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亚洲首位女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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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来,阿基诺夫人始终践行丈夫与自己的民主梦想

8月1日,菲律宾前总统科拉松•阿基诺因结肠癌医治无效,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逝世,享年76岁。当天,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宣布,菲律宾全国将哀悼10天。第二天,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到处可见身穿黄色上衣,佩戴黄色缎带的人,他们涌向马尼拉一家天主教学校,在学校的体育馆门口排起了长队。体育馆内,人群缓缓前移,最后一次瞻仰他们心中的“国母”。

一个单纯的家庭主妇

1993年,科拉松出生在菲律宾吕宋岛丹辘省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小名科丽。她的曾祖父许范戈,是19世纪中期南下经商的福建人。科拉松有一半中国血统,四分之一西班牙血统,还有四分之一的菲律宾血统。

她在13岁时就到美国的天主教大学留学,读的是法语的文学学士学位和数学的第二学位,她觉得自己应该当一个数学老师,或者翻译家,但这注定是天真的梦想。

不久后,她回到了菲律宾攻读法学,1年后,她终止了学业,嫁给了小贝尼尼奥•阿基诺。阿基诺家族是菲律宾的望族,小贝尼尼奥的祖父是抗击西班牙及美国入侵的将军,而他的父亲老贝尼尼奥则是国民大会议长、内阁部长。1967年,33岁的阿基诺就已成为了菲律宾议员,并很快成为菲律宾政坛新星。

在当时的马科斯政权中,阿基诺成为反对派的著名领袖、政治批评家。而科拉松则一直默默地做“一个单纯的家庭主妇”,伺候丈夫,教育孩子,接待丈夫的政治盟友。但平静同样是个难以实现的梦想。马科斯政权腐败堕落,菲律宾民生凋敝,而马科斯随时准备以军事力量实现自己的终生总统的宏愿,他很快修改了宪法,并将有意竞选总统的阿基诺投进了监狱。

在牢里一呆就是8年,阿基诺很快得了重病,尽管如此,虔信天主教的阿基诺夫人仍然试图走宽容的道路。她每天祈祷,不参加聚会,不买衣服也不去美容,试图用精神的自我牺牲获得命运的恩赐。1980年,在美国总统吉米•卡特的干预下,马科斯允许阿基诺到美国治病,而科拉松与4个儿女也一起随行,事实上走上了流亡生活。

此后,马科斯渐渐放松了军事管制,并恢复了部分政党的活动。一些反对派组成了“统一民主反对党”,这一党派的实际领袖,正是阿基诺。他觉得,回国的时候到了。

1983年8月13日,阿基诺独自一人从纽约出发,踏上回国的飞机。在此之前,马科斯已经通过国防部长恩里莱、助手维尔等人一再放话,威胁阿基诺“有人要干掉你”。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阿基诺的决心。当飞机刚刚抵达马尼拉国际机场,3名士兵便进机搜查阿基诺并把他押下飞机,而9秒钟后,枪声便响起了,身穿白衣的阿基诺倒在了他家乡的土地上。

丈夫的死彻底改变了科拉松,几天后,她就踏上了回国的道路。

两个女人的战争

阿基诺被谋杀后,300万菲律宾人参加了他的葬礼,这个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葬礼,表明这场胜利并不属于马科斯。

菲律宾人认为,谋杀必定是马科斯策划的闹剧,他就是杀害阿基诺的“最大嫌疑人”。1985年开始,示威游行、武力事件充斥着菲律宾,人们手持象征阿基诺复活的黄色气球,涌上街头。而政局动荡又使许多投资者撤资,造成连续两年的经济负增长。迫于国内外的压力,马科斯宣布将于1986年重开总统选举。人们的目光,很快集中在两个女人的身上——科拉松与伊梅尔达。

身为菲律宾第一夫人、马科斯之妻的伊梅尔达成为人们心中邪恶的化身。这个年轻时曾是菲律宾选美小姐的第一夫人,拥有震惊世界的3000多双鞋子,在她奢华的马拉卡南宫里,还有尚未使用的2000件舞会礼服,500件内衣,无数的世界上最昂贵的大瓶香水,几加仑的抗皱美容霜,以及一个大得连人都进得去的保险箱,里面还存放了几十个珠宝箱子。其奢华程度被评论界称为“玛丽•安托万相比都为之逊色”。但是伊梅尔达的外交能力却不容小觑,她的天生丽质,一直是马科斯政治活动中的筹码。在面对媒体采访时,她曾经自夸道:“这未免有点不谦虚,但却是真的——世界上很可能没有任何第一夫人,甚至国家元首像我这位第一夫人这样到过所有的权力中心,成为所有主要超级大国的朋友。我可以去见契尔年科、卡扎菲、法赫德,去见他们中的任何人。我所要做的是,如果我在这个国家遇到麻烦,我就拎起我的小包,说‘请别这样。”

科拉松则成了善良的化身。她一直平和、简朴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她的第一次公众演讲中,她说“最好的形容我的话,就像我的政敌所说——我只是个家庭主妇。事实上,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我一直支持我的丈夫,从不质疑他对民主的保卫、对美国人所支持的独裁的抗争。”

当科拉松在演讲中提及阿基诺,所有的人为之动容。很快,反对派就将科拉松推到了反对派代表的角色,准备参与竞选,挑战统治了菲律宾长达20年之久的马科斯。

虽然准备竞选的时间很短,但支持科拉松的群众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然而,马科斯还是有众多的爪牙,他们试图用武力驱散支持科拉松的选民。当选举结束,选举委员会却迟迟不计票,只忙着对选票做手脚;当计票中心的31名员工统计出科拉松超过马科斯15万张选票时,选举委员会已经向社会公布了相反的结果,31名员工愤而辞职。马科斯与科拉松分别宣布胜选。

阿基诺夫人在国民议会宣布马科斯获胜后立即发表了一项措辞激烈的声明,号召国内人民抵制议会公布的竞选结果。

一星期后,国防部长安瑞烈和参谋总长罗慕斯倒戈,数百万民众走上乙沙大道反对独裁统治,之后包围总统府。1986年的“乙沙革命”最终将马科斯赶下菲律宾的政治舞台,而那只挥舞的手,属于成为亚洲首位女总统的阿基诺夫人。

默默离开

然而,这却并非一个happy ending,接下来的6年一刻也未平坦。阿基诺夫人上台后,面临着数不清的天灾人祸。阿基诺夫人的民意很快就降到了历史最低点。马科斯的羽翼试图抓住机会推翻政府,就在1986年到1987年之间,马科斯支持的军人武装力量试图发动6场军事政变,幸运的是,这些政变均以失败告终。

1992年,阿基诺夫人在结束6年任期后宣布不再谋求连任,她也成为第一位没有谋求连任的菲律宾总统。在她1991年7月最后一篇国情咨文中,她没有过多谈到她为重新立宪、支持言论自由方面做出的贡献,而是谈到自己的失败。

在告别演讲后,阿基诺夫人没有选择政府配给她的奔驰,而是坐上了自己的白色丰田花冠车,默默驶离了马尼拉。她表示,自己要重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不过,由于她在人们心中的威望,她有天然的号召力,在她的反对下,埃斯特拉达下了台,阿罗约上台。当阿罗约政府曝出腐败丑闻,阿基诺夫人又再次走上前台,要求阿罗约辞职。

20多年来,阿基诺夫人一直在践行丈夫与自己的民主梦想。然而,菲律宾的民主路程,总是在家族姓氏的争斗中纠缠不清,人们并不忠于党派与信念,而是忠于家族。马科斯、阿基诺、阿罗约的姓氏影响操控着菲律宾的政局,每一次民主的浪潮,最后似乎都成了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