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贵州人口变迁对社会的影响
2009-07-27黄文
黄 文
内容提要:抗战时期,中国出现了一场自东向西的人口大迁徙,随着大量人口及政府机关、厂矿、企业、文教团体迁入西部地区,给当地的经济、政治、思想文化产生很大影响,这些影响对于促进贵州社会进步与发展起到很大作用。
关键词:抗战时期人口迁移贵州影响
中图分类号:K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8705(2009)03-91-97
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中国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大批战区人民为了逃避战火沦为难民流亡到我国的西部各省,形成了从抗战开始的人口内迁,迁移方向由现代化程度较高的东部地区向现代化程度较底的西部地区运行,成为中国现代史上在短期内人口多、规模大的人口迁移。大量难民内迁使贵州人口发生急剧的变化,并影响贵州社会的方方面面。
人口变迁的基本概况
(一)人口变迁原因
抗战初期,日本军队侵略的节节深入,华北、华东以至华中、华南的部分地区相继沦为战区,无数中国平民丧身于敌人铁蹄之下,更多的普通百姓家园被毁,他们为躲避战火、或因不愿做亡国奴而被迫迁徙他乡,沦为难民。随着大片国土的沦陷和国民党政治中心的西移,国民党党政军首脑机关及各单位,沦陷区的厂矿、文教团体、学校及难民纷纷西迁。此外,抗战期间发生大量的灾荒也使当地百姓无法生存,逼得背井离乡。如1938年黄河花园口决口所引起的逃荒潮,据统计泛区豫皖苏3省共有3911354人被迫漂流异乡,占原有人口总数的1/5强,其中河南泛区1172639人;安徽泛区2536315人;江苏泛区220240人。这些人近者出之邻近乡区、城市,远者逃往西部各省。大量的难民涌向贵州使人口迅速增长起来,那时贵州全省来了多少难民,由于社会动荡不安加上难民流动频繁,无法进行统计,至今我们没有具体的数据,但可以从一些资料中看出当时贵州人口的增长。如下表:
就上表所列数字,我们可以看到1936-1944年贵州人口由991.88万人发展到1082.72万人,净增90.8万人,平均每年净增11.3万人。
当时遵义人口由3万增长到1940年10万人,都匀原不足1平方公里的市区扩大的到3,2平方公里,人口达到9万。抗战期间贵州人口不仅迁入也有迁出,由于战争的需要“抗日战争中,投入战争的黔籍部队11个师约10余万人”,加上地方各界人士组织慰问团、战地服务团等大约10多万人迁出。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随着国民政府还都南京,政治、经济重心东移,大批机关、学校、工厂纷纷回迁,加上大批难民的迁出,这时期的贵州人口减少。总体来讲,贵州在八年抗战中迁入人口的数量远远高于迁出人口的数量,人口得到了迅速的增长。
(二)战时贵州人口结构的变化
抗战时期贵州人口的激烈变化,不只是表现在人口数量的增长,同时也表现在人口结构的复杂多样化,如年龄构成、职业情况及受教育程度等。而人口结构的是否合理,又是影响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
就人口年龄构成而言,中青年人口始终占极大多数。1946年1月国民政府为遣返的难民所作的调查统计,在被调查的2547名浙江省迁入西部难民中,15岁以下的少年儿童有908人,占35.65%;16岁至60岁的中青年达1588人,占62,35%;61岁以上的老人仅51人占2%;而其中16岁至50岁的壮劳力为1487人,占58.38%5。另外,我们也可以看下表:
资料来源: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档案116全宗274卷,表中职业与年龄统计数字为两种调查的结果。从上面资料可以表明:迁移的难民年龄构成主要以少壮年为主,老年人所占的比例很小,这也符合人口迁移变动以成年人为主体的特征。抗战时期大批青壮年流离失所,逃往他乡,纷纷迁往贵州,同时从贵州出去的黔籍部队、各种慰问团、战地服务团大部分也是以中青年为主。
迁移到贵州的人口职业成份也极其复杂,几乎社会各个阶层,每一种行业都加入了迁移的行列。孙艳魁的《苦难的人流》一书主要是按职业区分将其概括为:(1)工人、农民;(2)学生和知识分子;(3)地主、小工商业主;(4)城市市民和小手工业者:(5)沦陷区域的政府工作人员,军警人员及其家属;(6)社会其他人员。据赈济委员会代委员长许世英1 938年统计比例是:文教界55%,党政及国营事业21%,商人16%,工人6%,农民2%。一般来说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因战火波及面极广,农民受害最严重,沦为难民的数量也应最多,但是农民所占的比例事实上是偏低的,原因是难民中的这些农民,在经济上极为困窘,而精神上又惯于依赖土地,乡土观念浓厚,又缺乏谋生技能大多不愿或无力长距离迁徙,一般只往邻近地区作短期奔逃,战事稍靖即又返乡,迁至西部地区的人数不多。因此,流亡到大后方的农民并不多,而以工商业者、知识界人士、工人等占大多数。由于中国政治中心移往西南,在成都、昆明、贵阳等大城市都设置了许多机关,先后接纳和安置国民政府各类机关单位、各级官员和大量公务员,虽然他们占总内迁人数的比例较小,但都是高素质的人口,并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而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国共产党南方局与<新华日报)等也设在重庆,在贵阳也设置有八路军办事处,各民主党派、各社会政治力量也都相继汇集到贵州,贵阳一下子集中了大批政治家和党军政人士。同时随着各类内迁的民营、国营和军工企业约上千家迁到后方,大量的企业家、白领管理科技人员与技术工人纷纷随之内迁。这些技术工人和专业人员素质较高,熟悉现代化工业生产和管理,他们来到贵州后很快成为各个行业的技术业务骨干,促进了贵州工业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的提高。据1940年国民政府统计,后方339个单位工作的知识界人士就有7746人,各类技术工人更多达数万人以上。抗战期间贵州工厂的技工,管理人才有95%为外省籍人,工程师237人中,贵州籍者只有31人,不到总人数的12%;贵州企业公司所属贵州玻璃厂厂长、工程师、技工均为湖南人;新生机械厂经理、车间主任全系外省人,其技工则从昆明、重庆聘来其中不少也是内迁人员。各类技术人才的流入,对贵州工业建设、社会经济发展起到很大作用。抗战爆发后,为了保存中国的文化教育事业,大批学校(主要是高等学校)和科研机构向以重庆为中心的西南地区转移。据不完全统计,先后迁往西南的高等学校达56所,占战前中国高等学校的50%多,教师和学生达2万余人。国民政府的一些科研学术单位、专家学者、著名的文化人也相继迁移到贵州,如专家学者竺可桢、苏步青;文学家茅盾、巴金、谢六逸;戏剧家田汉、熊佛西、安娥;书画家徐悲鸿、关山月、丰子恺;音乐家马思聪、王人艺等。高校的内迁及大批文化界精英涌人贵州,大大提高了内地高校的师资水平和办学质量,推动了文化事业的发展。
受教育程度方面,抗战时期的难民中相当部分是国民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和学校教师、学生以及企业家、白领管理科技人员、技术工人,多为文化素质较高的人员。据陈达的研究表明,战时内迁不乏富有者,除党政
军界外,商人、企业家、医生、工程师、教师、自由职业者、技术工人等较多,换言之,受教育程度高者迁移比例最高,农民比例最小。战时贵州人口有迁出迁入,但迁出与迁入的人口素质确实不一样,迁出人口以未受过现代化熏陶的内地乡民为主,而内迁人口则是以政治家、党政官员、企业家、知识分子、技术人员等为主的现代化人口。据社会学家孙本文调查:抗战期间中国知识分子界中“高级知识分子十分之九以上西迁;中级知识分子十分之五以上西迁;低级知识分子十分之三以上西迁。”大量高素质人员的迁入使大后方人口文化素质整体上有所提高。
人口变迁的影响
难民流徙,在形式上主要表现为人口大规模流动。从人口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无论人口流动的动力和原因是什么,客观上它总是要对流出地和流人地的各方面发生影响。抗战时期大量的外来人口迁入贵州,推动了内地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的发展,但也带来了一些消极影响和社会问题。
(一)推动各行业的开发与建设,促进经济发展。贵州位于云贵高原东部,全省境内山脉纵横,交通极为不便,文化落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占据重要地位。抗战以前,当时的所谓工业除了一些印刷业为机器生产外,其余都是一些简陋的手工业,而且大多是与农业紧密结合的农家副业,各地的农产品大多数是自己制造,自己贩卖,基本没有现代化的工业。据张肖梅《贵州经济》统计,贵州在抗战以前的工业如面粉、酿造、蛋类、糖类、纺织等20种,其中90%以上为消费品的粗糙手工业,生产力低下。抗日战争爆发后沿海大量工厂、企业及避难同胞迁黔带来了比较先进的工业设备和科学技术,并且为贵州培养了一批专门技术骨干和管理人才,推动了当地工业的发展。据统计,仅贵阳一地。由外埠迁入的工厂即有101家(包括工业),占当时700余家工业厂商的14%强。这些工厂、企业包括卷烟工业、印刷业、橡胶业、机器工业、棉纺织业、电池业、制糖业、面粉业、采矿业、冶铁业等,并且都得到迅速发展。仅仅1938年至1939迁移到贵州的工厂就达101家,2年中工厂就增加10多倍,资金增加50多倍。战时贵州工厂企业不仅数量多而且资金大幅度增长,产业结构也发生重大变化。农业方面由于国民政府西迁重庆,政治中心西移,大批工矿企业、机关、学校、难民涌入贵州,对粮棉等农产品大量急需,这就对黔省农业形成了一种外来的刺激,加上贵州农民为坚持抗战而竭勤耕作,国民政府也积极地致力于大后方农业开发,遂使贵州农业在战时有所发展。贵州当局先后成立一些农业科研机构和农林牧场。如贵州省农业改进所,农林部贵州省推广繁殖站、农林部中央农业实验所驻黔工作站等负责全省农业技术推广事业,当时省农业改进所培育的优良水稻品种,计有黔农2号、黔农28号等多种优良品种,这些良种,不仅品质优良,而且产量高,极受农民欢迎。此外还兴修农田水利,扩大灌溉,鼓励垦荒,扩大耕种面积。抗战期间贵州农业获得全面发展,稻谷、玉米、小麦、大豆、棉花、油莱籽等农作物增产。1945年粮食产量达到49335千担,比1937年增长20.8%,除满足全省人民和大量迁入人口的吃粮,还调出一批粮食供给杭日将士使用。商业也得到发展。贵州自鸦片战争后商品经济有一定程度发展,但由于交通闭塞、市场狭小、工商业比较落后长期仍处于萌芽状态,当时全省商号店铺仅在贵阳、安顺、遵义等地具有规模,其余各城镇商店不多,商品交换主要依赖数日一次一赶场,经济还基本上是一种封闭式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抗战爆发后随着人口大量涌向贵州使得人口迅速增长,1936年全省人口为990余万,到1945年增至1052余万。内迁贵州的人口则多半进入城市。以贵阳为例,在此期间贵阳人原由不足10万,增加到30万左右。人口的膨胀导致消费需求大增长,增加了物资交流,商业活动日渐活跃,还有外来商业企业在经营内容、经销方式等也给贵州商业带了新气象。商业的繁荣首先表现在商号的增加和资本的扩大。贵阳市领有开业的商业行号,1937年为1420户,资本总额为180万元;1942年增至3894户,7999.53万元;1943年又增至4329户,10614.14万元。)其次,市场繁荣,商业性服务行业空前活跃。当时贵阳市的贸易商业、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突出特点是旅馆业、餐馆业等服务性行业最盛。各种风味小吃广味、川味、南北风味样样皆有,其他行业如百货业、盐业、蔬菜业、糖烟酒业等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其经营方式和技术水平有明显的改进和提高。
抗战期间大量人口人黔,特别是政界、工商界、金融界的迁移,对后方尤其是对贵州经济的发展起到了很大作用,一些原先十分落后的区域得到了初步的开发与建设,工业、商业、农业、交通、金融、贸易、工矿业等各项事业都有不同程度有进步和发展,客观上促进贵州近代化工业的发展。
(二)极大地促进了民众的民族和国家意识的觉醒,壮大了贵州抗日救亡队伍。
抗日战争爆发后,政府官员,不愿受敌人奴役驱使的工商爱国人士,学生、工人、知识分子在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精神的感召下辗转来的贵州,他们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爱国主义与民族精神的体现,同时给处于内陆的贵州人民带来了日军残暴,前线战士英勇杀敌及沦陷区人民悲惨生活的信息,鼓舞激发了贵州人民的抗日情绪和抗敌信心。抗战期间徐悲鸿、熊佛西、茅盾、田汉、巴金、闻一多、沈从文、丰子恺、马思聪等著名文化人簇拥而至来到贵州,他们不辞劳累,热烈响应“一切为了抗日救国”号召,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发挥各自所长,通过开讲座、搞画展、写文章、演话剧、办报刊、举办音乐会,来唤醒群众的觉悟,坚定抗日救亡人人有责和抗战必胜的信念。在他们的推动下,掀起了积极参军、捐献、参加服务团等抗日救亡运动,对贵州的抗战起到深远的影响。
七七事变之后,贵州也掀起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与民主运动,如成立了贵州全省学生救国联合会,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贵阳地方军等抗日救亡运动组织,但这些组织全属于地方性较多、参加人数少、活动范围有限,影响不是很大。随着大量的外地人口迁徙到贵州之后,各种抗日救亡团体如雨后春笋般地纷纷组成,如贵阳筑光音乐会、沙驼话剧会、合群体育会艺术部、贵阳文艺界抗日救国会、战时社会科学座谈会、中苏文化协会贵州分会、遵义青年抗敌救国会,还有遍布全省的中小学的歌咏队、话剧队等。这些团体根据自己的特点,采取了多种形式深入到城市和农村的校园、舞台、街头、广场、场坝、村寨,进行抗日救亡的宣传讲演或表演。八年抗战期间支援抗战的募捐活动在贵州十分踊跃,这些募捐活动既有民间爱国人士、爱国学生、爱国团体主持的,也有国民党贵州地方当局主办的,还有来黔的一些有影响的文化人主办的。如贵州省各界抗敌后援会,它设有募捐部主要负责募集捐款、举办义演和义买书画、向富商巨贾劝募等。1941年春节前一段时间,省抗敌援会又发起征募慰劳金活动,共收到捐款约20万元。所有这些捐款虽然数额不大,但却是贵州各界民众节衣缩食拿出来的抗日救国的奉献。到了后期募捐活动达到高潮,一次影响全省各地的募捐活动很快开展起来,如普定县的抗敌后援会组织了国难宣传队分赴各区,宣传劝募棉衣;桐梓县城关
女小的学生上街募捐,开展了“一碗米”和“义买花”活动;贵阳在八年抗战时期几乎年年都开展募捐活动,黔南事件爆发后,贵阳的募捐活动达到抗战以来的最高潮。贵阳举行了10万双布鞋劳军义演、救济留筑难童义演、慰问抗日将士募捐义演等活动,由于文化界名流田汉等的大力支持,义演募捐活动获得很大成功,所得分送医院部队和救济留筑难童。学校师生或民间抗日组织举办的墙报和标语贴满街头;揭露日军凶横残暴的图片和漫画在一些公共场合连续举办。如1939年唐山理学院迁黔后,在学生中组织了漫画学会,绘制了许多以抗日救亡为题材的幽默、讽刺漫画。贵州各界组织的“贵州战地服务团”、“妇女战地服务团”等团体都先后组成,分别到各战区,从事宣传和救护工作如办墙报、出刊物、广播新闻与战报、教唱抗战歌曲、救护伤痛员兵、帮助收容转运难胞。音乐界的“抗敌演剧四队”,“大夏大学歌咏队”等的宣传演出活动最受人民群众欢迎。1944年抗敌演剧四队到达安顺举行了一场歌舞晚会演出,演出之后得到当地各界人士的好评。“这是一台内容丰富多彩,形式多样的歌舞晚会,终于在元旦期间与战区官兵、机关学校、公教人员及安顺各界人士见面了,连演三场,坐无虚席,受到热烈欢迎。大夏大学歌咏队多利用星期六晚上举行文娱晚会,演唱抗日歌曲和以抗日为内容的小节目,如《巷战战歌》,《胜利进行曲》等,还定期到贵阳市广播台演唱抗日救亡歌曲,到郊区农村狗场等地表演歌剧<黄花曲)和板剧《放下你的鞭子》等。一些音乐工作者和著名音乐家们一边教学一边利用音乐进行抗战宣传。1944年马思聪来黔,举办了提琴独奏会,历时3天,演奏了许多世界名曲,并介绍他和其他名家的作品,这些作品贯穿着歌颂祖国,鼓舞人民抗战的主题,赢得当地人民的高度赞扬。还有一些外来学者、作家及在外工作的贵州籍学者、作家,加上在贵阳坚持工作的进步人士聚集在山城。他们组织社团、创办刊物、开设讲座,积极投入抗日救亡活动之中。
抗战期间,随着大量人口迁移到贵州,大批抗日救亡群众团体纷纷从外迁黔或在贵州成立。并且涉及到文学界、艺术界、科技界等各方面,它们的成立大大地加强了贵州地区抗日救亡运动的领导力量,特别是一大批宣传抗战、宣传团结、宣传进步的报刊与著名爱国人士荟萃在贵州,为当时的抗敌救亡运动呐喊助威、壮大声势。这些行动既丰富了贵州人民抗日救亡运动的方式方法,又使当地民众的觉悟有所提高,同时也教育和帮助了一大批徘徊不前、苦闷的人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这样,就极大地增强了后方民众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和历史责任感,壮大了抗日救亡队伍,使贵州地区在整个抗战期间的各项抗战活动诸如募捐运动、为前方战士写贺年信、赴前线慰问抗战将士运动等搞得有声有色卓有成效。
(三)推动了文化事业的发展和思想观念的转变
贵州地处西南腹地,长期以来非常穷困,正如作家秦牧说:“我在贵州看到的,又超越过我在国内任何地方(虽然当时我只见到过几个省)的见闻,四十年代,贵州那种贫困的印象真可以说登峰造极”。1938年武汉、广州沦陷后,贵州成为了抗战的大后方,大量的人口来黔,许多是文化程度相对较高的知识分子。如茅盾、巴金、叶圣陶、田汉、徐悲鸿、谢六逸、蹇先艾……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先进的地区,带来了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同时,大批文化事业单位如报社、杂志社、出版社、通讯社、剧团、书店、图书馆纷纷迁入,服务这些文化单位的人也从四面八方荟萃贵州,使得这些文化事业不但没有中断,反而还得以继续发展,从中推动了贵州文化事业的发展。
抗战期间贵州教育事业有很大的发展。高校方面首先先后成立了国立贵阳医学院、国立贵阳师范学院、国立贵州大学;其次省外的私立大夏大学、国立湘雅医学院、国立浙江大学、国立广西大学、国立桂林师范学院等高校先后迁入贵州,这时期的高校不但数量多而且人才集中、民主空气比较浓厚、学术活跃,它们的设立和迁来对于贵州教育事业的发展起了很大作用。中学教育也发展很快,不但数量上有较大的发展,而且质量上也有很大的提高,特别是内迁和新办的中学,教师来自全国教育发达的地区,师资水平较高,不仅学校教育质量好,而且各具有特色。有些内迁学校和外来人士创办的学校分散在全省各地,深入到偏远的地区,将先进的科学文化带到贫穷落后的山区,也推动当地教育的发展。至1945年已有中学121所,为1937年的4倍;中学生增至29522人,为1937年的2.8倍。,此外,初等教育、职业教育、师范教育、社会教育等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这个时期的教育,可以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前在贵州教育史上较有生气的时期。医药卫生方面,随着大量人口先后内迁贵州,在贵阳、安顺、遵义、平越(福泉)等城市来了不少的医药卫生界专家、教授,这样,原来异常落后的贵州医药卫生的事业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1938年成立国立贵阳医学院,由热带病学专家李宗恩为院长,还聘请了许多专家学者进行教学,在武汉招收沦陷区流亡的学生及护士共二百人来贵阳于七月初正式上课。同年秋湖南湘雅医学院迁到贵阳,其院长是内科专家张孝骞教授。此外,中央医院分院由长沙迁来贵阳、陆军军医学校也由南京迁来安顺。这时期设立的医疗单位有贵医附院、中央医院分院、中华红十字会医院与国际红十字会总部、贵阳传染病院、贵阳产院等,同时也办了一些药厂如军医学校药品制造研究所、新洲制药厂、一元化厂、德昌祥制药厂。这些医科院校,医疗机构的建立和迁入,无论是对医务人员的培养或是医疗技术的提高都具有重要意义,虽然有些人数少、规模小,但从那时起贵州省便正式有了医学院校,确实为贵州医药卫生事业奠定了基础,对于贵州省保健事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此外文学、新闻出版业都得到很大发展。20世纪30年代后许多青年纷纷选择诗歌抒发自己爱国热情,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之中,当时最活跃的诗人是荒牧,其代表作有《七月》、《饥饿圈外》、《开拓者底歌》等,抗战后期诗歌除了继续宣传抗战外还揭露国民党反动统治。其他文学成就有1940年谢六逸出版的《日本之文学》;1942年蹇先艾出版的《乡谈集》;词学家吴梅遗作先后出版了《霜崖诗录》、《霜崖词录》;陈安仁出版了《中国文化演进观》。除了文学成就硕果累累外,报纸文艺副刊也众多,活跃、诸如《贵州晨报》开有《每周文艺》、《突击队》等文艺副刊,《中央日报》(贵阳版)开有《前路》、《文艺周刊》等文艺副刊。新闻出版业发展也很快。那时贵州先后出现几十种报纸,有官办的也有民办的,有本地办的也有外地迁来的如《贵州日报》、《中央日报》(贵阳版)、《大刚报》、《力报》、《力行报》、《民报》(晚刊)、《贵州商报》、《大华晚报》等。从报纸的发行量来看,单是《中央日报》(贵阳版)就发行一万七八千份,最高达2.2万份;《贵州日报》发行量约1万份。期刊出版业方面据统计:“各种期刊多达190种以上,内容涉及政治、军事、经济、科教、医学、史地、文艺、社会、民族各方面,期刊出版社仅贵阳一地就有数十”。如十月刊社、三五出版社、大风月刊社、文迅月刊社等。
人们的观念有所转变。难民大规模的流动,无论是对难民自身还是对流入地人民打破地域观念和开阔
视野都有很大的意义,抗战时期大量不同阶层,不同文化层次的外地人口进入贵州,使东西部的风俗有了接触的机会,不同范畴的风俗文化相互碰撞,相互适应,从而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相互交融的新景观。社会学家孙本文认为:“整个抗战时期由于东部人口的大量迁入西部地区,使得后方社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比如民俗方面使东西部风俗得到接触的机会,不仅使一般人民知道全国风俗的不同,而且因相互观摩,而得接触和改良的利益。大量人口内迁,新的知识、观念、风俗与习惯等不断的涌入,冲击了内地封建、愚昧、保守的风气,贵州当地的传统生活方式也发生改变,战争打乱了当地人民旧有的生活习惯,人们不得不重构自己吃穿住行的生活方式。在贵州城镇,外来者所穿的长袍马褂、中山服、旗袍等服饰逐渐被当地人所接受。遵义地区,在战前极其封闭保守,浙大迁来后,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发生猛烈的冲撞,新的、先进的思想逐渐改造了旧的、落后的思想,使遵义整体文化大大提高了一个层次。当时浙大“女生为数不多,她们的服饰朴素、四季蓝布旗袍,或工装打扮,青鞋白袜、衣衫整洁,这种装束典雅大方,在湄潭颇为时髦,当地青年妇女仿而效之,也逐渐摩登起来。”婚姻方面,由于不同信仰、不同区域的人聚居在一起,相互影响,人们的婚姻观念也发生变化。学校迁入和人口流动使得大量宣传婚姻自由的书籍和报刊传到贵州,并得到广泛的宣传,男女之间自由交往,内地人与外地人也广泛交往,通婚范围大大拓展,过去被看不起的“下江人”纷纷高攀了“内江人”,大批“外地郎”与本地姑娘成亲,“外地人”与“本地人”自由恋爱结婚,在当时已成为普遍现象。社会风俗习惯和社会心态是社会文化中最表层也是最不容易改变的东西,它的形成与一定的人群在较长时间内相对定居密切相关,因为它缺少交流,缺乏新的文化因子,故而有较大的封闭性和惰性。难民的流动对西部社会风俗习惯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冲击,他们的到来给西部人民展示出陌生的区域文化,不同的区域文化在这里交汇,孕育出新的文化因子,这种影响并不因为战争结束后难民们返回他们的家园故土而消失。
抗战时期贵州人口变迁所带釆的影响是巨大的、多方面的,在推动社会进步与发展的同时也会带来了一些消极影响和社会问题。如消费品供应短缺、住房紧张给日常生活带来巨大压力;贫富悬殊、治安混乱使社会更加不稳定;失业者、无业者相对增多,导致社会更加腐败与堕落等。但是,这些消极影响是暂时的、次要的。正如历史学家刘大年先生所说:“抗日战争引起的全中国社会的反应不下于一次大地震:对外它是一场规模罕有的军事大较量,对内它是一场强烈震撼社会各阶级,使他们改变原来态度,发生深刻变化的巨大政冶运动、政治大变革。”战时贵州人口变迁对于促进贵州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的发展起到很大作用,具有进步的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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