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变
2009-08-14无字仓颉
无字仓颉
党校的刘一凡打来电话:“老同学,请你喝酒怎么样?带上清若。悦来餐馆,我等你们!”我笑了,这家伙准又捞着白吃白喝的了。
刘一凡是个很够意思的人,有什么好事总不忘旧友。大学毕业,有能耐的老爹立马就给他在党校找了个休闲处所,一周两节马列主义哲学。而我流浪了一年多才头破血流地找到一所技工学校,教文化课。人比人,气死人。
我和未婚妻清若大一认识,恋爱四年做了四年的焦点。
我和清若打车过去。小店不大,倒也干净,上座率蛮高。这次刘一凡还真不是白吃白喝,餐馆小老板请他题了个店名,摆一桌作为酬谢。席间,矮个儿长脸的小老板听刘一凡介绍我是市作协会员,马上恭敬有加,一个劲儿地递烟倒酒,还忙不迭地给清若添茶。
小老板自报家门叫朱永和,年龄长我两岁,早年也是名文学爱好者。据他说,投了三年稿,一篇没发。那时候没电脑,光复写纸就用了好几包。
朱老板喝酒上脸但是真能喝,扎啤一口“扎”进去一杯。喝多了又骂又夸,骂编辑骂城管骂工商,夸“3•15”夸女明星夸我们这些教书的。最后,特意夸了清若,“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呐!”
这以后,我们成了朱永和店里的常客。有时候,刘一凡没空,朱永和就直接给我们打电话。朱永和平时爱绷脸,给人感觉很严肃,但一笑又马上灿烂如花,有点像川剧里面的变脸。我们一去,他这朵花就永远开着。
有一次,我和清若赶到店里时,刘一凡已等在那里了。朱永和拨弄着手机说:“正想打电话催你呢!说话儿就来了。这样,你们吃着,我还得到那边监监工,不好意思,失陪了啊!”我问刘一凡监什么工,刘一凡告诉我说朱老板在别处租了间铺面,比这边大得多。这不,又让我给题写匾额呢!我揶揄说就你那破字还到处给人题字呢!刘一凡抿口酒说你以为我傻呀,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那点小算盘我能不清楚嘛!我问刘一凡,老爹啥时候退休?他说早呢。
这次清若莫名其妙地喝醉了。趁她不省人事时,刘一凡把我拉到一边,耳语道:“当着清若的面我不好意思说,作为老朋友我又不能不说,朱永和那小子为什么老请你们吃饭,他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我笑了,学着他的口吻说:“你以为我傻呀?第一次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他那点小算盘我能不清楚?清若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会正眼看他吗?”刘一凡沉默一阵说:“现在不是在学校那会儿了,你还是留个心眼儿好!”我大笑:“就凭他?天下人信吗?!我跟你说一凡,什么叫冤大头?就是吃他嘴不短,拿他手不软!朱永和就是这样的人!”清若在身后迷迷糊糊地说:“你们俩又在瞎嘀咕我啥呢?”我一把揽过她,咬着她好看的翘鼻子说:“一凡让我看紧了你,怕你会跑!你会吗?跑一个给我看看!”清若人来疯地说:“好啊!我早想跑了……”刚要抬脚,一个趔趄滑到桌底下去了。
朱永和的新店开张了,又请了我们一顿。这次规格比以前高了许多,用朱永和的话讲:“咱鸟枪换炮啦!”
我们照例常去他的新饭庄捧场。朱永和还是那个毛病,喝醉了又骂又夸。
两年后,不显山不露水的朱永和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一气兼并了相邻的几家酒店,成了市里为数不多的三星级酒店之一。不久,他开上了一辆新宝马。
从此,我再也不到朱永和的酒店吃饭了。什么时候想起来,我都想一把火烧了它!“永和”大酒店的老板娘兼副总经理,什么时候变成清若的?
刘一凡请我吃饭,自己掏的腰包。我俩都喝高了,吐了不少酒,吐得满地都是。我有个毛病,一喝醉就流泪。我流着泪说,我觉得我是了解她的啊……多少年都过来了,她要变心早变了……
刘一凡不理我,眯缝着眼,嘴里念念有词:“量变由事物的内部矛盾所引起,事物的变化总是从量变开始……量变是质变的前提和基础……”
这家伙也有个毛病,一喝醉就背书,还总是背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