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爱你,欣喜如花忧伤如画

2009-08-28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09年17期
关键词:零钱青草戒指

阿 九

她是在午夜接过他的电话,在那些夹杂着明显放纵的哭和笑之后,闻见电话那头话音中弥漫的酒气,一个男人的感情负疚和事业不甘,都在酒话之中,疯疯地向她倒出来,她曾和他一同闻过青草里的啤酒香,于是永远不会将这看作失礼。

她不说话,只低低地唱,莫非可终身美丽,才值得钩钩手指发誓,对你不止感激敬礼,当你知己才是虚伪。

那一端的声音渐渐安静,然后长久的沉默之后,扣掉了电话。

她依然轻轻地唱,如果这记忆非爱情,连天都不会太高兴。

身边的男友翻了翻身,谁啊,这么晚了?

她只轻轻地一滞,没什么,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她从没想过原来真的有一天可以这样从容地说出这个词。

强世遇见他的时候,是在柬埔寨,她申谙去那里做志愿者,为期半年。

彼时她和男朋友在两个城市各自匆忙地转弯,电话里总被大段大段的沉默拥堵,那些频繁发作的争吵之后,是谁都不愿承认的貌合神离,她就在众多欲泄不得的压抑之下,仓皇出逃。

正午的小邮局里,她瞥见他寄出的明信片,收信人的地址也是上海。后来他们一起搭过一段车,他说一个人来这里是为了重新开始一个人生活,说完把头靠在生锈的车杆上,眼睛看着街边。一个表情久久不变。

那个静默的侧脸,就轻易地重叠了她所有关于悲伤的想象。

他也记得在那个傍晚,她在斑驳的古老墙壁前,抱了一本书,轻轻地念“为什么要踏遍千湖之水,为什么要记下她们的述说,是谁轻轻告诉你,世界如此辽阔”。

远处莲花塔座的尖顶矗立在透明的光线里,四面八方的风里,吹过微微的清凉。

他远远望着出神的她,默不作声地递过水,他记得白日里她管那些四面佛叫做会笑的石头,他喜欢这个女孩子的笑容,明亮的,带着一点熟悉的柔软。

似乎一切已然预演好,他们毫无悬念地在一起,也或者只是为成全那一场盛大的旅行,怎么可以辜负七月的盛夏阳光。

她只记得长街尽头他徼徼俯下的脸,渐渐清晰的眼眸,带着好闻的青草味道,还有略微扎人的胡须和柔软的、冰凉的唇,然而她更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她回想起的,是她的男友。

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游离,手里便是一紧,她的腰瘦得惊心动魄,触得到硬硬的肋骨,还有柔柔软软的发,他的心就一软,远处有孩子起哄的声音,她羞涩地推开他,他忍不住笑,她也笑起来,两个人便在深夜的街头相对着笑得前俯后仰。

很久之后,她想,是不是在一开始他们笑得太多,最后剩下的便只能是眼泪。

或许因为是在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她才会如此放肆,或许因为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他才会这般不顾后果。

那明是可以一日日倒数的爱情,却也真的让她欣喜如花复又忧伤如画。

他拖了她的手,在那个神比人多的国度里,在那个有着洪大钟声的庙宇里,一声声地低头祈愿。

愿爱我们或爱过我们的人永远幸福!

愿我们爱或我们爱过的人永远幸福!

愿我们自己永远幸福!

在四面诸神佛的威压之下,她忽然又心有戚戚地几乎忍不住就要相信那些誓言,只是那时候她已然知道,他们注定只能是第一句和第二句。

谁都明白,一场戏,做足了假才够真。

她总在深夜的街头,在无名的草地,看他一杯一杯地醉酒,然后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给远方的女子,她无从想象那个女生的面容,而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只重复那一句,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时候,她在旁边轻轻唱,塔尖仍然记得,这拥抱极美好,爱有千斤重,重过无涯的铁路。

啤酒的味道混合了青草的独特香气,她似乎一闭上眼睛就可以回想。

他包了小电影院陪她看第十遍的电影,只因那个电影里的男主角像极了她的男友,暗暗的小房间里,觉察到她氤氲蔓延的悲伤,他的手适时地探过,听到有隐约金属相碰的声音。那是他右手食指的戒指和她左手中指戒指相撞,叮,在那个寂静的小地方轰然回响,无限放大,绵绵不绝地提醒着他,他知道,那是她和男友的对戒,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她的停顿,心里就蔓延出阴森森的凉。

他们两个人,在彼此的拥抱里互相缅怀过往,光明正大心知肚明地假装一场爱情。

谁都想过分离吧,谁都以为那只是旅途中的艳遇,谁还会在意下一个七月的阳光里握住的是谁的手。

分开终于不能幸免,她的男友买了婚戒要她回国,家人也催着结婚。

他公司董事的女儿频频示好,温柔多金,只要他点头。

还有什么要犹豫的,他们都不过是彼此的一条岔路,始终不是归途。

道别那日的情节之后她记不真切,只隐约记得他的手穿过她长长的发,她打碎了一瓶试管香,指尖熟悉的青草味道蔓延了整天迟迟不肯散,她努力地在他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如释重负,一闪而过,她忽然觉得苦涩,那已然是这匆匆收场的爱情最后的记忆。

她删掉了他的手机号码,说再也不联系,这样对彼此都好。他耸耸肩说,随你。

他抱一抱她,依然是瘦瘦的肩膀,软软的发,他说好不舍得,她笑,太假了。他不置可否。

他执意搞下她左手中指的戒指,他的手指很细,那枚暗暗的戒指,就有点可笑地在他的小指上一荡一荡。

“送我吧,好歹也算是一件你的东西。”

那时她以为这故事的进程就此扭转方向,远远避开爱别离的苦,然而终究悲哀难禁。

她回国。

也许是许久不见,也许是她心存愧疚,她和男友的关又回复了热恋的状态。

定了婚期拍了婚照买了戒指置办了房子,一切波澜不惊按部就班地提醒着她,以后的日子该是怎么一个模样。

只是没有想过,过去的日子阴魂不散。

那一日,她给一个同事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喂喂”两声,她下意识地挂断,然后一遍一遍地打过去,听完那声“喂喂”,挂掉,再打,再挂,直到对方歇斯底里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她茫然地抬起头,灰蒙蒙的天上有浅浅的云,她苦笑着问自己,我想干什么?

她记得他接电话的时候,也会说“喂喂”,一个二声,一个四声。

之后想念就如同突然决堤的水,四处泛滥,他的笑他背她走过的路他做过的饭他买过的小首饰,任她狠狠打压,始终不肯沉没。

那些突如其来不可克制的想念,来得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在男友和她温存时,在某个深夜霓虹亮起的时候,在剧烈的阳光突然铺天盖地地席卷时,时时刻刻,无休无止。

她的婚期开始一推再推,男友不耐烦,你到底在等什么?她恍然,是啊,她在等什么,那不应该是她长期以来的愿望吗

是等他吗?

他的新女友很温柔,帮他打领带为他做爱吃的菜,他却隐隐觉得失落,究竟失去了什么,他却想不出。

女友不喜欢他喝酒,他也好久没有碰。

直到那日他生日,被哥们儿拖去喝酒,他在大醉之后迷迷糊糊地拨过一个电话,他已然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又是对谁说,只是第二天才隐约想起,电话那边的女孩子唱的似乎是一首已经刻意好久不去想的歌。

他才明白,她的手机号,那11位数字,被他从手机里删掉,却从来不曾从记忆里删去。

那个有软软的发喜欢白裙子的女孩,和她的细高跟鞋一起,踏碎他的回忆,她变成他身体里一个隐秘的伤口,轻易地将所有的欣喜粉碎,哪怕只是一瞬间的隐隐作痛。

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头,父亲却突然病了,她工作太忙,男友全权负责照顾父亲的任务,忙里忙外,看得她都心疼,母亲催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么好的人,还要求什么?

她也想,是啊,这么好的男人,哪里去找?

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就嫁了吧。可是这么想的时候,分明有那么一丝不甘一丝留恋。

他的女友说婚戒都已经买好了,你还戴什么尾戒,摘了吧。他抬头望了望北方的天空,很久之后才面无表情地说,哦。

她的包里随身带着一个零钱包,褐色的格子样式,很小巧,放了很多的零钱,很重,离开后,她已极少时间会用上零钱,但是仍然不嫌重地放在包包中,那是在一起时,他每天放进去的一枚零钱,她舍不得用。

他的尼古丁摄入量开始增加,会习惯地把一盒烟拆开,放进一个小烟盒中,那是她送给他的见面礼,褐色的格子样式,与她的零钱包正好配对,她不喜欢他抽烟,但是在一起时,仍然会小小地纵容他的烟瘾。

她的脖子上戴有一个玉佩,已经洗到发旧的红绳系着,洗澡的时候也不会摘下来,那是从他脖子上摘下来的,红绳很长,舍不得剪开,她打了一个长结。

他的钱包里长期放着一张相片,那是他偷拍的她的照片,他偶尔会忘记有这张照片,偶尔他会拿出来看看,清秀的样子,是他不能参与的以后。

他们不是没有爱,只不过,爱在分手之后。

他突然很想不顾一切地找到她。只是,离开时她的决绝,总是让他却步,他想,她也许不会理他。太过强烈的自尊,反而让他止步。也许对她的思念,还不到真正不顾一切的地步。

她忍不住想要打电话给他,可是越在意的事情,越害怕失败的结果,她反而越害怕面对。

分开一年之久,他们在各自的思念中彼此想象,反复怀念,却已经没有人愿意再踏出开始的第一步。

猜你喜欢

零钱青草戒指
Chapter 3 The ring and the lamp 第三章 戒指和灯
梅朵戒指
佩奇换零钱
零钱探测器
天然宝石戒指环绕手指的优雅
戒指算盘
影子
影子
口罩零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