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拓案”：商业无间道？

7月5日晚,世界第三大矿业公司力拓上海办事处4名员工,被中国国安部门依法拘留。据新华社报道,力拓上海公司员工被拘的原因是,在2009年以来的中外进出口铁矿石談判期间,采取不正当手段拉拢收买中国钢铁生产单位内部人员,并借此刺探窃取了中国国家机密,损害中国国家利益和安全。

力拓上海办事处员工被拘留,揭开了跨国公司在华间谍行为的盖子。此时,正当关键时刻的铁矿石年度谈判,也揭起了其一向隐蔽的盖头。

铁矿石谈判中方屡战屡败

根据铁矿石谈判规则,谈判格局是三对三,供方全球三大矿业公司——澳大利亚的必和必拓公司、力拓集团和巴西淡水河谷公司,对需方——宝钢集团、新日铁和欧洲钢厂,决定下一财政年度铁矿石价格(离岸价格),只要其中任何一家矿山与钢厂达成铁矿石买卖合同,谈判即宣告结束,其他各家谈判均要接受此结果。

今年中方的铁矿石谈判小组,是由中钢协为首,带领宝钢、首钢等共16家钢铁企业组成。

5月26日,力拓公司宣布,与日本新日铁公司在今年年度长期协议铁矿石价格谈判中达成一致。其中,铁矿石粉矿价格下降32.95%,铁矿石块矿价格下降44.47%。而我国粉矿进口量占到铁矿石进口的70%左右,新日铁达成的这一协议并未达到中方40%~45%降价幅度的要求,中国铁矿石谈判代表宣布,这一降幅没有“客观真实地反映”国际铁矿石市场形势,将“造成中国钢铁生产企业全面亏损”。“中方仍然坚持此前设定的降价40%~45%这一底线”。

2003年,中国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但在铁矿石谈判中,中国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没有任何话语权。

一位参与中方谈判组的钢企负责人向记者坦承:“感觉每一次谈判对方准备都很周密,先机总是掌握在他们手里。”

力拓事件像一个导火索,引爆了进口铁矿石内幕的大讨论。综合不同消息源的内容,却几乎一致地指向铁矿石行业存在通过不正当手段窃取行业情报的潜规则,甚至上升到涉密的程度。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首钢人士透露:“所谓涉密的情报,包括企业的生产成本、企业的技术改造水平、具体经济技术指标、生产技术参数,甚至国家政策发展动向等,都是属于涉密因素;而从铁矿石谈判的商业机密上来说,中国出什么招,中方谈判对策几何,都是重点。”

有不愿透露姓名的钢铁专家告诉记者,与力拓等的谈判结果,不仅将影响整个钢铁行业的利益,围绕钢铁行业的汽车、家电业都将受其影响。因此窃取了中钢协价格谈判的底线,相当于窃取了国家跟钢铁有关的所有行业的部分经济运行机密,直至影响整个国民经济的走势。

导火索引爆窃密潜规则

中国钢企的分散,让力拓轻易找到了瓦解中国市场这个看似庞大的阵营的突破口。历年的谈判,也因此相当被动。

每到铁矿石价格谈判来临前夕,各地钢厂就被铁矿石巨头派出的市场调研人员关注,各钢厂的具体生产、销售数据,甚至贸易往来及中钢协的各种内部消息都会被上述各市场调研人员搜罗。

而这些市场调研人员,大多数都是矿山企业在华招聘的在钢铁企业从业多年的资深人士,无论在各钢企间还是在政府部门都有较深的人脉资源。其掌握的“市场信息”中就包括了铁矿石价格谈判的种种“最新进展”和中方的举措等等。

此次被拘留的力拓公司上海办事处负责人胡士泰,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代表。胡士泰拥有国企背景,很多钢铁企业人士证实,胡士泰在中国钢铁行业“非常吃得开”,和钢铁行业的很多重量级人物都有良好的私交。

CBN记者此前接触的多名三大矿山公司高层就曾供职于国内一些钢铁企业和矿业企业。而这些人为力拓采取不正当手段,通过拉拢收买,向中国钢铁企业人员套取国家情报,提供了人脉基础。

而中国钢企的保密意识则表现得让人十分忧心。据知情人士透露,在中国,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打听到最有价值的情报。而且中国对什么是秘密也没有一个标准,很多时候大家就是不自觉地将信息透露出去了。有时候,一顿饭就可以从钢厂问到库存、产量等消息,当然矿山公司挖走的对中国钢企熟悉的人士打听这些消息就更容易。

涉外反腐亟待立法

“(每吨)70美元,返你0.5美元”,此前,《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买家的身份接触了做铁矿石进出口贸易的南京大尊公司进出口公司,该公司的朱先生对记者明确表示,“佣金可以谈。”

“类似的商业贿赂很普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在去年铁矿石价格高涨时,收受贿赂甚至是半公开的,不仅是大型钢企收取贿赂,下游的中小钢企也收取佣金,“否则现货的价格为什么能炒那么高?”

“看看去年的‘奥运包厢事件,商业贿赂简直明目张胆。”该人士表示,去年6月,代表中国与必和必拓达成“二手首发价”的某大型国有钢企方面人员,两个月后出现在必和必拓的“奥运观光团”中。

必和必拓为了款待贵宾,专门成立了代号“IMT”的接待小组,高价聘请美国接待公司安排贵宾的行程,除了白天邀请贵宾观看比赛,晚上还专门邀请著名女歌手为其献唱,声称此举更有利于“沟通感情”。

有知情人士告诉记者,矿山企业和钢铁企业的“感情沟通”非常紧密,除正常的“业务提成”外,很多矿山已经“熟悉中国国情”,逢年过节都会对相关人员进行必要的打点。

数据显示,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商业贿赂案件呈现上升趋势,此前10年内中国至少调查了50万件腐败事件,其中64%与国际贸易和外商有关,而接受调查近一半的跨国公司表示有过商业贿赂。

但多数跨国公司在华行贿案,诸如西门子天文数字行贿案、雅芳行贿案等都没得到有效的惩罚,有识之士呼吁我国应该尽快制定《涉外反腐败法》,加大执法力度,对这些腐败丑恶进行重重的打击。

“胡士泰案件很难快速结案。”北京理工大学经济系教授胡星斗对媒体表示,胡士泰案件目前只是发现了首钢谭以新等一部分线索,往下还会有更多的钢企牵涉其中,也会有更多的人被调查,“案件肯定还需要经过相当长时间的缜密调查。”

我国外交部发言人说,力拓事件不影响中外企业合作,今后我们将一如既往地为外国企业在华投资、为中外企业合作创造有利条件。

实际上,厘清诸如力拓窃密这类事件,是为中外合作创造更好的环境。(综合《第一财经日报》、《每日经济新闻》、《北京青年报》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