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神鬼易画人物难

摘要：细节描写的目的是表现作品的主题思想。《红楼梦》中的细节描写不仅起了表现主题的作用，同时还深化了作品的主题，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小说中的生活细节，使用独特的笔法，使人物形象丰满，充分揭示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征，使人物形象具有多侧面，立体感，呼之欲出。

关键词：林黛玉 薛宝钗 晴雯 性格 个性

中图分类号： I 2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2-1578（2009)5-0077-01

《红楼梦》在结构的设置衔接，故事情节的发展变化，生活细节的选择运用等方面，有独特的笔法，那出神入化的笔触，神龙变化之文，使这部巨著产生千古不朽的魅力，令读者百读不厌。下面就其中的生活细节描写简单谈谈。

第三回黛玉刚到贾府时写宝玉眼中看到的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而薛宝钗随母亲入贾府，书中介绍，“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第五回写黛玉时，顺带写宝钗：“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行为豁达，随分从时”，这些是客观描写，再看宝玉眼中的宝钗：“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簮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接着写宝钗“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姐妹们都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的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注意这个“一面”“一面”口中眼中，神情俱到，宝钗专一的看宝玉的“玉”却又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于细微之处将宝钗的性格刻画分析的鞭辟入里。她善于处世，而又心口不一，心里明明思谋着那块玉上的词，面上又装出泰然处之，还用嗔怪莺儿不去倒茶的话来掩饰。

故事的发展将宝钗置于宝黛际遇之间，宝黛钗之间的关系在第八回初露端倪，别有一番情态。她当着黛玉的面劝说宝玉，不要吃冷酒，待到黛玉说出那一串奚落宝玉的话，后又说出表明上是顶撞李奶妈的话，实则是嘲讽宝钗的话——于前者宝钗没有理睬黛玉，于后者宝钗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作者把这个封建贵族大家闺秀推到了读者的面前，看似雍容大度，含而不露，实则胸有城府，深有谋算。第二十二回中，对宝钗这一个性的描述更加深入，贾母为宝钗过生日，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宝钗投贾母所好，点热闹戏文，吃甜烂食物，最后博得贾府的最高当权者贾母的喜悦。从这些微小的细节，可以看出宝钗工于心计，惯于逢迎。当凤姐说唱戏的小旦在扮相上象一个人，叫大家猜时，宝钗心里也知道，便只一笑不肯说；宝玉心里也猜着了，但不敢说。在宝玉是不敢说，怕得罪了黛玉；在宝钗却是不肯说，不肯说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一笑，表明自己是知道的，这个细节写出了她城府颇深的个性特点。

黛玉的性格在第三回入贾府，在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中已有初步涉笔，第八回中，在宝黛钗人物关系的纠葛中，描写更细腻深入，书中写到：她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宝钗不解其意，黛玉又说出：“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多愁善感又多疑的黛玉，心里已有了宝玉，猛然间看到宝玉和宝钗亲热的叙话，胸中岂能不波澜起伏？她又爽直聪明，就顺口说出令宝钗不解其意的话（实则宝钗很明白）。接下来，她在一旁冷眼看到宝玉听从宝钗劝他不要吃冷酒的话，就只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她借题发挥，表面上指责雪雁，紫鹃，实际奚落宝玉，矛头指向宝钗。说“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好一个林黛玉！万万千千读者，读到此处一定又爱又恨这个尖嘴利舌的林妹妹！一定击节赞赏曹雪芹的生花妙笔！

林黛玉的言语是句句尖利，可恨可爱，后来薛姨妈说了她两句，她笑道：“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好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她的这一解释，真是脂评所说的“真可拍案叫绝，足见其以兰为心，以玉为骨，以莲为舌，以冰为神，真真绝倒天下之裙钗也。”“令人疼煞黛玉，敬煞作者。”这段评语高度概括了黛玉的性格特征，也是对曹雪芹刻画人物性格的高度评价。林黛玉锋芒毕露，但心底如冰如玉，纯洁透明，在那些简历刻薄的话语中蕴含多少少女的辛酸和哀怨！。

再看第五十二回的“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晴雯“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恨命咬牙捱着。”“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晴雯作为一个下层婢女，却具有旧道德要求女子“德容工容”，还具有要求于男子的“仁智信用”。她忠于职守，安于本分，即是德;她言语犀利，直陈无隐，这是口才一流；女工一流，无可否认；容貌出众，虽为人嫉恨诬蔑，亦难以视而不见；说道仁，她责打偷东西的坠儿，有人对她这个行为颇有微词，其实应视为嫉恶如仇才对。智，表现在她见王夫人一节：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他本是个聪敏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信，勇，她怕宝玉难于交代，答应带病勇补雀金裘，“说不得，我拼命罢了。”果然言必信，行必果。宝玉在“撕扇”之后以知己相待，确实识人。以至连袭人都不无嫉妒的说“你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她不阴险，不害人，喜怒好恶分明。我们看凤姐的评价最为平实：“丫头们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她原有些轻薄，”而宝玉与之相处日久，相知深，说“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一样，从小儿在老太太屋里过来的，虽然他生得比人强，也没甚妨碍去处。就是他的性情爽利，口角锋芒些，究竟也不曾得罪你们。想是他过于生得好了，反被这好所误。”

所谓“画鬼神易，画人物难。”《红楼梦》正是由于这些委婉起伏的生活细节，充分揭示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征，使人物形象具有多侧面，立体感，呼之欲出。

作者简介：张明辉，高级讲师，大学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