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八路学说日本话

萨　苏

要说德国人冒充美国兵我们信，这是因为美国人本来就是移民，他们的血统、文化、母语五花八门，而且美国是个很大的国家，所以美国人的英语也讲得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但是，土八路居然能冒充日本兵，实在匪夷所思。日语是一门非常难的语言，何况日本地方小，民族单一，语言也相当统一。如果不是真正的日本人很难说得天衣无缝。即便是在日本呆了十几年的中国人，开口说话不用三句，日本人就会恭维起来：“您的日语说得好极了！”换句话就是说你讲得再流利也听得出你是外国人。

既然如此，连高小学生都当知识分子看待的八路军里面，谁能有那么好的日语，冒充日本兵都不被发现呢？

然而，当年在冀中做过敌工工作的老八路朱占海部长却说，冒充鬼子这种事一点儿也不新奇。那时，敌工部的人经常把鬼子的电话一掐，连上话机就跟鬼子讲话套情报，也确实有武工队员或者敌工队员化装日军活动过。

老人还郑重强调：“怎么学的？反战同盟的日本八路教的呗。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难学的。”不过很快，老人就摇摇头：“你们现在学不了我们那个水平。你们学不好，就是少挣俩钱儿，我们学不好的，都牺牲了。”

逼到那份儿上，中国人什么本事都能学会。土八路学日语的时候，很多人连日文的字母有多少个都不知道，纯粹是硬背下来的，也就那么固定的一些句子能以假乱真，以外的纯粹一窍不通。比如，鬼子要问八路是哪个部队的，八路能将旅团、大队、军衔一路说得极流利，问老家是哪儿的，也能对答如流，连村里有个菩萨庙都能说出来。要是鬼子问你喜欢吃生稠鱼还是烤鱿鱼，那就全完了。

鬼子的性子是一根筋。那要问了，掏枪就打，大不了一个换一个。老头苦笑。

当时要求每个八路军都要会５７句日语，但大多数土八路，都只学了个泛泛。所以，１９４４年后局部反攻时，经常出现八路围着鬼子炮楼用日语喊话的情景（没有炮，一下子打不下来）。土八路对日本炮楼喊起话来，南腔北调，敌工部的日本八路经常抱着脑袋哀叹，说这些唐山味儿的冀东日本话，保定味儿的冀中日本话，只怕里面的鬼子和伪军没一个能听明白。

那还喊什么呢？

但实情就这么出乎意料，事后从日本俘虏那儿知道，这种变了调的八路式日语喊话，与反战同盟正规的日本工作员来喊话，效果竟然相差不多。

原来，鬼子炮楼里，一听到正宗的日本人在下面喊话宣传，指挥官就会大骂“反贼”，勒令射击，用枪炮声压住对面的喊话，于是宣传的内容也就听不到了。而如果是土八路说日本话，日军指挥官总是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往往也就不会射击听之任之。然而日本人好较死理，越是听不明白越要听，使劲琢磨八路在喊什么。

有时候还真让他们给琢磨明白了，还要彼此交流一番。

于是，八路的宣传效果，也就达到了。■

（张原荐自《新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