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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路德的故事

2009-08-04秦海波

人物 2009年4期
关键词:赎罪路德教皇

秦海波

马丁·路德(1483~1546年)是16世纪德意志宗教改革运动的发起者和新教路德宗的奠基人。他以“九十五条论纲”发起的伟大的宗教改革运动席卷整个欧洲,永久结束了罗马天主教廷至高无上的封建神权统治。路德一生留下大量著述,内容涉及当时政治、社会中的许多尖锐问题,对后世思想家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中问世于1520年的《致德意志贵族书》、《教会被囚于巴比伦》、《基督徒的自由》被誉为宗教改革三大论著。此外,他还是近代德意志民族统一语言的奠基者,就如海涅所言,是路德对《圣经》的翻译“创造了德语”。

“山之呼唤”

德国中部的哈茨山东南,有一片叫做曼斯菲尔德的伯爵领地。那里出产质地优良的紫铜。当人们还不懂得铝、铝合金、不锈钢、塑料等等的时候,铜在人类生活中扮演着比今天重要多少倍的角色。随着社会对铜的需求量的不断增多,德国曾经有许多从土地上挣脱出来的人,扛起鹤嘴锄和铁锹,在“山之呼唤”下涌向曼斯菲尔德,加入开采铜页岩的行列。

1483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在这个行列中也走着马丁·路德的父亲汉斯。那时他还年轻。虽然祖上在图林根拥有一座不错的农庄,但按照古老习俗,家业只由一个儿子继承。汉斯不想跟弟弟争家业,便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走上了通往曼斯菲尔德的路。

来到矿山小城艾斯勒本,妻子怀孕行动不便,汉斯决定在此停留下来。捱到这年11月10日将近午夜的时候,孩子响亮的哭声从一所简陋的小屋里传了出来。第二天邻近教堂的神父为孩子施行了洗礼,并以当天纪念的圣者之名给他起了马丁这个名字。神父说,这位圣徒十分高尚,他曾将自己暖和的大衣披到一位正在挨冻的乞丐身上。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汉斯携了他的三口之家,继续动身前往矿区中心曼斯菲尔德。那是一座绿荫覆盖、群山环绕的城市。伯爵城堡威严地伫立在一个山丘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矿工们的聚居区。

在矿工当中,汉斯勤劳、精明是出了名的,加之他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因而交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好运。虽然家里不断添丁加口,但日子还是一天天好起来。

1488年,汉斯把年仅四岁半的儿子送进了曼斯菲尔德市立学校。汉斯说:“养家糊口没什么了不起,但家里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人,就总是要吃亏。再说,从长远看,家里不出个文化人,赚再多钱也白搭,永远难以真正翻身。让他读书,读得不太好,可以帮我赚钱;读得好了,成了人上人,那可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就这样,小路德在家里过着极其守规矩、极其节俭的生活;在学校受着死记硬背式的教育。父母和老师的管教都特别严厉,而且专横。小路德在家里曾因为一个核桃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学校曾因为一种老师还没有教过的拉丁文变位就挨了整整15鞭子!背书,唱歌,做家务,照料弟弟妹妹,默默地听妈妈没完没了地讲述魔鬼在黑黢黢的矿井里游荡、女妖精到处为非作歹的故事,这就是马丁·路德的童年生活。

“乞食学生”

10年后,路德在学校里显得挺有出息,汉斯做工赚钱干得也挺顺手。汉斯让儿子上学的主意越来越坚定。1497年,他把年仅14岁的孩子送往连他自己都没去过的马格德堡念书。

世界在马丁·路德的眼中一下子变大了。据说当年马格德堡的人口并不比巴黎少。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许多新的印象和经验涌入了这位求学少年的脑海。

当年9月,路德赶上了这座城市和它的大教堂的守护神日。一清早儿,教徒们就在男、女修道院长的带领下,走上了街头。游行队伍的前方飘扬着守护神圣莫里斯的旗帜;队伍里,人们高擎着蜡烛和各种圣像,还有用白银棺材装殓的圣物。这些圣物是本城的至宝,但大多很可疑,譬如上帝造人用剩的泥土、圣母玛丽娅的乳汁等等。队伍来到大教堂广场后,庆祝活动达到高潮,人们不禁匍匐于地,极其虔诚地祈祷。教徒们的身躯铺满了整个广场,以及附近的街道。

路德还见到了以托铱僧身份参加庆祝活动的安哈尔特选帝侯,他竟然“赤着脚在大街上要饭,像驴一样背着口袋。他蜷缩着身体,禁食、禁宿、清修苦行,看上去就像一具僵尸,只剩下皮包骨头。谁要是仔细看看他,无不为其虔诚啧啧赞叹,但却不得不为他的模样感到羞耻”。这一幕幕路德从未得见的景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马丁·路德在马格德堡“共同生活兄弟会”的一所学校上了一个学年以后,被父亲召回曼斯菲尔德。

父亲已不再是普通的矿工,他与别人合作开采自己的矿井,并经营熔炉。他的生意虽然还顺利,但不时受到各种捐税的困扰和大商人们的威胁。资金有时周转不灵。正是经济的原因迫使父亲暂时中断了路德的学业。

“但是,让他老这么混下去可不是事儿。上了10多年的学,而且他还真是块上学的料子,哪能就因为我们经济上的暂时困难半途而废呢?”父亲常常愁眉不展地对母亲叨唠。

“要不就让他去爱森纳赫吧?那儿的圣尼古拉教堂不是有我一个亲戚当差吗?他也许能照料我们的孩子,能省些食宿钱也好哇。”母亲试探着出了一个主意。

“对呀!我怎么把爱森纳赫给忘了?那儿的学校跟教堂一样有名儿。”父亲高兴起来。

古老的爱森纳赫城随意延展在一块平原上,许多高大建筑已经年久失修,破败得厉害。在它们周围是成堆的垃圾、瓦砾和穷苦人居住的土墙茅舍。15岁的路德独自在一所老教堂饱经风霜的高墙边,沿着未铺石子的泥泞街道向城里走去。

亲戚家里很穷,自己都难以糊口,能给路德的就更少了。不过,受到亲戚的指点,路德进了圣乔治教会的一所学校。这所学校的穷学生有一种特权,他们只要尽义务在教堂里唱赞美诗,就可以作为“求布施者”走家串户地四处乞食。其实,大多数学生都比较固定地去一些熟悉的家庭,帮人家做些他们擅长做的事情,再从人家那里得到免费的食宿。路德在这里学习了三年,也就做了三年的“求布施者”。

路德在圣乔治学校学的主要是修辞学。按照中世纪的古老习惯,教材被书写在墙壁上,学生整天面壁而读。阅读有了一定基础后,学生们便开始练习用鹅毛笔写字和做作文,每人都自豪地在腰间挂上墨水瓶和几根羽毛笔管。

埃尔富特大学

1501年,路德结束了在爱森纳赫的学习。那时候,父亲已经是三座熔炉和好几个矿井的股东,社会地位有所上升,但却仍然很难获得成功感。切身经历让他十分清楚地感觉到,不使儿子接受真正的高等教育,上流社会的大门就永远不会对这个家庭敞开。于是,路德又在父亲的授意下启程前往著名的埃尔富特大学。

埃尔富特是一座更大的城市,由于建有许许多多的教堂和修道院而被称为“图林根的罗马”。埃尔富特大学一向享有盛誉,路德入学时,它已拥有大约两千多名学生。

路德和同学们一起住进了勒曼桥畔的格奥尔根宿舍,开始接受严格的学术训练。

那一天,一位硕士叫齐新注册的学生们,把他们带到院子里。许多大学生早已等在这里。他们给新生戴上饰有兽角和驴耳的帽子。这是如牲畜一样无知的象征。大学生们高声笑着、唱着,围着新生跳舞。过了一阵儿,他们猛然把帽子从新生头上扯下来,并把冷水撩到新生脸上。然后是握手、拥抱和祝福。这是他们为新生举行的“学者洗礼”,预祝新生们摘去无知的帽子而成为卓越人才。

从此,按照大学和宿舍的规定,路德过起了有着许多清规戒律的学习生活。他必须每天早晨4点钟起床,晚上8点钟就寝;白天和晚上都不准进入酒馆,不准进入名声不好的场所;不携带武器;不在街上敞开衣襟或穿着过短;不读学校和老师没批准阅读的书籍。

神学系、医学系、法学系是高级系,学生先得在人文学系获得学士学位才可以升入。路德在人文学系学习7门基础课:文法、辩法、修辞学、数学、几何、音乐和天文学。路德勤奋、刻苦,各方面才能都很出众。他接受了中世纪经院哲学大师奥卡姆的学说,也接触到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思想。在大学生的辩论会上,同学们送给他一个“哲学家”的绰号。仅仅一年多一点,他就获得了学士学位,比其他人提前了至少一年的时间。

爸爸说:“如果你这辈子只想做个小职员,那当然就可以毕业了。但我希望你能光宗耀祖,做个上等人。我现在完全有能力供你继续深造。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路德在大学里留了下来。他一边攻读硕士,一边承担起辅导低年级学生的义务。

1505年,路德通过了硕士学位考试。在17名考生中,他名列第二。学校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庆祝仪式。路德戴上褐色的硕士帽,在校长和许多著名教授面前作了初次的学术演讲。大学生们组织起火炬游行,好像是在表明要用知识的火炬照亮全人类的决心。

“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其他庆祝活动能与此媲美!”很久以后,路德还这样回忆。

路德的父亲欣喜万分,连对儿子说话的称呼都改用了“您”。

“黑色修道院”

在求学的路上,路德没有在硕士的位置上停顿下来。他又开始了攻读法学博士的历程。然而在他的内心却也开始经历另一个十分苦闷的历程,上帝作为一个难以捉摸的严厉法官的形象使他产生巨大的畏惧感。人们究竟应该如何面对最后的审判?怎样才能得到神的宽宥?路德不分昼夜地苦苦思索。

随着又一个春天的到来,埃尔富特降临了一位异常可怕的客人——瘟疫!

人们在街上燃起熊熊大火;丧钟在屋顶上方回荡;低沉的祷告声不知疲倦地由每一所教堂里传出来;收尸车一天三次从街上经过。“把你们的死人抬出来呀!”“收尸喽!把可怜的死者抬出来吧!”一声声干涩的喊叫伴随着嘎嘎作响的车轮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医生走街穿巷地忙碌。他们有一个显著的标记,那就是在嘴和鼻子前缠一个长长的“鸟嘴”。“鸟嘴”里装些有香味的药膏,用来抵御某些病人身上的臭气。小孩儿们一见到就吓得放声大哭。

人们疯狂地以各种方式赎罪和忏悔。他们祈祷、献祭、许愿徒步朝圣,甚至拼命抽打自己。

路德不等学期结束就回曼斯菲尔德了,但在家没待多久,又踏上了返途。这一阵儿,他心里那种对上帝的畏惧和对赎罪问题的迷惘更加明显了。当路过一个叫做施托特恩海姆的小镇附近时,天降暴雨,一声霹雳打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

“救救我呀,圣安娜!我要去修道院,终生侍候上帝!”路德被吓得魂不附体,顿时大叫,顺嘴说出了他已思考多时的决定。

两星期后,路德叩开勒曼桥边一所奥古斯丁修道院的大门,请求接纳他。那时的修道院,表面上十分保守,但多数很腐败,少数则很极端地恪守戒律。路德来到的这所修道院,是属于后一种情形。院长让他先在客房里住上一段日子,以便再将自己的决定认真思索一番。

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午,路德摊平四肢,匍匐在圣坛前的台阶上。

“你渴慕什么?”院长问。

“上帝和你们的怜悯。”路德答。

如此一问一答重复了三遍。

在修道士们的歌声中,路德剃发、更衣;院长赐他祝福吻:“主给你穿戴成新人。你是按上帝的形象,在正义和真理的光照下创造出来的新人……”

路德做了见习修士,被送入一间小屋。除了一张桌、一把椅和一张窄床,小屋里再没有其他陈设;即使在冬天,也不取暖。

见习修士有专人管教,每天夜里3点就得起床,聚在一起进行祈祷、唱诗和认罪的忏悔。祈祷每天6次。大多数场合都不准说话,修士之间使用一种手势语。犯了错误要受罚,严重时甚至挨打。一日两餐,在许多斋戒日一餐不进。这种斋戒日隔三差五就是一个。见习修士们精疲力竭,骨瘦如柴。负责管教的师傅说:“修道士嘛,除了流泪、沉默和静修以外就不该再干别的。”

但路德除了这些之外还阅读大量书籍。

许多年后路德评论说,修道院的这种“孤独和忧郁对所有的人都无异于毒药和死亡,何况是对一个年轻人”。

不过,路德总算是挺了过来。1507年4月,他成为正式的神甫,并开始研修神学博士学位,至1512年10月12日,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这一头衔。期间,路德还曾于1508年到维滕堡大学讲授亚里士多德伦理学。

“因信称义”

1510年11月,路德游历了罗马。罗马是天主教的中心,是至高无上的教皇和教廷的所在地。在虔诚的教徒心目中,它圣洁无比。可是,当亲身来到罗马,路德却不禁大失所望。

在罗马,文艺复兴以来的艺术大师们使教廷外表上光彩夺目,但在其中任职的许多高级教士却愚昧而腐朽。

在罗马,教会贵族们灯红酒绿的奢侈生活与周围劳动群众的贫穷清苦形成鲜明比照。

在罗马,什么都要钱,连听弥撒也不例外。路德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教堂神甫就变戏法般迅速地结束了仪式,并且转身对仍然伏在圣坛前的人们说:“起来,起来!快离开这儿,乡巴佬!你们做一次礼拜够旁人做三次了。我们这儿是收费的!”

在罗马,路德亲眼看到喝得烂醉的神甫当街胡闹;亲耳听到人们毫不掩饰地谈论某某、某某传教士与情妇整天鬼混,某某、某某修女又生养了私生子!

“这真是基督徒最不光彩的城市!”路德怀着无比愤慨离开了罗马。

回到维滕堡,他站到自己的讲坛上公开指责:“罗马教会完全堕落了、污染了。它是所有可以想象的淫乱、荒唐、奢侈、野心、亵渎的渊薮!教会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幸!”

难道就通过这么一个腐败的教廷、一个专横的教皇和一群沐猴而冠的教士的允诺,人的灵魂便能够得救?上帝又不是瞎子!可是,究竟怎样才能获得上帝的宽宥?这个困扰多年的疑惑再次回到路德的脑际。

《圣经》中的《保罗达罗马人书》曾令路德反复吟诵,尤其是下面这些句子:

“……上帝的义,正在这福音上显明出来。……如经上所记,‘义人必因信得生。……你在什么事上论断人,就在什么事上定自己的罪。因为你这论断人的,自己所行却和别人一样。我们知道这样行的人,神必照真理审判他。……所以凡有血气的没有一个因行律法能在神面前称义。因为律法本是叫人知罪。但如今……神的义因信耶稣基督,加给一切相信的人,并没有分别。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如今却蒙神的恩典,因基督耶稣的救赎,就白白的称义。”

“这分明是说,人只能‘因信称义,因信耶稣的救赎而称义得救。”路德幡然省悟,“像罗马教会贵族那样只批评别人而不约束自己的,不会有好下场;只相信目前教会的这套繁文缛节而不由内心笃信基督的,必然是徒劳一场。”

1517年,一个名叫台策尔的传教士受教廷的派遣来到离维滕堡不远的勃兰登堡出售赎罪符。人们像对圣人一样欢迎他,争先恐后争购他的赎罪符。赎罪符是从十字军东征时开始盛行的,对教会来讲是一桩巨大的财源。教会声称,谁购买赎罪符并跟随十字军去作战,死后便可免去炼狱之苦。十字军战争早就结束了,但以出售赎罪符的方法募集钱财却成了教会的“法宝”。为了制作更多的赎罪符,教会连新发明的活字印刷都使上了。台策尔此行是作为教皇钦差而来,集资目的是修建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和替美因茨伯爵还清因贿选大主教头衔而欠下的债款。

“你挣过钱吧?你攒过钱吧?在上帝面前可别装穷!交出钱来换赎罪符。自从咱们的祖宗偷吃禁果,人类天生就有罪。再说,人嘛,人生在世谁能不犯错儿?只要肯出钱,买了赎罪符,在上帝面前就好交代!”台策尔声嘶力竭地推销,耸人听闻地演讲,使得方圆几百里的人们都赶来抢购赎罪符。

路德实在忍无可忍了。金钱这魔鬼已经使教会本身都坠入了炼狱,还说什么替人家赎罪!赎罪符这东西不单腐蚀教会,而且败坏社会,危害人民的道德。似乎只要能够弄到钱,买教会印制的赎罪符,无论做什么坏事都可以心安理得。

“钱岂是万能的?情操与道德岂是金钱可以衡量?上帝与真理岂是金钱可以动摇?真是岂有此理!”一团怒火自路德胸中燃起。他挥笔写下《关于赎罪符效能的辩论》(即九十五条论纲),并把它贴到了教堂的门前。

“岂有此理!能为人类赎罪的只有基督耶稣,岂是你们?你们信金钱,而我路德信基督!就知道要钱,那么你们究竟是上帝的代言人,还是魔鬼的代言人?”

论纲激起的反应之强烈出乎路德预料。

古代罗马帝国覆灭之后,欧洲进入了中世纪。中世纪这个名称是文艺复兴学者提出来的。他们认为,存在于希腊-罗马古典时期与今天正在进入的新时代之间的,是一段黑暗的“中间世纪”。在中世纪,古典文化被彻底抛弃,教会垄断了精神、文化、科学、教育的方方面面;谈不上国家主权,通行的是宗主权和领主权,前者约束人身,后者划分土地;皇帝是教皇加冕的,每块土地的领主登基时都承认“是上帝赐予的土地”,似乎世俗权力只有来自宗教神权才算合法,而宗教神权的最高机构正是罗马教廷。也曾有不听话的国王。1076年,德皇亨利四世试图废黜教皇格里哥利,结果被宣布剥夺皇权并开除教籍。翌年,他只好偕妻前往意大利向教皇“负荆请罪”,恭候3天,才得到教皇的接见和赦免,教籍得以恢复,但失去了王位。

可见,中世纪欧洲是由罗马教廷一统天下的。文艺复兴以来人们开始确认“人”的自身价值,社会开始趋向人本主义,对教会专横而愚昧统治的不满与日俱增。加上近几个世纪以来,教皇、皇帝和诸侯们之间愈演愈烈的矛盾与纷争,更在古老的德意志土地上形成了极为复杂的政治局面。一旦路德发出对教廷、教皇的战斗檄文,它便迅速传遍整个德意志乃至全欧洲,像一颗炽热的火种点燃了宗教改革的熊熊烈焰。路德一时成了全德意志的代言人。

教皇起初以红衣主教和大主教的职位作诱饵,要求路德收回论纲,但被拒绝。1518年,令路德到罗马受审,但路德得到萨克森选帝侯的支持而抗拒。1519年,教皇派来特使与路德谈判,路德有所让步,但教廷内部强硬分子不甘休,邀路德赴莱比锡公开辩论。论战中路德强调只有《圣经》上说的才算数,公然否定教皇的权威,提出了《圣经》的权威性和个人研读《圣经》的权利。1520年,路德撰写大量论著,宣传自己的观点。同年10月10日,教皇勒令路德悔过,否则革出教门。当60天期限届满时,路德在大学生和市民群众的赞美诗歌声中将教皇诏书付之一炬。1521年1月3日,教皇正式宣布开除路德教籍。

接下来,在这一年的4月,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也出面了。他在沃尔姆斯召集帝国会议,要亲自给路德定罪。大家都劝路德不要去,但路德坚定地说:“即使沃尔姆斯的魔鬼像屋顶上的瓦片那么多,我也要坦然前往。”会议既然是在德意志土地上举行,既然是由世俗权力统治者主持,路德还是大义凛然地出席了。有100多名支持改革的贵族陪同他前往,沿途各地群众为他举行盛大的迎送仪式。这些都在向帝国皇帝表明德意志民众对路德的支持。路德舌战群儒,使皇帝也犹豫起来。他没有当场逮捕或扣留路德,但会后还是发出了通缉令,严厉禁止贵族再向路德提供庇护。

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同时也是西班牙的国王,西班牙那时已经崛起为世界霸主,版图囊括小半个欧洲和绝大部分美洲。皇权不再软弱,德意志的选帝侯们自知不是对手,不敢公开抗拒。路德不得不隐姓埋名地藏匿起来。查理五世也不严查深究,毕竟路德的主张对世俗统治者是有利的。两年后,路德发表新著《论世俗权力》,提出“君权神授”,即世俗权力与教会神权同样是直接来自上帝的,主张政教分离,主张建立民族教会。

路德的论纲不仅掀起了宗教改革运动,同时也激起了伟大的德国农民战争。但在农民战争面前,路德却写下了《反对杀人越货的农民暴徒书》(1525年),清楚地表明了反对态度。

不过,路德至死都没有放弃他的“因信称义”说,没有改变反对腐败教廷的初衷,而且就在反对农民战争的同时,他还带头与一位叛逃的修女结婚,以实际行动向中世纪天主教的禁欲主义挑战。

路德藏匿期间,潜心研究最古老的希伯来语和希腊语版本《圣经》,并对德意志各地方言进行规范,再用规范后的德语翻译《圣经》。这不仅为德意志民众个人研读《圣经》提供了便利条件,同时也“创造了德语”,为日后分崩离析的德意志提供了统一的民族语言,更为德意志统一民族国家的建立打下了基础。

1546年2月18日,马丁·路德在前去调解教派纠纷的途中卒于他的出生地艾斯勒本。在他身后,教会大分裂,出现了比天主教更有影响力的基督新教,人们不再为中世纪教会的繁文缛节所束缚;在他身后,曾经由罗马教廷一统天下的欧洲逐步走上了建立一系列独立自主的民族国家的道路。他播下了信仰自由的种子,也播下了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种子。整个西方世界都从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开始迈向了理想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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