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看周作人

张贤枝

对于周作人,因为那种以政治内涵为文字统帅所造就的先入为主的判断,以前的印象颇为不佳,对于他的文字也颇为有些不屑,因此接触不多。这可能是因为我的偏执、孤陋和浅薄作祟的结果。可那不佳的第一印象在内心里影响着我,虽也知道他的散文成就让鲁迅先生也不得不备加推崇,可心里还是有一片排斥而不能接受的影子。现在看来那都是文字优劣之外的祸痕。

偶然间在书店里看到周作人这个名字时还是随手抽出了这本书,这瞬间的举动不是毫无理由的接纳和认同,而是对一些流俗读物的拒绝。在翻过封面想浏览目录时却看到了插页上的图片,因鲁迅先生棱角分明的形象在心中根深蒂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想在图片上找寻出些与鲁迅先生形象血缘上的相似。看后却有些失望,圆脸、秃顶、花白短胡须、棉长袍,显得温文和善淳厚,与其兄怒发根根直指、横眉冷对的形象大相径庭,当然也没有我以前想像中的行销孤立、瘦弱的诡异怪张。

更加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他与孙子的合影,照片已经发黄,透露出了些岁月的古朴厚实和悠远。照片可能是在自家庭院里所照,照片中的后景只有一丛灌木样的植物显现,别的都隐落了。只能猜想是在自家庭院中。孙子蹲在灌木丛前,穿着短袄的他紧挨着孙子蹲着。爷孙两个人的脸上看不出大喜大悦的神情,只有随意淡定从容的表情,甚至还有点肃穆隐含其间。一幅家常的生活照洋溢的都是家常生活的平常态,没有刻意的拿腔作调和摆姿弄态,没有正襟危坐一幅道学家长派头的威严,没有在态度和心理上扭捏出辈分的差异和长幼的层次,也没有如常的端坐于凳上将孩童拥在怀里或揽在膝前的假模假样的呆板。

蹲下来,显出了他的慈爱温暖亲切,还有些许的童趣。相同的蹲,也给了孩童平等和尊重。正如他在《儿童文学》一文中所写的那样:“我们承认儿童有独立的生活,就是说他们内面的生活与大人不同,我们应当客观地理解他们,并加以相当的尊重”。他不是口头的倡导,而是在身体力行。我认为。从这一幅照片中我看到了一个老者温厚慈善的一面,看到了一个老者虚怀容纳又纤细至微的心理。

因为这一张照片,我对周作人的印象改变了许多。再看这张照片,再看周作人,在历史和繁杂和文字的冗长中,轻悦的简约的单纯的温热的亲情在他的身上和心中,也在他的文字之中和文字之外,应当不可磨灭。

责任编辑赵宏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