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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的鸟群

2009-07-23

少年文艺(1953) 2009年6期
关键词:白净海山鸟群

老 臣

秋冬交替时节,海岛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尤其在白云的衬托下。大海的蓝是纯净的清澈的蓝,尤其在帆影的装点下。遥远的陆地是一片苍蓝。特别是在远行的鸟群的映衬下。

当夏天潮水般涌来的游客在海岛的沙滩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海岛上留守的居民们收起了五彩的遮阳伞,关闭了红红火火的渔家小旅馆,放弃了卖贝壳、鱼骨、浑圆剔透的鹅卵石的生意,大多都坐船到大陆打工去了。年轻力壮的渔民都去远海打鱼了,歇在家里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还有一群十几岁辍学在家的初中生们。是呀,有什么办法呢?去大陆念书要住校,可是几年过去,又有几个人能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呢?海岛上的小学不开英语课,一开学成绩就被城里的同学拉得远远的。那些失去信心的海岛少年干脆就打起行李,坐上每天一班的小客轮,回海岛上闲散起来。

海山是个矮壮的少年,虽然只有14岁,却可以搬得动码头上的石碓。那石碓是风平浪静时锚小船的,可以移动。平时它稳稳地扎在石头码砌的硬地上,足有200斤的重量,大人也要几个人联手才能推动它。海山却能一个人“嘿”的一声就把它抱起来。老村长说:“海山你可以去北京参加奥运会举重了。”海山舒展着清淡的眉毛一笑,圆圆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他是个有些内向又羞涩的少年。

海风一天比一天凉。有一天,风向变了,天空中一片迷蒙,来自蒙古高原的沙尘翻过远处灰色的燕山山脉,飘洋过海光临海岛了。要变天了。海山知道,海岛又要有一批重要的客人光临了。

每年都一样,迎送这些客人的任务都是交给一茬茬的海岛少年来完成。这一年轮到海山他们了。

是的,在海岛十几个少年中,海山的人气最旺。这不仅是因为他身体健壮,还因为他已经连续几年参加了这样的行动,并且是被当成“后备干部”培养的。

娟子、白净、毛杆儿、刘天,还有高高矮矮的其他十个人,都到了岛西的湖边。他们翘首盼望。

这是一批红脖大雁。

它们出现时黎明的太阳刚露脸,海天之间一片凝结的红色。远处的大陆在晃动的海波中隐隐浮动,海市蜃楼一般。红脖大雁出现的时候,让人以为是朝霞的碎片在飞溅呢。

开始时是先头部队,二十几只大雁,排成一个标准的人字队形。临近海岛时,低空盘旋,“嘎嘎”啸叫,吓得在湖中觅食的岛上留鸟惊飞起来。蹿入渔村中各家各户的屋檐。雁阵变换着队形,环岛飞行,确认没有风险时,领头的几只大雁蹿上高空,对着大陆的方向,齐声“嘎嘎”啸叫。很快,大批的雁群遮天蔽日而来,仿佛一片祥云。海浪拍岸的声音都给盖住了。

雁群是从遥远的蒙古草原飞来的。它们总是在黄昏时起飞,按着星星的位置确定方向,黎明时分降落在陆地上寻找食物,补充能量。每年它们都要在这个海岛上小栖。

是的,海山他们所在的菊花岛,就位于候鸟们迁徙必经的鸟道上。没有人知道这条鸟道究竟有多少年了。海岛居民几代人都在迎送路过的鸟群。

海岛上的植被非常好,生长着很多沿海陆地上没有的植物。长辈们说,那都是鸟儿给带来的福气。海生他们从生物课上学到,迁徙的鸟儿们本来就是传播种子的载体。那载体就是它们的消化系统。

海岛的自然环境特别适合候鸟们迁徙途中休息。山坡上的松树结下的松子饱满清香,槐树荚里的果实鼓实着呢。特别是海岛西边那个巨大的湖泊,每年从海岛高处流下的雨水都在那里汇集。水流带来了花草的茎叶子实。还有各种微生物。湖产十分丰美,是各种生物的天堂,里面生满芦苇、菖蒲、莲藕、水萍。低洼的地方,涨大潮的时候海水会漫到湖水里来,淡水海水交融,更吸引了各种鱼类、藻类、贝类、甲壳类等水中生物来繁衍栖息。更奇妙的是夏天满澄澄的湖水,在秋风刮起时开始消退。在深秋之时已经完全裸露出潮湿泥泞的湖滩。湿地上各种生物正好成为候鸟的食物。

海山他们这些少年人的任务就是迎接并守护这些鸟群,让它们补充体力后继续赶路。候鸟来到时,人们不能穿色彩鲜艳的衣服,机动船要熄火,村庄里的猪要圈在栏里,狗要用铁链拴上,牛羊只可在背光的山坡上吃草,谁都不可以惊扰那些远方来的客人。

有时,鸟群过于庞大,负责守护任务的少年们就要去各户收集鸟食。那是些鱼骨、虾糠、贝壳、粮食等混合搅拌的食物,是绝对的天然食品。他们那时都变成了城市广场上喂鸽子的少年。

正是因为海岛上的人们对迁徙候鸟的呵护,这条鸟道才一代代传了下来。

这天海山他们迎接的大雁群不算大,也就一二百只。雁群落到湖边的沼泽地上。立刻开始美餐起来。

海山他们分成了几个小组。娟子和白净两个小组长分别带一组人去把守村口和码头,毛杆儿和刘天各带一组人看着山坡上的牛羊等家畜,海山带一组人埋伏在湖边的小树林里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大雁们一定是饿坏了,沼泽中的小鱼小虾、蛏子、蚶子,还有甜润的芦根藕茎。成为它们最好的食物。它们非常警觉,雁群在进食的时候,派出哨兵在空中巡逻。天气晴朗温和,大海在蓝天之下平静舒展,海岛悄无声息,村庄里的炊烟都洋溢着一团和气。放哨的大雁不时发出报告平安的“嘎,嘎”叫声。

偶尔,会有几十只大雁从沼泽地上飞起来,在蓝色的海面上翱翔,盘旋。它们在空中排出的夹杂草籽的粪便,落进大海里,成为鱼虾们的饵料。难怪海岛上的老人们说,候鸟来得越多,鱼汛就更多呢。

黄昏时分,夕阳的霞光还没有消退时,这一批客人就要飞走了。雁群开始在干燥一些的湖地上集结。领头的大雁最先腾空而起,“嘎,嘎”地在空中鸣叫,好像在点名一样。接着,雁群呼啦啦有序地腾飞起来,开始在天空中组队。当海面的蓝色变得黯淡时,沉入大海的太阳只剩下余晖把高空中的雁翅照亮,雁阵变成了一片橘红色的祥云,环岛飘移。那时,村庄里的男女老少都走出门来欢送即将远去的鸟群,猜测这些神鸟带来的各种祥瑞之兆。

北斗七星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隐隐闪亮时,雁群才飞离渤海辽东湾中的这座小小的海岛,在浩瀚的星空中飘向远方。于是,海山他们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回到各自家中。在梦里和鸟群一起远行。

假如没有那天早晨在码头上骤响的音乐声,海山他们度过的也许只是一个令人难忘却又平平常常的秋天。

但音乐之声把他们平静的生活打乱了。

码头上停着一艘红白相间的快艇。夏天。这种快艇在海岛上有许多,都是供游客在海面上体验乘风破浪感觉的。旅游旺季过去,快艇就像草丛里飞溅的蚂蚱一样无影无踪了。

码头上站着一个从快艇上下来的俊朗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头发有些自然的卷曲。海山他们走近时,少年正专注地吹一支奇怪的乐器。不是笛子,也不是箫,是一根锃亮的铜管,像是一枚大号的机枪弹壳。那奇怪的乐器中有阵阵波涛声席卷而来,击拍石岸,浪花激溅。

“朋友们,你们好,我叫率明亮。让我们认识一下吧。”少年突然止住了乐声,快步向海山他们走来。

娟子看着少年,眼神儿有些痴呆。她是海岛上这一茬少女中长得最靓丽的一个,可和叫率明亮的少年比较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童话中的灰姑娘。

“你好,菊花岛欢迎你。”海山已迎上去,伸出手来想去和率明亮握手。但白衣少年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突然伫立在海风之中,一动不动,与海岛少年保持着一米以上客气的外交距离。

海山很尴尬,探出去的手不知道是否应该收回来。

“喂。你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坏人吧?”白净对陌生少年的轻蔑很生气。白净长得一点也不白,是个典型的海岛黑姑娘。她粗壮敦实,浓眉大眼。她出生时妈妈问接生婆:“是个白净的丫头吗?”回答当然是“是”,她就叫白净了。

“呵呵,我像坏人吗?”率明亮冲着少女笑起来。唇红齿白的一个俊朗少年,怎么可能是坏人呢?白净先羞涩起来,但是她还是嘴硬,抢白说:“你是不是坏人,脸上又没有贴标签,我哪里看得出来?”

“呵呵,”少年还是笑呵呵的,并不生气,问道,“这里还有渔家旅馆营业吗?我要在海岛上玩几天。当然,不仅仅是玩,我是来开发旅游资源的。”自称叫率明亮的少年说着,径直向村庄走去。

“娟子家的旅馆还开业呢,接待零星的散客。”快嘴的白净叫道,“娟子你快去给客人领路呀!”来的都是客。海岛少年们轻易地就解除了对陌生人的敌意。

“喂,你听着,在岛上不可以穿怪衣服,不可以大吼大叫,不可以到处乱窜。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白净在后面喊。

“放心,我会告诉他的。”娟子答应着,已经追上率明亮,走向渔村。

海山在码头上站着,一动不动。他回味着娟子刚才的眼神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怪味儿。

“海山,今天我们干什么呢?”毛杆儿问。

“大家去检查一下,看看树林中昨夜有没有病伤迷鸟儿留下来。各个小组分头行动吧。”海山答道。

少年们便分头去不同的树林。每年,迁徙的鸟群中都会有中途掉队的老弱病残,这个时候,少年们就要负责收容它们,谁收容的谁家负责养鸟过冬。待来年迁徙的鸟群从南方飞回来时。再让这些迷鸟归队。

第二天,天边刚刚露出熹微的亮色,海岛上就响起率明亮吹奏的乐声。

他换了一身海蓝色的运动服,早早地从娟子家的小旅馆出来,来到岛西的岬角上。身边跟着少女娟子。他有些小小的得意,从娟子羞涩痴迷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少女心中漾动的涟漪。有这种眼神儿的女孩子。最容易神魂颠倒了。

这天的海风格外轻盈。太阳升起之后,清晨的海岛就开始变得暖洋洋的。那时节。林中的枫叶已经开始大片大片地掉落,山地上铺了一片金黄的碎片。松塔不时发出清脆的炸响声。松子随之落入草丛里。遥远的海面上是远洋货轮的航道,几艘红白相间的巨轮缓缓移动,在蓝天与大海之间宛如谁失落的小小棋子。

这时,海岛的少年已经跟随海山来到了西岸的湖边。人群中多了那个客人率明亮。

“鸟群来了!”娟子叫了一声,手指向北方。高远的天空中,一片乌云飘来,硕大无朋,遮天蔽日,无声无息。是鸟群!鸟群似乎无意在海岛停留,临近海岛之时。并没有降低高度。

“呜——呜——”海山带领大家站立在湖边,待鸟群到达海岛附近时,冲鸟群呼叫起来。他们从口袋和筐篮里抓出鸟食。哗啦啦地洒向空旷的湖地。

已经听得见鸟群掠响空气的巨大风声了,鸟群却丝毫也没有降低飞行高度。只有几只哨兵一样的大鸟,低空盘旋了一下,就又掠向高空。

鸟群飞过海岛上空,阳光都被遮住了。这群鸟儿体形很大,队列呈V字形状,在空中分成几层飞行,这样可以减少空气阻力。鸟群没发出叫声,空中偶尔有羽毛轻轻飘落下来。

候鸟们的前队已经飞离海岛了,北方还有小群的鸟在飞来。但是它们似乎都不想在海岛上驻足。少年们有些失望。白净忍不住冲着天空喊道:“你们留下吧,留下吧!这里有好吃的。”远处草地上的一头黑牛也冲天“哞”地叫了一声,似乎也在表示对客人远去的遗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这时,一阵奇怪的鸟鸣之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在天空中传播,盖过了鸟群擦响空气的风声。是俊朗少年率明亮在吹奏那支神奇的乐器。

奇迹出现了,最后的一群白鸟忽然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在空中发出“吘,吘”的回应声。它们改变了方向,开始环岛盘旋。率明亮的乐声起起伏伏,似乎在引导鸟群的方向。鸟群的高度不断降低,降低,临近沼泽湿地了,硕大的翅膀逐渐收敛,“哗啦啦”地降落下来,覆盖了整个湖泊。

“哇噻,得有几百只鸟啊!”

“它们是天鹅?还是仙鹤?”

“它们可是从来都没有在咱们岛上停留过的。”

“这才是一小群,肯定是收容队吧?”

少年们兴奋地议论着。他们对率明亮的隔膜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且简直有些崇拜了。

率明亮自豪地收了乐器,望着肥硕的大片大片白鸟,眼睛格外明亮。娟子看白衣少年的眼神水汪汪的,有些痴迷。

白鸟群在海岛的湖泊湿地里栖息。黄昏过后,它们并没有在星光中远行。不,它们本来已经在夕阳的余光中起飞了,但白衣少年率明亮的乐声恰当地响起来。鸟群在海岛上空盘旋了几圈,恋恋不舍,又重新降落在湿地上。晚霞映照得那些白色的翅膀熠熠发光。

“呀,你可真是神奇!”娟子已不再羞羞怯怯。她与率明亮站得最近,一副亲密的样子。

“呵呵,我懂鸟语。”白衣少年应答。

“真的?”

“真的。”

“鸟群会住几天?”

“你想让它们住几天,我就能留它们住几天。”

“这样做不会耽误它们赶路吧?”

“放心吧。大队的鸟群一定在前面等待它们的。”率明亮大咧咧地回答。

下一天黄昏时分,鸟群又起飞了,但率明亮的乐声也跟着响起来,鸟群再一次回落到湖中湿地上。

“喂,你为什么不让它们飞走?”海山走上前去问道。

“是它们不想飞走呀!”率明亮用淡淡的口气回应。

“是你施了什么法术吧?这群鸟如再不起飞会掉队的。怎么你一吹铜管,鸟群就飞回来呢?”海山追问。

“这是乐器呀!鸟群不飞,是因为这里适合它们生活。它们要吃饱喝足,恢复体力。才会赶路的。”白衣少年应。

“可是,过几天天气变了,它们会冻伤的。”

“这么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呢?呵呵,你不会是嫉妒我的本领了吧?”

海山急得脸红,四下望去,希望伙伴们支持自己。可大家都在为鸟群的驻留高兴着,有人还担心鸟群突然消失呢。

“你来海岛到底干什么?”海山调转话题质问。

“呵呵,海岛上只有夏天才有游客,假如能把这些过境的候鸟多留几日。不就可以吸引很多游客秋天来这里吗?这就是我要开发的项目。”率明亮大笑起来。

“那当然是好事呀。”伙伴儿们有人回应。

“海山你是怎么和客人说话的?看这些鸟儿多漂亮,它们要长期驻留在我们海岛上才好呢。”娟子十分不满意海山的态

度。她的话惹得很多人对一脸无辜表情的率明亮同情起来。

海山有些无奈,悻悻地背过身去看沉入夜色的大海。

半夜时分,海上忽然刮起了大风。昨日徐徐的东风突然变成了强劲的西北风。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寒流来了。

海山是被风声吵醒的,他赶紧爬起来,穿衣出门。可是外面漆黑一片,大风把他搡回了门里。他心中叹息了一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早晨起床后,少年们都跑向海岛西面的湖泊。他们来到湿地前,全都吓呆了。湿地结了一层薄冰,那些白色的大鸟铺了满地,全给冻在了湿地上,像一堆堆雪球。

少年们呆呆地站在湖边。海风冷得刺骨,很多人发抖起来。

“怎么办呀,海山?”白净简直快哭了。

“都怪那个坏小子的妖魔音乐。”海山咒骂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要来寒流呀!”率明亮也站在人群里,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娟子看着白衣少年,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眼神儿有些迷茫。

“我不过是想开发旅游资源嘛。谁知道海上的天说变就变呢?”率明亮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只漂亮的红色手机。他拨了几个号码,大声冲手机里叫:“喂,动物保护站吗?有海鸟给冻僵在菊花岛了,你们能不能帮忙?什么?来船接?把鸟儿用船运送到南方?到温暖的地方放飞它们?好,好,你们快派船来吧!”他收起手机,冲少年们大声说:“你们都听到了吗?鸟儿不会有事的,野生动物保护站马上就会派人来了。只是要辛苦你们大家帮帮忙了!”

娟子的眼睛重新放出光来,一脸释然的表情。

一只灰色的大铁船停靠在了海岛小码头上。船头飘着一面黄旗,印着一个什么野生动物的卡通图案。

船上卸下了几十只巨大的铁笼。一个高大的胖子指挥五六个小伙子提着笼子来到了湖边。

“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呀,这是动物保护站的人。”率明亮带头向湿地走去。鸟儿们“吁吁”有气无力地叫着,听着十分让人揪心。它们的羽毛被冻在湿地上,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很快,上百只白鸟儿像母鸡一样被收拢进铁笼子里了。湿地上撤满零散的白色鸟毛,像刚刚落了一场雪花。

“装船呀!”胖子吆喝着,指挥着同伴儿和十几个海岛少年。海山一边干活,一边不时地去观望那个大胖子男人。他两条淡眉紧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他走近白净,和她耳语了几句。白净呆愣了一下,悄悄退出人群,跑回村里。不一会儿,渔村里人声嘈杂,村长领着留守在家的一群男女老少向码头跑来。

“快,上船,上船!”胖男人大叫。

“还有那么多鸟儿没装船呢。”白衣少年喊。

“不要了,快跑!”胖男人叫。

“那损失可算你的。”率明亮还留恋着那些大鸟。

“啰嗦什么?快跑!”可是,他们已经跑不掉啦。

灰铁船马达发动起来,细钢缆却解不开了。原来,被海山抱起码头上的石碓牢牢地压住了。

“曹老板,是你呀!”村长已经赶到了码头上,手指着胖子喊道。

灰铁船熄火了。胖子一脸涨红的猪肝色,站在船头上,呆呆地看着岸上的人群。

原来。胖子是大陆城里“鲜鲜野味店”的老板,海山读书时去过那里卖海货,他认出了胖老板,才叫白净去喊村长的。

后来,真的野生动物保护站的白轮船来了。海岛上的居民才知道那白色的大鸟儿就是天鹅。它们应该是大队天鹅中体力较差的。所以落在队伍的后面。

这些鸟纲里的鸭科大鸟,嘴是黑的,嘴基还有大片的黄色。脚也是黑色的。但它们的羽毛白得像雪花一样,即使关在笼子里,也一副高贵的神情。

白轮船开走了,并没有把白鸟儿一起拉走。那个戴黑边眼镜的专家说,近几天气温就会回升的,鸟儿在海岛上休息休息,就可自由地向南方飞行了。

果然,当天夜里海上的风向就变成了东南风。第二天。艳阳高照,沼泽地的冰凌在中午时分就融化干净了,空气中飘着海上特有的腥味。

村庄里的人们从家里把鸟笼抬出来,在湖边打开笼子把白天鹅们放飞出来。它们并没有惊恐地飞走,而是在空中徘徊,组队,之后落到湿地上去寻找食物。是因为它们感受到了海岛居民的善意吗?

黄昏的时候,饱食后的天鹅们就要飞走了。它们拍打着翅膀,轮番飞向天空,又变成了一片彩色的祥云。

北斗七星亮起来了,白天鹅在晴明的夜空中向着南方远行了,海岛上空久久地回响着翅膀划动空气的响声。它们会追上前面的队伍吗?

鸟儿飞走时,叫率明亮的少年又换上了一身白衣。他孤零零地站在一边,久久望着那些飞逝的鸟群,脸上流下冰凉的泪水来。他突然把手中的乐器抛向远处。海岛上的一个男孩儿跑过去给捡了回来,大家轮流看,却看不出是什么乐器。

“那根本不是乐器,吹不响的一个铜管而已。我本来耍的就是口技。”率明亮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仰头去望星空。

突然,白衣少年嘬起嘴来,大家耳边一会儿响起惊涛之声,一会儿响起百鸟的鸣叫。空旷的海面上,仿佛又有大群的候鸟降临。

“我不过是想凭借口技挣点学费罢了!”率明亮沮丧地说。

“我们可以帮你呀!”海山说。

第二天,率明亮要离开海岛了,大家都来送行。不知为什么,大家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怪罪他,反倒有些依依不舍。

“我们帮帮他吧。免得他再去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他比我们有才华。应该去好好读书的。”海山说。

大家抱来许多漂亮的贝壳,还有各种美丽的羽毛、晶莹剔透的鹅卵石,要送给白衣少年。这些本来是留着旅游旺季卖的,是海岛少年们的零花钱。

“我不接受施舍,我要凭本领生活。”率明亮却并不领情,不肯接受这些礼物。但他看着海岛少年们的眼睛是潮湿的。

率明亮乘坐隔天来岛的客轮走了。娟子久久地站在码头上,直到小客轮消失在海天之间。她的目光变得暗淡了。

不久之后,娟子就复学了,她也去了大陆。娟子见到率明亮了吗?不知道。海岛上的少年们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穿白衣的俊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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