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刘　旭

再见到丁山林的时候，是在第二次全国经济普查期间榆树街道清查工作协调会上。他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第一次经济普查宣传日活动时站在主席台前那挺拔的身姿、浓密的黑发和洪亮的声音。他发言时说话很轻，像是担心惊醒了睡熟的孩子，稀稀疏疏的头发几乎谢顶，脸色惨白如纸，佝偻着的背影看上去像六七十岁的老者。但他那坚毅的眼神和对统计的那份执着和热情是怎样都不会改变的。

丁山林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父亲是村会计，同时也兼着负责统计工作，母亲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山林从小就跟着拿着不同样式表格的父亲走街串巷，停停走走，问问写写，父亲说是在填统计报表。后来，山林上学了，就帮着老眼昏花的父亲填写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渐渐地，山林对那些跳跃的数字有了些感情，也莫名地喜欢上了报表散发的墨香。

山林原本是想高中毕业就接父亲的班，父亲却希望他离开贫穷的山村。终于有一天，父亲捧着崭新的军装送到山林的手中的时候，山林还在村委会忙着收报表呢……

22年后，丁山林转业到榆树街道任副主任，主管财务、商贸和统计工作。那一年，适逢第一次经济普查。山林动用了全街道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从组织清查到填写报表，从录入到审核，没白天没黑夜，腿跑累了就捶几下，嗓子喊哑了就喝两口水，困了就趁吃完饭的功夫打个小盹。凭着这份对统计的超乎寻常的热情和近乎自虐的工作状态，山林所在的榆树街道圆满并提前完成普查任务，被评为普查先进单位，山林也获得先进个人的称号。然而在表彰大会上，丁山林却没能出现在领奖台上，他被查出肺癌晚期，被医生强行留在了医院……

住院的时候，适逢街道统计“撤科建所”，统计科作为独立的部门上划县统计局管理，不再隶属街道管理。丁山林急了，他把街道张主任请到病房叮嘱道：

“统计这些活儿哪一样也离不开街道啊，你们一定要安排好王科长他们，虽然成立了统计所，但还是一家人啊！”张主任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第二次经济普查了，唉，这也算是个心愿吧！”

癌细胞不断地侵蚀着丁山林的躯体，频繁的化疗、放疗和大把大把的药片折磨着他的意志，三次手术让他在生与死的门槛上走来走去。经过3年的治疗，他硬是闯过了几道鬼门关，等病情稍稍得到了控制，他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走在上班的路上，迎面巨幅的红色标语“第二次经济普查需要您的支持和配合”赫然映入眼帘，这一行字如同兴奋剂般让丁山林振奋。

当他走进办公室时，所有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起立为他鼓掌，他谢过大家后就径直走进统计所的办公室——房间干净整洁，设备齐全且都是新配的，屋角是一摞摞熟悉的报表和久违的墨香，他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赶紧找到街道主任说：

“这第二次经济普查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管你房子是否紧张，你必须解决一个大些的办公室，再协调五台计算机，从商贸科和财务科协调四个人协助统计所工作！”

“老丁啊，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好，好，我解决，我解决！一个星期解决，成了吧？”张主任一脸为难地说。

“要等一个星期啊，不成！三天解决，这火烧眉毛的事越快越好。”

“好，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

就这样，他又投入到了第二次经济普查的战斗中，他说他之所以在医生都判死刑的癌症中活下来，是统计支撑着他，扶持着他，统计完成了他的心愿，他为统计做更多的事情都是应该的。

2009年2月12日，丁山林倒在了经济普查办公室的书桌旁，在送往医院抢救的时候，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统计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