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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岩松同行美国侧记

2009-08-21蔡崇达

博客天下 2009年12期
关键词:世贸中心底特律白岩松

蔡崇达

其实,一直以来我们爱的不是美国,恨的其实也不是美国,而是它身上的一个神话——美国梦。这个梦不仅绑架了美国,也绑架了世界。我们一直在误解美国,美国也可能一直在误解自己。

在纽约下城区的华尔街,路上的行人比想象中还要稀少,而且看得出,他们大部分是游客——手持相机,兴奋地指着各个地标。从游客们的脸上,我发现了那种看迪斯尼影片长大的孩子走进迪斯尼乐园时的情景,兴奋、惊奇,到处留影。这就是华尔街,是报纸上、电视里、电影里、小说里描绘多次的华尔街。而现在它存在的意义,似乎更多的是一个景点,一个主题游乐场。

同行白岩松告诉我,上次他来的时候,华尔街到处都是上班的白领,他们行色匆匆,那么意气风发,那么焦虑,他们手上操纵的,是世界经济的神经中枢。他当时深深被这种气概震撼,而现在他们撤退了,除去为游客准备的设施,其它部分似乎都可以不存在,街上店面大面积关门——他们曾为这里上班的白领提供服务。现在,只留下一些口味各异的餐馆和纪念品商店。美国梦的躯壳,吸纳着外来的游客。

商品是最好的布道工具

美国何以成为整个世界的梦想游乐场?

著名学者卡尔·桑德伯格在上个世纪有个回答:共和国就是个梦想,凡事都源于梦想。

就是从一个个梦想开始,这个国家开始了系统的完善,开始了肌体的生长。而这个梦想的核心,或许正如美国政治学家李普赛特在《美国例外论》一书中提出的,美国是世界上唯一建立在信念上的国家,这包括自由、平等、个人主义、平民主义和市场经济等一套美国价值观。基于此,李普赛特说,“成为一个美国人”不是出生的问题,而是对理念的承诺,对美国这个理念的认可。

据说美国是世界上人均拥有国旗最多的国家,几乎人人都在自己的公司、家里挂上国旗。整个国家几乎是美国梦的体验馆。关于美国梦的音乐,在百老汇演了又演;在华尔街,每次交易都要在美元上看到国家箴言“E Pluribus Unum(合众为一)”;宣扬美国精神的教堂成了金融机构之外最大、最多的建筑……可以说,整个国家都是大教堂,生活的每个侧面都是仪式,而最大的布道工具就是商品。

我们去看了一场NBA比赛,在比赛开始前,社区选派的拉拉队员上台表演,当地教师或杰出人士用各种奇特的唱腔带领大家合唱国歌,每个队员都拉着本地的学生上台。在那一刻,我才明白NBA一直吸引人前来的原因,比赛是一部分,此外还有像社区一样的活跃气氛、宗教礼仪一样的温馨气氛——这使比赛不仅是比赛,也是社区活动和爱国教育。唱国歌时,孩子们都把手放在胸前,表情肃穆而纯真,我知道在那一刻,这些孩子越发笃定地热爱和相信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

看完比赛的第二天,我们去参观NBA球星科比的中学母校,学校的老师和科比当年的队友接待了我们。他们告诉我们,学校为每个孩子提供参与各种比赛、各种活动的机会,让每个孩子得以体会各种职业的快感和挫折,进而选择适合自己天赋和梦想的道路。这无疑是对的,人最容易坚持、最容易做到的事,就是自己选择的梦想。

要离开的时候,白岩松特意坐到当年科比坐过的位置。桌椅并非排排对齐,而是鼓励人人参与的“回”形,教室里到处贴有出自《第22条军规》、《了不起的盖茨比》等美国式名著的箴言,此外就是学生们在各种活动中的照片及所获荣誉。不仅这间教室,全梭都像个梦想陈列室。白岩松对着镜头说:“我开始了解,为什么这里能走出一个科比,还可以走出更多的科比。”

美国简直是一家梦想销售公司,把所有美国人囊括进一个个梦想的真人秀节目中,通过梦想激励出这个国家最大的力量。这是多么狡猾的方式,梦想推动社会生活不断改善,为加注在上面的道德和社会价值提供了间接证明,为美国的一切理念正名,美国甚至通过商品销售,把全世界都包裹进去了。

被神话绑架

终于看到了那个著名的伤口——世贸中心,看起来它依然突兀得让人不太舒服。

在一片高楼之中,铁丝网把它圈了起来。总有游客在这里驻足留念,还有零零散散的小贩,据说其中有些是华尔街的失业人员,他们叫卖着“9·11”袭击场景的图像。虽然他们痛恨这次灾难,但如果痛苦能换来钞票,为什么不呢?

在纽约,世贸中心一次次被有意无意地提及。在的士上,我偶然说了句“觉得纽约的高楼似乎不如想象中多”,那个黑人司机马上说,那是因为没有了世贸中心。他还抒情地说,等红灯时他时常抬起头,看着纽约的高楼,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两天之后,我们的向导又说了类似的话。

在这里,世贸中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它更多的寄托着美国那种强悍却也脆弱的荣耀感。美国从19世纪末的工业化时期开始领先世界,在那之后,美国人以为自己国家理念的正确性得到验证,他们的自信和自负达到顶峰,某种意义上来说,世贸中心就是这种情感的标志。然而在200i年,这种骄傲被摧毁了。

“9·11”后不久,《纽约时报》刊文提出疑问:“WHY THEY HATEUS(他们为何憎恨我们)?”这不是矫情,而是实在地表达出美国人当时的不解。许多人以为自己是上帝的选民,“9·11”之前美国的发展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强悍地推行自己的国家理念,大部分美国人甚至觉得“我们是为他们好,为此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可以的”。

《纽约时报》有个专栏作家打了个比方:“美国就像自以为是的神,到处粗暴地、甚至残暴地‘施恩。他觉得糖果是好吃的,强迫别人接受,却不知道其实人家需要的是粮食。但美国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中,丝毫听不到别人的抗议,因为自负和沉醉使他们闭目塞听,直到‘9·11发出了尖锐的抗议声,美国人才错愕地发觉,他们似乎错了。”

有一些事实可为美国的这种沉醉佐证:据说只有55%的美国人知道太阳是一个星体,70%的美国议员没有护照,普通美国人出游主要集中在国内,他们对外部世界的了解主要靠媒体,而报纸上80%左右是美国新闻,大多数美国人只读地方报纸,而非全国性大报。

应该说,就是那个被夸大、奉为神话的美国梦绑架了美国,它让美国看不清世界,却又自负地到处推销。梦想本不是坏事,但当过度强化的梦想变成了一种自我催眠的神话,对自我和他人的伤害就开始了。

事实上,“9·11”事件这也可以说是美国新思考的起点,从愤怒到疑问到好奇,美国学者和民众共同经历了这一情绪转变,现在关于各种文明的书籍在美国畅销,美国开始关心外界的本来面目——自美国建立以来,这大概是美国人最热切地想了解世界的时候。

还必须讲到那个伤口的名字——Ground Zero(归零地)。或许,从这

个地方开始,美国对外界的认识,归零了。

梦想的废墟地

白岩松用了一个准确的词形容华尔街:废墟。他说,华尔街的这群游客,让他想起在汶川大地震采访期间遇到的“废墟游”的人。可以这么说,美国如今到处是梦想的废墟地,最让人痛心的废墟当属“归零地”,而更大、更令人触目惊心的,当属底特律。

很长一段时间里,底特律曾是“美国梦”的代表——工业化、高薪、白领生活。

底特律历史博物馆公关部主任罗伯特·桑德拉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故事:1914年,亨利·福特提出“一天五美元”的理念,这在当时是其他制造企业工资的两倍多。福特想借此解决公司人员流动过快的问题,他希望有一支稳定的员工队伍,以确保生产高质量的汽车。在高薪刺激下,大量外来人口涌入底特律,在三大汽车企业就职,成为那个时代很多人的梦想。

底特律的繁荣在1963年达到顶峰,那一年它成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中心,比任何人梦想中的样子都要成功。

然而就是这个底特律,我们晚上抵达时却没有多少建筑亮着灯,市中心空荡荡的,9点多钟已经找不到吃饭的馆子。走在路上,随处可见酗酒的人,还有人突然过来找你要烟抽。安静的市区里,不知从哪传来嚎叫的声音。

一夜过去,我们在白天看见了这样的底特律:市区里大片大片的房屋被遗弃,一栋栋大楼被封闭,窗户都已破碎,里面住满了乌鸦;在路边,可以看到被丢弃的吸毒工具;即使是白天,也看不到太多行人。通用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大部分人都住在郊区,车子直接开进办公大楼就不出来了,因为现在底特律治安很差,是美国治安最差的城市。

底特律的没落,看上去有一个很直接的原因,即汽车工业的衰退。20世纪初,美国大概有80~100个汽车品牌,有很多与之配套的汽车制造厂,而现在倒得几乎只剩岌岌可危的“三大”——通用(现已申请“破产保护”)、福特和克莱斯勒(现已被“破产保护”)。

在我看来,底特律的危机,恰是“美国梦”神话过度膨胀的后遗症。底特律人一直沉浸于那个发轫于大工业时代、狂热了几个世纪的“美国梦”,他们以为仅仅通过这个产业的发展,就能无限地扩张、扩张、扩张,却疏忽了自己产业的结构问题,疏忽了自己的种族问题。底特律这个基于狂热梦想扩张的城市,在梦想退潮后,盛放着触目惊心的悲凉。其实华尔街的危机何尝不是如此,应该说,这就是美国神话对美国自己的讹诈。

当我们驱车离开底特律的时候,白岩松突然发现,在底特律一个街角,一个商店正在装修,老板用醒目的字体写着:“Detroit,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底特律,一切都会好的)。”白岩松感慨说,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话。这的确是让人激动的美国,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美国。美国真正的秘密是——希望,永远对未来无比的笃定。

难怪底特律副市长索尔格林会语气肯定地保证,等我们下次来,底特律肯定比现在好。

克林顿自传序言(选)

从法学院刚毕业时.我还是个年青小伙,十分期待着马上开始大展拳脚。这时,我突发奇想,把本来想要看的小说和历史书暂时放在一边,出去买了一本“如何”一类的书:《如何掌控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作者是阿兰·拉金。该书的主要观点是,我们必须开列出自己短期、中期、长期的生活目标,按其重要程度进行分类,例如A组最为重要,B组次之,C组第三。然后,在每一个目标下列出实现这些目标的具体行动。我依然保留着这本软皮书,距今已近30个年头了。

然而,那个A组的条目我还没忘记。我希望成为一个好人,娶个好老婆,生育几个孩子,交几个好朋友,做个成功的政治家,写一本卓越的书。

当然,我是不是个好人,得由上帝来断定。和所有人的家庭生活一样,我家的生活也并非事事如意,但算得上是温馨美好。其中的瑕疵,正如世人所知。多数因我而起,而她们对我的爱持续地给这个家庭带来希望。就我所认识的人来说,没人比我拥有更多、更好的朋友。正是在这些密友的大力扶持下,我才得以入主白宫,现在他们已成为享有盛名的“比尔之友”。

我总是努力让事情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给更多人梦想成真的机会,振奋人们的精神,使他们团结起来。这就是我一直取得成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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