇。1979年全斗焕上台后,也对媒体从业人员进行了“净化”,合并或撤销了很多媒体机构,还制定了“报道指针”,要求媒体在“指针”框架内进行新闻报道。1980年戒严司令部与舆论机构共同辞退的媒体从业者有298人,媒体自动辞退的有535人,韩国人将这段历史称为“媒体大屠杀”。全国64家媒体机构经过整顿后只剩下11家报纸、27个广播电台和6个通讯社。政府每天向这些媒体提供“报道指针”,直接掌握媒体的选题和论调。
挥舞“大棒”的同时,青瓦台也向媒体抛出了“肉骨头”,软硬兼施地控制媒体。朴正熙时期,青瓦台为媒体提供低启、商业贷款和税收优惠。例如1967年韩国的贷款利率为25%,但是报社的借款利率为18%。1968年,《朝鲜日报》要建报社大楼和高利亚那洒店,政府向其提供了年利率仅为7%~8%的巨额低息贷款,《朝鲜日报》以此为契机发展成了今天的韩国报业巨头。今天的《朝鲜日报》也被韩国人看作“保守阵营”的舆论大本营。60年代韩国一般商品的进口关税为39%,但报业用纸的进口关税仅为4.5%。1972年,政府设立了媒体基金,为记者们退休后的生活提供各种保障。1973年,11个政府部门设立了发言人职位,积极启用记者,相当于政府发言人的文化公报部部长在上世纪70年代也一直是由记者出身的人担任的。全斗焕允许报社涉足杂志、出版等相关产业,使很多媒体发展成为大型企业。政府还降低了记者的个人所得税,向媒体从业者提供较低利息的贷款,这一时期记者的收入大大高于其他行业的白领。
借助资本力量:卢泰愚时期
1988年上台的卢泰愚政府虽然也是军人政府,但他毕竟是韩国民主运动后上台的,对煤体已经不能像朴和全那样进行露骨的收买和压制,但还是对煤体保持了很强的控制能力。媒体这时候基本上还是“宠物犬”加“保护犬”的角色,只不过不像以前那么驯服。
这时候的青瓦台鼓励媒体产业的发展,1987年的30家报纸到1990年底增长到85家,1980年只有12个版面的报纸到1989年增加到20个版面,1990年又增加到24个。在政府的鼓励政策下,媒体之间的市场竞争局面初步形成,而国家权力与资本对媒体的渗透就变得更加容易。1988年12月,国会公开了一个“媒体人个别接触报告”,政府要员选择特定媒体向其透露重大新闻,并以此控制媒体将内幕公诸于世。另外,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财阀资本”以及“广告商”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而“则阀”本身就与当时的青瓦台同属于“保守阵营”,因此“资本”替青瓦台完成了对媒体的控制。1991年《东亚日报》的编辑局局长因为与股东的意见不一致而被迫辞职,称“媒体现在遇到了比权力更加根本和更加长久的挑战势力,这就是媒体资本”。
但卢泰愚时期的青瓦台并未完全放弃对媒体的直接控制。1981年,韩国政府曾经制定“舆论基本法”。按照这一法律,舆论有保障公共利益的义务,并且需要向政府申请登记才能获得合法地位。政府有权力取消媒体的登记,没收违法刊物,追究媒体从业者的刑事责任。民主运动后,“舆论基本法”虽被废除,但是取而代之的“定期刊物登记法”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坐山观虎斗:金泳三时期
1993年金泳三政府上台被认为是韩国民主政治的真正开始。媒体自由是民主社会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政府更多的是通过法律和制度等手段与媒体周旋。金泳三上台后为强调其与之前军政府的差异,进行了“金融实名制”和“修改劳动法”等一系列“进步”倾向的变革。金泳三上台之初,媒体与青瓦台曾有过一段蜜月期,媒体支持民主改革,对“金融实名制”等政策表示拥护。但韩国主要报纸的背后都是大资本在掌控,当政府要着手修改劳动法,给工会更大的活动空间时,这种利益冲突终于显现出来。媒体开始批判政府,成了“监视犬”加“攻击犬”。对此,青瓦台进行了一系列或明或暗的反攻,使媒体在金泳三政府后期徘徊在“宠物犬”、“监视犬”和“攻击犬”三个角色之间。
金泳三沿用卢泰愚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