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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的胸怀

2009-08-04

散文百家 2009年6期
关键词:右派城里人农民

贺 钊

农民,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春种秋收冬藏,风风雨雨中历尽艰辛,生产出足以养活着人类生存的粮食,使人类得以繁衍生息,社会不断地向前发展。农民,每天都在做着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可农民的代名词却是“贫穷”、“落后”、“愚昧”、“无知”、“小农意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常年在饥寒交迫中挣扎。这种社会的不公,由来已久,至今仍在延续。

由于社会的不公,农民总处于被剥削、被愚弄的地位,生活水平低下,受教育机会少,知识贫乏,城里人看乡下人,“落后”,“傻”。可农民的儿子一旦有机会接受教育,照样可以金榜题名,升官发财,甚至可以官至相位,赶走皇帝、登上龙庭;照样上大学、读博士,做顶尖级科学家、富甲一方的财主。农民傻吗?孰不知,城里人到农村,五谷不分,草苗不辨,同样“傻”!

农村,天地广阔,农民生活在大自然之中,时刻都与天地对话,是大地的主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局外人觉得又脏又累的活儿,他们却是乐在其中,从不叫苦,只求风调雨顺,上天保佑他们每年都有好收成,也希望他们的劳动成果换回应有的效益,逐步改善生活条件。安心自己的平静生活,没有奢望,没有野心,劳动是天经地义的,为别人生产粮食,是该做的本分,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不羡慕城里人的安逸生活。单纯、朴素、平凡而伟大。

农民的胸怀更体现其包容性。历史上有“贬家为民”、“流放边疆”,新社会有“下放农村”、“劳动改造”、“上山下乡”之说,也就是说,不能当官了,还可以当农民,做了老百姓就可以赎罪,城里没饭吃了,就交给农民养活,即便是“反革命分子”,也可交由农民监督。总之,农村是除了进监狱的人之外,都可以生存的地方,是社会的最底层,是仅次于牢狱的苦难之地。农村可包容所有的人生存,“右派”、“反革命”、“牛鬼蛇神”、“走资派”、刑满释放犯人,被机关单位开除的各样人等,都可以与农民和平共处,只要劳动,就有饭吃,把城里甩出来的包袱统统接纳。农民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只要不犯法,还怕什么?所以他不怕被牵连,不怕扣帽子,远不像市民那样斤斤计较,恐怕沾着自己的小心眼儿,哪里能比农民的胸怀!

战争年代,共产党人走出一条农村包围城市之路,那是“农民万岁”的时代,农民的地位空前提高,当官儿的同样住在农民家,吃农家饭,与农民一起劳动、拉家常,说知心话儿、交朋友,因为离开农民,一事无成,更不用说战士、干部大多来自农民。

农民不会讲仁义道德,也说不出革命道理,可农民知道老老实实做人,讲诚信,求和谐,自发地传承着华夏文明的传统美德,自有道德标准约束自己,不知书也达理,邻里之间,祖辈同住一村庄,同饮一井水,相互之间,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以争得好人缘,乡里之间,人缘不好,会远播四方,后代找媳妇将会大受影响,那可是大事。当然,除了相互帮衬之外,也有矛盾,吵嘴、打架、反目成仇也是常事,可一旦遇到大事,仍会不计前嫌,如遇水灾、火灾,会整体出动,修桥、铺路、打井、开渠,出义务工,不计报酬,不分贫富、权势,大事面前,顾大局,相互之间始见真情。不可回避,做出不道德的事,胡作非为,甚至触犯法律者,总会有的,这些人在村里没人缘,也很难生存。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搞战备,不少农村有家的城里人开始在老家寻求退路。村里人对进城后又还乡的乡亲,从来都持欢迎态度,老人家常说:“外边一旦荒乱,就回咱们家来,这里安全,有我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多温暖人心的话语!一旦还乡,乡亲们会腾出房子,先让你有安身之地,生活上有什么难处,会有人来相助。“文革”动乱,干部子弟、亲属,回家避风雨者屡见不鲜,人到难处,总会想起乡情。古人做官、经商,多要“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中国是传统的农耕社会,割不断的乡音、乡情,“月是故乡明”,故乡是人生的最终退路、人生归宿。现代人也依恋乡音、乡情,这是国人的传统所在。

我的故乡是个大村镇,“右派”、“反革命”、“三类人”等等,什么人都有,可村里人总是以乡亲平等对待,从不去问政治背景是什么。1957年打“右派”时,村里有两位教师在外面被错划为“右派”,遣送回原籍后,在村里和社员一样,挣工分吃饭,只是运动来时,广播里喊他们几声了事。两位老师都因为出身不好,说几句实话,才被扣上帽子,乡亲们很同情,根本不相信什么“右派”言论,认为他们都是好人,不怕受连累。其中一位“极右分子”是县一中的骨干教师林老师,解放前中央大学毕业,有很高的文化水平,因曾是国民党时代的职员,打右派自然是重点对象。当年我正上中学,记得学校大字报上说他的罪名之一是诬蔑“农业社的牛都瘦了”,这是“反对农业合作化”,对现实“抹黑”。其实,何止是瘦了,实际上是饿死了许多,在那说实话就是罪名的年月,有什么理可辩?当他在农场劳改三年之后,强制送回原籍务农,他真的进了牛棚,当了“牛官”,不过,他养的牛没有死一个,比那些贫下中农“红五类”养的牛,既肥且壮,在乡亲们中,大有人缘,从内心里佩服。林老师曾是县重点高中的最优秀教师之一,当年听过他讲课的学生无不遗憾万分,可没有敢表示同情,村里人对他很尊重,他也很自觉地去干脏活、累活,不怕吃苦,并经常在田间地头听他讲故事、说笑话,传播知识。人们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学问,觉得这样的文化人不去读书,干这些粗活实在可惜。说起林氏家族,在村里不是大财主,可世代书香,父亲在旧社会做不大的官,是很有水平的书法家;其叔父,早年求学北京国立艺专,当代中国画大师李苦禅是其同窗好友,并为当年的李英更名李苦禅起到主导作用,可惜英年早逝,未出大名,其同辈兄弟,都有较高学历。在“知识无用”的反常岁月,优秀人才无用武之地,谁也无可奈何。奇迹也发生在那个年月,村里有志读书的青少年,慕他的名,偷偷去找他问教,他看到肯学习的青少年,深受感动,在牛棚里,煤油灯下,为孩子们认真补习功课,当国家恢复高考时,这些偷着学文化的孩子可沾了大光,有好几位先后考入各类大中专学校,一时在乡里之间传为美谈。当林老师进城复职教书时,虽然对时代有怨气,而对乡亲百姓,仍充满感激之情。

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党和政府逐步认识到提高农民待遇,改善农民生活水平的重要性,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落实到位,免农业税,免学杂费,种粮补贴,医疗保险,提高进城农民工待遇等等,农民的代名词在时代的进步中逐渐改变。然而,经济文化落后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现实,城乡差别的缩小,还要有一个相当的过程,而新一代农民不满足农村的低生活水平,奋发学习,考大学,学技术,进城务工、经商,有能力者开工厂,办学校,流通领域显身手,科技农业迅速发展,农民企业家同样光辉耀眼,农民不再永远是农民,身份地位在社会进步中不断转换,农民的文化水平在提高,农民的胸怀更加广阔。随着城市的飞速发展,农民工的血汗在城市的发展中流淌,脏活、累活、污染行业的苦活,还得农民工去干,各种服务行业,从环卫、饮食、家政到治安保卫,城市里一旦农民工撤军,会即刻大厦倾覆,陷于瘫痪,城里人优越的享受条件立刻受到制约,城里人是否真正认识到农民的重要?他们才是干一行爱一行的英雄。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城乡差别逐步缩小,情感逐步交融,和谐共处的时代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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