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中的蓓蕾

李　辉

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解除武装、复员和重返社会计划”协调员恩通巴·卢瓦巴于2009年2月12日在金沙萨宣布，目前刚果民主共和国已有3.2万名身心备受摧残的儿童兵脱离了各武装组织，从此不再手持武器充当战争牺牲品。

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全球至少有30万名儿童兵正在为反政府武装或政府的军队打仗，涉及到33个国家和地区，有儿童兵参加的战争约占全球所有战争的3/4左右。让儿童们摆脱各种武装冲突的威胁，已成为国际社会必须面对的迫切问题。

悲惨世界

据联合国有关机构统计，至少拥有12万名儿童兵的非洲大陆，是儿童兵现象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且这里的儿童兵大多数都是年龄在10岁左右的孩子，年龄最小的竟然只有七八岁。他们往往因遭人绑架而当起了儿童兵，被迫参与行军打仗。

因非洲大陆的地区冲突至今都未曾停止过，在塞拉利昂、刚果(金)、安哥拉等爆发内战的众多国家中，不少武装派别都喜欢大批招募或胁迫儿童当兵，原因是儿童兵们年幼无知很容易被改造成为盲从的“战争机器”，将杀人视同“儿戏”；一些武装派别为了节约扩充兵源的开支，也喜欢将那些在街头流浪的儿童招募从军，使他们为了有饭吃、有衣穿而走上战场杀人。更重要的是，由于轻武器的非法贸易与扩散在非洲大陆始终没有被有效遏止，绝大多数儿童兵在入伍前就掌握了一些轻型化步兵武器的操控方法，使之不用训练便可马上参战，一些武装派别于是将儿童视为重要兵源，并在战斗中派遣他们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长期置身于残酷战争中的儿童兵们，根本弄不清自己在为何种目的而战，但因其幼稚的心灵遭到了扭曲，伴随他们的只有杀戮和仇恨。

战争是成人世界的“游戏”，不由自主地参与到这类“游戏”中的孩子们，不少都会在战乱中被敌方打死，即使侥幸生还也难逃在疾病和饥荒中丧生的厄运。更可怕的是，战争一旦结束，这些身历过血腥“游戏”的儿童们都将难以适应正常的社会生活，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只得重操旧业地从事起了暴力犯罪活动，从而给当地社会治安带来极大的危害。

战争机器

因不良引导而“嗜血成性”的儿童兵，并非只出现在非洲大陆，在亚洲、美洲甚至欧洲都广泛存在。

人类近代史上的第一批儿童兵，是“战争狂人”希特勒派去偷袭俄国加农炮的几个未成年孩子。自从希特勒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后，儿童兵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各地的战场上。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战争中，莫桑比克的叛乱军便专门招募身高1.2米以下的儿童从军征战，因为这个年龄的儿童主观意识还不强，比较容易被“洗脑”，更容易成为死心塌地的军人。此后不久，埃塞俄比亚、安哥拉、苏丹、乍得、塞拉利昂、黎巴嫩、科索沃和阿富汗等国家便仿效起了莫桑比克的做法，开始大量招募儿童兵作为战争机器。

亚洲国家斯里兰卡迄今已持续了25年内战，到处伤痕累累，其中受伤最甚的当属该国的众多未成年女孩。有报道称，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在斯里兰卡内战中曾在当地招募了大量女童，用于参加反政府的武装斗争。这些以孤儿为主的女童们被人称为“自由鸟”，更容易躲过安全检查的她们往往被刻意训练成自杀式爆炸人员，被派遣去执行自杀性任务，或者被指定为武装头目们的“妻子”。

与我国紧邻的缅甸，被公认为世界上儿童兵最多的国家。在由35万人组成的国家军队中，有1/5以上的军人年龄在18岁以下，有的孩子甚至11岁时就被迫入伍了。缅甸的男孩们经常会在公交车上、火车站、市场里或在公交换乘站被人绑架，他们必须在人监还是入伍之间做出选择。很多孩子被人贩子绑架后，往往以15-20美元的价格卖到军队去服役。

儿童兵之所以被不少国家的政府或反政府组织当成一种经济、高效的战争工具，除因为训练孩子的费用远比训练成年人要低得多以外，另一个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更愿意在危险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地勇当先锋——他们实在是涉世不深，以至于在战争中还不能感觉到死亡威胁的存在，正如刚果民主共和国一位军队指挥官所说的那样：“孩子可以被训练成优秀的战士，因为他们年纪小、喜欢出风头，觉得战争只是在做游戏，于是便毫无畏惧!”

法治进程

据调查显示，近十余年来全球共有近百万名未满18岁的儿童卷入了各种战争或武装冲突之中，儿童兵逐渐成为当代战争中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些“职业军人”或充当搬运工、间谍、通信员及哨兵，或手持步枪冲锋陷阵，或执行扫雷等自杀性任务，或参与暗杀、屠杀，甚至充当“人体炸弹”。

日趋严重的儿童兵现象，早就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为阻止国家和非政府武装组织招募儿童兵，联合国安理会于1977年6月8日通过的1949年《日内瓦公约》的两个《附加议定书》，规定入伍的最小年龄为15岁，构成了武装冲突期间保护平民的最重要的国际法律基础之一；1989年11月20日第四十四届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儿童权利公约》也规定，缔约国应避免招募任何未满15岁的人加入武装部队，并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确保任何未满15岁的人不直接参加敌对行动。鉴于地区性武装冲突仍频繁发生，征集儿童入伍并使其卷入武装冲突的现象日益加剧，为进一步确保儿童免受战争危害，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又于1994年成立了专门工作组，起草了《儿童权利公约关于儿童卷入武装冲突问题的任择议定书》，该《任择议定书》于2000年5月在第五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上正式通过，2002年2月12日生效，将入伍的最小年龄规定提高到了18岁。

迄今为止，《任择议定书》已有115个签署国和66个批准国，但仍有49个国家和地区并不认同这一规定。而且要让非政府组织接受国际法显然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一些反政府武装组织虽然为了寻求国际支持而承诺愿意遵守这些规定。但其停止招募儿童兵的承诺却大都没有实现。为此，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提议成立一个常设的国际法庭，对征召18岁以下少年儿童参战等行为以战争罪进行审判，同时呼吁各国政府都采取必要措施，确保所有少年儿童都不再参加武装冲突。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遣散儿童兵计划”的负责人马尼埃尔·封丹不久前表示，他们主要通过两种方法来迫使那些非政府组织的领袖们遣散儿童兵：“首先，如果这些领袖想要告别战火，取得政治上的前途，我们就奉劝他：现在国际上对使用儿童兵的军事刑法是很重的，一意孤行将对其前途十分不利；另外就是警告他们：那些被灌输了暴力思想的孩子很容易被狂热冲昏头脑，让他们拿着枪，谁都无法预计将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2007年2月，来自58个国家的代表签署了名为《巴黎承诺》的文件，承诺采取措施阻止任何组织和国家在武装冲突中雇佣和使用儿童兵。

而今最令人们挂怀的问题还在于：连年征战给孩子们的心理造成的创伤远比其生理上的伤口更难愈合，如何治愈这些深受创伤的心灵，是国际社会面临的又一大难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让3.2万名儿童兵脱离各武装组织的做法，仅仅是走出了第一步，该国政府接下来还有许多善后事宜亟待解决。而那些仍在雇佣及使用儿童兵的国家和地区就更当引以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