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的另一笔财富
2009-07-23游宇明
游宇明
1941年4月,国立清华大学在昆明拓东路联大工学院举行三十周年校庆。人在重庆的张伯苓特地叮嘱南开大学秘书长黄珏生,清华和南开是通家之好,应该隆重庆祝,校庆大会上,黄珏生大作“通家”的解释,指出清华的梅贻琦是南开第一班的学生。接着,冯友兰登台说,要叙起“通家之好”,北大和清华的通家关系也不落后,北大文学院院长(指胡适)是清华人,我是清华文学院院长,出身北大,此外还有其他好多人。会议开得非常热烈,大家纷纷举出三校人物互相支持的情形,在场的人无不深深地感受到西南联大人的真诚团结。
其实,三校合校之初,彼此也是有些矛盾的。历史学家、西南联大校友何炳棣说:“最初较严重的是北大和清华之间的摩擦,主要是由于北大资格最老,而在联大实力不敌清华。”刘宜庆《绝代风流》一书更是直接描写了北大与清华之间的一次冲突:当时,梅贻琦任命联大各学院院长、系主任时偏向清华,引起北大师生强烈不满。一日,身为西南联大三常委之一的蒋梦麟有事到暂留蒙自的文法学院去,北大诸教授竟言联大种种不公平,一时师生群议分校,争取独立。正在群情激愤的时候,钱穆发了一个言,认为国难方殷,大家应以和合为贵,他日胜利还归,各校自当独立,不该在蒙自争独立。蒋梦麟立即插话:“今夕钱先生一番话已成定论,可弗在此问题上起争议,当另商他事。”蒋梦麟采纳了钱穆的意见,教授们便不说话了。
为了胶合两校关系,蒋梦麟主要放弃了一些权力,他让梅贻琦负责联大的内部事务,自己主管相对次要的联大对外事务。后来,他更是另兼他职,将西南联大的许多事务托给梅贻琦掌管。蒋梦麟说过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西南联大,我不管就是管。”
一个领导者处理某个问题是从个人、小圈子的利益着想,还是站在维护国家、民族利益的立场,结果迥然相异,就说蒋梦麟吧,如果他只希望谋求个人和原北大师生的利益,肯定会支持北大独立。北大独立不受制于人,作为校长,他想办点什么事方便得多,北大教员担任各种职务的机会也可以多些。而从国家、民族的利益考虑,他只能支持三校合作。三校合作虽然可能让少数人受点委屈,但能避免国家人力、物力、财力的分散,大大提高办学效益,为战时的中国输送更多的人才。
蒋梦麟能够说服北大师生与清华人合作共事,也与他崇高的威望有关。北大当年的体制是学校决策通过教授会和评议会进行,校长的行政权力相对有限,靠以权压人根,本起不了作用。蒋梦麟发话之后,教授们之所以不再坚持原来的要求,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校长是真心为国家、民族考虑的,自己难为他,有悖内心的良知。
西南联大培养的人才质量极高,光是两院院士就达一百多人,还出现了诺贝尔奖获得者。它之所以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与其秉承的“教授治校”的传统、学术至上的大学体制、教授的高素质等等很有关系,这是西南联大的一笔宝贵财富。但西南联大还有另一笔财富,那就是联大主要领导人蒋梦麟等人真心为公、不争权、不拆台的良好操守,有了这种操守,西南联大才避免了分裂,一步步抵达后来的辉煌。
(摘自《中国经济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