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善心一个容器
2009-08-11廖云新
廖云新
“十一”过后,我独自来到离襄樊不远的武当山游玩。那天到的时候,秋日阴冷,游人没有想像的多。在武当山主峰天柱峰脚下,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相机对着一个景点“咔嚓”起来,准备完事后就徒步登山。
“小兄弟,上金顶吗?”身后突然有人问话。
我扭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正向我微笑。他左手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易拉罐和矿泉水瓶,还有一些食品外包装袋之类的杂物。哦。是个在旅游区讨生活的人,业余导游兼拾荒。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又像自言自语:“今天‘业务不行,进山的人没有往日多,没拾到啥东西。”没想到他挺幽默,把拾荒称为“业务”。
“我可以给你当向导吗?”
“不用,还是一个人自在。”我兀自沿着石阶向金顶登去。
他依然没有一点离开我的意思,竟尾随我一路向山顶进发。难道他要“霸王硬上弓”。
他开始告诉我眼前一座座山峰的名字和高度,还有真武大帝的传说、张三丰的故事。“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对武当山熟着呢!”他介绍得越殷勤,我想得越复杂。
我开始懊恼自己,在登山前就应该谈妥酬劳,明码实价。一旦到了山顶,他若狮子大开口,我岂不是很被动?霎时,诸如“深山出刁民”“人心隔肚皮”等等警世格言,在我脑海显现出来。中年男子并不知道我内心的“小九九”。
他用那种拉家常似的平静而柔和的语调对我说:“去年我妻子过世,留下两个子女。女儿已嫁人,儿子在读大学,我种了几亩地,闲时靠捡破烂补贴家用。”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像有铅块压着。不到一个小时,脚步如心情般越来越沉重。
“来吧,小兄弟,我帮你背一会儿包。”
“不用,我还行。”我下意识地把包扯到胸前,生怕被人抢跑似的。
“常言说,远行没有轻扁担,登山鹅毛也压身,别客气,我帮你背一会儿。”他再次示意。
我终没敢把包递给他。不知为什么,他这样一说,我感觉旅行包更沉了。
“已走大半,再有半个时辰金顶就到了。我得赶时间,不陪你了。山下捡破烂的人多,我去金顶上碰碰运气。”说完,他向我道别。
原来如此呀。我如释重负!内心深处,忽然感到一阵刺痛。欣喜中掺杂了几分自责。
正午时分,天气放晴,云开日出。我登上金顶。山上,已有许多早到的游客。不少人在向紫霄殿投掷硬币,祈求平安;有的围绕着金殿,寻找那块嵌在房檐上的金砖,据说发现它的人会有财运;还有情侣在金顶的铁链上挂同心锁。我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去处,极目远眺。这时,一只矫健的山鹰从远处飞来,在金顶上空来回盘旋。
我沉醉于眼前壮观的景色。但中年男子的影子如山鹰般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上午与他的邂逅使我心生愧疚和不安。他从头至尾没有乞求过我什么,只是希望陪伴我,以一个山民的淳朴和当地人的所知,给我当一次向导或同伴。而我……
下午,我正欲乘缆车下山。人群中碰巧发现了中年男子。我微笑着走过去。“你好!”我说,“下山吗?我请你坐缆车吧。”
“不。我还是原路返回,谢谢你。”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掏出一张二十元钱,塞到他手上。“感谢你的向导和陪伴,这二十块钱希望你能收下。”
他有些慌乱。“不!上山前你并没同意雇我。再说,上山时有伴同行,大家都会轻松许多。与其说我给你当向导,不如说你陪了我一程呀!”说完,他马上接着问,“你觉得武当山怎么样?”
“很美。很美。”我重复了一遍。
而我此刻在心里想,在面对弱势群体时,我习惯用一种优势心理和世俗的眼光来揣摩,甚至扭曲他们的善意,我缺少的是一个盛纳善良的容器啊。
■编辑 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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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戴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