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卖绢花
2009-08-06田洪波
田洪波
老武像呵护孩子一样,将绢花分装进两个大帆布提箱中,还给它们喷上了香水。
老武垫了两千多块钱,和老韩从市轻工局购进四千枝绢花。那时,绥芬河口岸刚开关,他们和多数人一样,摩拳擦掌意欲淘得第一桶金。听人介绍,鲜花在俄罗斯市场上很贵。俄罗斯妇女天性爱花,而绢花仿鲜花几可乱真,并且,此种商品在俄市场上还是一片空白。
老武像呵护孩子一样,将绢花分装进两个大帆布提箱中,还给它们喷上了香水。老武说,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维系在绢花上了。
两人坐了火车,又倒汽车才到了哈巴罗夫斯克。一路上全是黑眼睛的同胞,场面乱得让老武丝毫不敢大意。在朋友的帮助下,两人栖息于一所技工学校。两人休息停当,准备去市场大展身手。老韩的本意是两提箱绢花全拿去,老武却坚持看看行情再说。两人找准了一个位置。老武反对把箱子全打开,只留个缝,从中抽出几把绢花,然后两腿夹着箱子,小心翼翼地用粗嗓门汉语叫卖起来。
老韩实在不满意老武的嗓门。老韩就用腿勾过了提箱,用高八倍的嗓音叫卖起来。居然很快围上了顾客。但老武发现几乎清一色都是同胞。有人用含有深意的眼神问过老韩绢花的价格,然后做出帮老韩拿提箱的动作,告诉老韩,有多少绢花他们全包了。这可大大出乎两个人的意料。
老武发现,有一些俄罗斯妇女也挤了进来。但很快,她们就被疯狂的同胞浪潮卷得没了影儿,无数双攥着卢布的手向他们伸了过来。先前要包花的人也被挤得不见了影。很显然,场面有些失控。老武的意思是先回学校商量一下再说,老韩却兴奋得涨红了脸,与人交易起来。两千枝绢花很快一抢而空。两人又被大家簇拥着往技工学校走。
在学校宿舍,老武一直冷冷地看着抢得血脉贲张的同胞。老武的气就越喘越粗。恰巧,那会儿老韩骂了他一句傻子。老韩一个人忙拿花忙收钱,脸上早见了汗。老武说,他根本没管那些,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干预一下。老武于是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喊了一声住手,然后整个身体护在了那只提箱上。不卖了,给多少钱也不卖了!老武睁大眼睛,坐在提箱上喘粗气。老韩质问老武到底想干什么,老武涨红了脸说,我的绢花我说了算!老韩不由在嘴边牵出一丝苦笑,没办法,只得尴尬地劝走了顾客。那天中午,两人谁也没吃饭,背靠背躺在床上生闷气。老武说,他随后的动作是清点还剩下多少枝绢花,结果发现不过百余枝,有一瞬间,他显得很丧气。然后,他咬了咬牙,拉上老韩就往市场走,老韩急问他想干什么,老武就是绷紧嘴唇不说话。
结果,他们真切地看到,市场上有多处摊位在卖绢花,而价格却翻了两番还多,卖花的人就是抢购队伍中的。老韩这下像茄子一样蔫了。老武说,那会儿他大脑根本不听使唤了,掏出一沓钱就往老韩手里塞,然后冲向那些摊位买起绢花来。老韩半天才明白他的用意,气得一甩袖子回学校了。老武说他没管那么多。他把那些花买下后就站在原地兜售,价格就是他们出门前商量好的,而且只卖给俄罗斯人。去学校取另一只提箱时,老韩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粗了,质问老武谁的卢布不是挣?老武咬牙切齿地回老韩,不一样!
老武是在酒桌上和我们说起这个故事的。我们问他,这么说,第一次出关你们没挣到钱?老武一笑,没挣到!我们又问他,反而贴了钱?老武再点点头,是的!老韩呢?老韩和你闹掰了?老武说他认为我是精神病,一个人提前回国了。大家唏嘘了。
酒后散伙有人悄悄问我,老武和我们讲这个故事什么意思?我说不清楚。对方深沉地摇摇头,他这个名贯东西的大倒爷,怎么会做那样的傻事?你信吗?我笑笑说,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