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约定感天动地：妈妈的呢喃唤醒了春天

强江海　张　颖

2009年2月15日，湖南卫视《勇往直前》栏目播出了一期特别的节目：一位51岁的“妈妈级”业余运动员，为了遵守和“卷曲人”女儿之间一个凄美的约定，从百米高台扑向苍穹。当她喊着“女儿，妈妈爱你”并纵身一跃时，一个悲伤的故事有了美好的结局，原本暗无天日的生活从此洒满阳光……

失忆女孩蜕变“卷曲人”，妈妈的呢喃是世上最动听的歌

2003年2月8日下午1点，河南省新乡市。

一辆富康轿车在马路上疾驰，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一个白衣女孩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她洁白的衬衣……白衣女孩名叫青果，19岁，是郑州中奥国际学校高二学生，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前往澳大利亚留学。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新乡市红旗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主任郭克勤足足愣了好几秒钟，她不相信，像花一样的女儿会在这个春天毫无征兆地枯萎。女儿一向懂事，在她和丈夫刚离完婚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是女儿陪着她走过了生命的冬季。

青果在床上昏迷了两个多月，醒来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为了让女儿恢复记忆，郭克勤征得医生同意后把青果带回了家。有一次，两人坐在家里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湖南卫视的一档节目，叫《勇往直前》，青果突然指着电视说：“妈，这个场景我以前好像看见过。”青果是湖南卫视的忠实粉丝，尤其喜欢《勇往直前》这个栏目。郭克勤立即把女儿最爱看的节目从网上调了出来，一边陪女儿看，一边帮女儿串联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2005年5月的一天，郭克勤正在洗碗，突然听见客厅外面传来“哐”的一声，冲出去一看，女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为了挽救青果的生命，医生先后对青果实施了两次开颅手术，两次开颅手术致使青果颅压过高，全身关节变形，手臂往外翻，两只脚扭曲成半月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个“球人”。医生遗憾地告诉郭克勤：“这孩子醒来的几率等于零。”郭克勤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和前夫一起带着青果去了北京，北京和上海两地的脑科专家对青果进行了会诊，会诊的结论是：像青果这样世界罕见的“卷曲人”，身体将永远不会舒展，永远不会说话，永远不会站立，当然也永远不可能醒来。

这个结论几乎摧毁了郭克勤的信心。从北京回来后不久，前夫突然在她和女儿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郭克勤知道，他是对女儿的病绝望了。郭克勤摸着女儿变形的手，流着泪说：“青果，别怕！妈妈不会放弃，你也别放弃！”

找到唤醒女儿的“钥匙”：在生命的冬天留下一束阳光

2007年5月9号，郭克勤给青果擦身时，像往常一样在女儿耳边念叨：“青果，湖南卫视《勇往直前》栏目要搞一个新节目，组织一批想挑战自我的人高空蹦极，你想不想看？”蹦极是青果一直想尝试的一种运动。出事前，青果不止一次给中国蹦极运动协会打过电话，希望有机会参加他们的活动，可郭克勤觉得这项运动太危险，青果学习任务紧，所以不让她参加。

郭克勤惊奇地发现，她说到“高空蹦极”这个词时，青果手臂上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这些细微的变化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可郭克勤察觉到了，她激动得眼泪直往外流，难道这是女儿给自己的一种暗示？郭克勤立即给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用录音机录几期《勇往直前》节目，然后放在青果耳边，每天播放半个小时。郭克勤发现，每次录音机一响，青果的呼吸就有些变化，时而沉重，时而平和。这在别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可郭克勤却如获至宝，她觉得冥冥之中有根线，把她和女儿的心串连起来了，她要通过这根线，让自己的信念穿过层层寒冰抵达女儿的心灵深处。

2007年8月的一天，青果癫痫发作，全身抽搐不止，上下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情急之下，郭克勤找来一把勺子撬开了女儿的嘴巴，为了让青果不伤到自己，她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女儿嘴里，一边让她咬一边说：“青果，乖！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你不是一直想去蹦极吗？等你好了，妈妈就带你去。”或许是妈妈的话起到了效果，青果慢慢缓过了劲，身体渐渐平复下来。郭克勤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已经鲜血淋漓。

郭克勤来不及感受自己的痛苦，她的心头被几个问题缠绕着：女儿为什么对“蹦极”这个词如此敏感？难道“蹦极”就是唤醒女儿的钥匙？如果她报名参加《勇往直前》组织的蹦极运动，代替女儿挑战生命极限，女儿会不会很高兴？女儿那颗雀跃的心会不会帮助她醒来？

郭克勤附在女儿的耳边非常认真地说：“妈妈要参加《勇往直前》组织的蹦极运动，你一定要为妈妈加油，如果妈妈成功了，你就醒过来，和妈妈一起庆祝胜利。”说完这句话，郭克勤听到青果的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响，这美妙的、天籁一般的声音一下子击中了郭克勤的心，她把耳朵紧贴在女儿的喉咙上，里面果然有“流水”般的声响。

2007年10月2日，郭克勤开始给《勇往直前》栏目组写第一封信：“……我女儿很喜欢你们的节目，我希望能和女儿一起挑战自己，帮助她醒来，盼望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掌声响起后，渴望那个开满映山红的季节

郭克勤等来的是失望，栏目组工作人员告诉她，蹦极总体上来说是年轻人的运动，肺活量要大，心脏要好，何况他们组织的是蹦极运动中最难的高空直落运动，风险性极大，国内尚无老年人参加这项运动的记录，她已经51岁，又没有经过训练，不能参加这个活动。

郭克勤理解栏目组的难处，但她认为，《勇往直前》节目的精神就是要挑战自我，让不可能成为可能。所以郭克勤始终没有放弃，她不停地给栏目组写信和打电话， 10个月的时间，郭克勤先后写了16封信，打了21个电话。

2009年1月9日，郭克勤正在帮女儿做足疗，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勇往直前》节目主持人李锐正拿着话筒站在门外。刹那间，巨大的欣喜充斥了郭克勤整个胸口，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李锐告诉郭克勤，栏目组被她打动，决定帮她实现她和女儿的约定。

临去录节目前，郭克勤把哥哥、姐姐叫到医院来陪女儿。她附在女儿耳边说：“青果，妈妈要去完成对你的承诺，到时你要跟着妈妈一起往前冲，在妈妈跳下去的时候，你要使劲、使劲睁开眼睛，妈妈多么希望你看着妈妈跳下去啊！你也不能失信哦！”说完，她拿起行李依依不舍地往门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郭克勤突然听见姐姐大声喊道：“快看，青果眼睛睁开了。”郭克勤猛地一回头，果然，女儿的眼睛睁开了，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和女儿四目相对，女儿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有神，虽然眼珠一动也不动，但郭克勤却从里面看到了太多东西，这个惊喜是她送给母亲临行前最好的礼物。郭克勤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女儿，眼泪爬满了整个面庞，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的呢喃终于唤醒了女儿。但青果的眼睛只睁了不到1分钟，又慢慢合上了。医生检查完后感叹道：“她并没有醒来，可能是机械性条件反射，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但郭克勤固执地认为，女儿这是在为她送行，女儿一定能听懂她的话，也一定会遵守对她的承诺！

2009年2月15日，郭克勤终于登上了百米高的蹦极台，当她望着底下一望无际的水域，眼睛开始发晕，脚底直打滑，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女儿一直说她是个“胆小鬼”，看样子真的不假。主持人扶着郭克勤问道：“阿姨，你要不要放弃？”郭克勤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不！这是我跟女儿的约定，我必须要兑现。”

此时，医院的病房里，电视上正在直播湖南卫视《勇往直前》节目，当郭克勤大喊着青果的名字跳下去时，郭克勤的姐姐发现，青果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青果，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妈妈相信，此时你一定在同黑暗的力量决斗，你快要赢了，千万不要放弃……”当主持人念到这里的时候，青果的眼窝里爬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喉咙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大约两秒钟后，她的眼睛突然睁开，手指开始有节奏地抖动。一分钟后，她的眼珠开始转动，更多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涌出，青果终于醒了！

郭克勤的姐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扑上去紧紧搂住青果。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惊呆了，这个被医生断言永远不会醒来的女孩竟然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唤醒了！中华康复医学会丁楷博士对此的解释是：“卷曲人”不是医学名词，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属于植物人中的特例，比一般的植物人更难唤醒。但郭克勤的亲情疗法并不神秘，植物人虽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但他们仍然保留了过去的记忆，如果能找到一种特殊通道进入他们的记忆系统，就有可能激活他们部分敏感的脑细胞，一旦敏感细胞被激活，就有可能带动其他脑细胞复苏。

接到女儿醒来的电话，郭克勤马不停蹄从桂林赶回新乡。冲进病房的那一刻，郭克勤觉得上帝为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女儿在护士的帮助下直直地站在床上，虽然她眼珠转动得还不够灵活，虽然她还不能说话，但郭克勤知道，青果真的践行了她和妈妈的约定。她抚摸着女儿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青果，你是好样的，你最懂妈妈的心。”（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录、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