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留有悬念的人生
2009-08-07江岸
江 岸
围城外的人,不容易冲进去,围城里的人。更不容易冲出来。因此,照常理,围城内外的人,应当互相欣羡,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围城内外的人,特别是那些自认为过得不错的,常常喜欢妖魔化另一种状态的。韩剧《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中,大女儿尹京50多岁,单身,一家大小都为她头痛不已。
追求者浩俊对尹京说,真不忍心想她老了的时候,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的样子。尹京几乎是愤怒地叫着回应道:我为什么要哆嗦者蹲在墙角?——心高气傲的尹京,在亲友们的眼里,是被怜悯的对象。
而那些潇洒的单身者们,也对婚姻充满鄙视和不信任。在围城内,人们常常等不到七年之痒,就开始厌倦了彼此,对婚姻充满了深深的失望。女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从前的娇媚和风情都化为乌有,人越来越怠惰乏味,了无生趣。用海伦·罗兰的话说:恋爱是追求;婚姻是追打;离婚是追问。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描述的单身状态,则是:“振保的扇子还是空白的,而且笔酣墨饱,窗明几净,只等着他去落笔。”
英国是盛产老处女的地方,特别是在维多利亚时代。简·奥斯汀写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女孩们如何将自己嫁出去,而且嫁给小有资产的人。阿加莎·克里斯蒂在《罗杰疑案》里,塑造谢泼德医生的妹妹时,发现了塑造老小姐的乐趣,尖刻的老处女,好奇心十足,没有她不知道、没听过的事情。大侦探波洛似乎对这个女人很不以为然,一贯绅士的他曾经不太礼貌地对这位女士冷冷地说:“这儿没有什么好八卦的。”但不管怎样,因为活得够久,这样的老处女对男女关系和人性也颇有研究,实在是地地道道的私人侦探料子。在《寓所迷案》里,牧师克莱蒙特就以讽刺的口吻总结说:“在英格兰,任何侦探也比不上一个上了年纪的,有很多闲暇的老刁妇。”
由此,阿加莎·克里斯蒂产生了创造马普尔小姐的想法。老处女马普尔小姐生活得不错:头发雪白,脸颊粉红,清澈的蓝眼睛里,兼有少女的顽皮和阅尽世态人情的智慧。她用来打发无尽长日的手段,就是侦破凶杀案。在《看房人之谜》里,马普尔小姐因为生病而变得伤感悲观起来,认为她死了无足轻重,“毕竟,我只是个老太太,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在乎我。”她的朋友海多克医生开给她的药方,就是一桩案子,一个“新娘之死”的谜题,马普尔小姐兴致勃勃地破了案,找到了谜底,她的病——自然痊愈。
和简·奥斯汀一样,马普尔小姐年轻时也有过伤心情史,爱过一个男人。但不见得老小姐们都爱过男人。《啤酒谋杀案》里安吉拉的家庭教师威廉斯小姐,也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小姐。她说起男人们,就像一个资本家说“布尔什维克”;像一个虔诚的共产主义者说“资产阶级”;像一个家庭主妇说“蟑螂”。
在阿加莎和简-奥斯汀笔下,老处女们似乎都生活得不错。比如波洛事务所的秘书莱蒙小姐,热衷于炒股和用扑克牌算命,还是一个了不起的档案学家,致力于创造一项新档案系统,以她的名字申请专利,在电脑尚未发明的时代,这带有编程的性质。在她的眼睛里,任何奇特的案件,都只是一份档案,重要的是要放在合理的位置上,以便查寻比照——老处女有老处女的精彩。
单身,是留有悬念的人生,但婚姻,也并非人生最后一页,如果还能在心灵上,留有一个“笔酣墨饱,窗明几净”的空间,有心情、有情趣去精心落笔,想必婚姻中的男女不会放松到怠惰乏味、互相厌倦的地步。
围城内外,其实每个人,都是心灵上的单身。
编辑张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