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改的变与困

孙　玲　乔振祺

8月份即将公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是对未来12年教育改革和发展的全面规划与部署。不管最后的纲要如何规划，培养人才，提高全民整体素质的宗旨不会变。

7月13日，湖南省教育厅出台了《关于进一步规范普通中小学办学行为的规定》，要求普通高中必须确保学生完成所有必修课程和共同选修课程的学习，不得文、理分科。这份文件的出台为即将在8月份公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规划纲要》)做好了预热。

即将出台的《规划纲要》是对未来12年教育改革和发展的全面规划与部署。今年初，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强调，教育事关民族兴旺、人民福祉和国家未来，研究制定《规划纲要》是本届政府必须着力做好的一件大事。

从2009年1月7日到2月底，《规划纲要》工作小组办公室针对加强农村教育、深化教育教学和管理体制改革、解决各级各类教育中的突出问题，以及保证教育投入和健康发展的四个方面共20个问题向社会各界开展了第一轮公开征求意见工作，问计于民、广集民智，以期制定出一个人民群众满意、符合中国国情的高质量的、管用的教育规划纲要。

在此之前进行的第一轮公开征求意见工作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关注与支持，大家纷纷建言，对新的教育规划纲要给予了厚望。据统计，公开征求意见阶段，《规划纲要》工作小组办公室共收到电子邮件、信件14000多封，网民通过教育部门户网站发帖11000多条，此外，各界人士在社会网站、高校校园网上发帖210多万条。

我国是人口大国，教育振兴直接关系着国民素质的提高和国家振兴。教育规划改什么?如何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然而，不管最后的纲要如何规划，培养人才'提高全民整体素质的宗旨不会变。

文理是否分家?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头疼去选择到底是读文科还是读理科了!”湖南省取消高中文、理分科的消息一出来，今年刚考上重点高中的续鹏就一脸的兴奋。而他的同学小杨却是一脸愁云，“作业本来就多，现在又要多上几门课，快扛不住了。”

像续鹏和小杨这样对高考取消文、理分科持不同态度的人还有很多。据了解，在公开征求的众多意见中，关于“取消高中文、理分科的可行性的意见征求”尤其引人瞩目，有54％的人反对文、理分科，意见分歧比较大。高中文、理分科制度是从1977年恢复高考后开始施行的，北京大学元培学院副院长卢晓东指出，“文、理分科的思想基础是亚当·斯密的‘社会分工论，认为在文科和理科之间，集中精力专注其一，能提高全社会的效率。”而新中国当时面临专业人才短缺的困境，就自然地走上了“文理分家”之路。

工作了5年的小欣当年选择了文科，酷爱文学的她对高中时期受到亲朋好友冷落的情形仍记忆犹新，“我是从小听着叔叔阿姨们喊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号长大的，当时我选择了文科，周围的朋友都觉得是我成绩不好才读文科的。大家总觉得文科生没有理科生有前途，老师的管理也相对松懈。”

在文科生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弱化的同时，理科生的整体素质也遭到质疑。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指出，过早的文、理分科使得理科生不再学习历史、地理，不再和伟大的思想家对话，导致了我们科学精神和人文情怀的分离。现在的教育使得学文的不懂理，学理的不懂文，培养出来的始终只是“半个人”。

然而，在这场争辩中，大多数的学生和家长却支持文、理分科。他们普遍认为，目前的高考要考6门已经很难应付了，如果不分科考9门，学生的负担就更重了。同时，取消分科后对一些有专业特长的学生来说也不公平。

于是，矛盾的焦点最终指向了现存的高考制度。文、理分科的纠结点在于高中教育的定位。学生和家长都把高中教育和高考看作是进入大学的“敲门砖”，高考是应试教育的指挥棒，它指向哪里，高中教育就将走向哪里。对此，湖北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叶显发认为，取消分科不应是单项改革，而应作出整体设计，对高中课本内容、高中毕业考试制度、高考制度和高校招生制度等都应作出相应调整。

义务教育9年变12年?

除了对高考制度的争议外，关于义务教育年限可能延长的讨论也成为一个关注的焦点。今年3月底，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孙云晓透露，在《规划纲要》中，义务教育的年限可能由9年改为12年。目前提案的方向有两个，一是向上普及高中教育，另一个则是往下多增加一年学前教育，目前还没有定论。

实行义务教育是为了凸显教育的公益性、统一性和义务性，是国家加大教育投入，重视教育的表现。据孙主任介绍，中国目前还有27个县仍未完成9年义务教育的任务，因此，国家现在的目标是教育经费不少于GDP的4％，继续加大教育投入。

谈到延长义务教育的问题时，已工作多年的杨先生告诉本刊记者，“如果一定要延长义务教育的时间，我希望是学前教育。因為学前教育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现在回过头来看我接受的16年教育，我感觉最有用的就是小学，它教会了我识字、算数，让我养成了一个良好的学习态度和习惯。”杨先生的观点代表了接受采访的大多数人，在支持延长义务教育的同时，大家对义务教育的费用问题也提出了质疑。

湖北省的程女士表示，义务教育是9年还是12年并不重要，首先要把当前的义务教育落到实处，真正做到学生不花一分钱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其次要拉平教育投入，重点扶植贫困山区和城市边远地区。孙先生的女儿正在上初二，虽然免了学杂费，但是择校费、住宿费、各种教育培训费等都很高，家庭的教育支出也没有因此减少。

在是否延长义务教育的问题上，家长们更关心的是义务教育延长后，家庭的教育支出负担会不会因此减少。对此，湖北省教育厅厅长路钢认为，我国实行免费的义务教育并不意味着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不需要交任何费用。现在所说的义务教育免费，在农村是免学杂费和课本费，在城市是免学杂费，国家的这个倾斜是必要的。接下来，“义务教育的改革重点应由农村转向城市”，路钢指出，我国对城市学生免除义务教育阶段的杂费总共116亿元，而城市中小学的合规收费共有100余种，总额达500亿元左右，等于只免掉了1/5。

义务教育延长后，与之相关的教育支出与分配，尤其是农村教育环境的改善方面都需要有一个配套的改革措施。

学生减负越减负担越重?

“我办了三十多年的教育，一直在北京。我觉得减负的课题真的很沉重，这个话题说了很多年了，政府一直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包括学生上学不许早于几点，下午几点必须离开学校，做了很多细致的规定和要求，但是即使是这样，我觉得孩子的负担不仅没有减，反而加重了。”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中学校长邢筱萍向记者表示。

广州市中山纪念中学副校长吴新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补课现象在广东省普遍存在。“我双手赞成义务教育阶段不许补课的政策。”吴新华认为，实施义务教育阶段不许补课的政策并不困难，“实际上山东省已经实现了不补课的政策，我希望广东省也能够实现。”

对于不许补课，家长蒋先生表示担忧，他说他儿子“不爱学习，整天想着玩，成绩不好，现在学校补补课，成绩还基本上能跟上，以后如果减负了，取消补课，我们家长只能给他请家教了，否则他的成绩会更差。”蒋先生表示，对学生减负要看情况来定，像对他儿子这种不爱学习的人，再给他减负的话，正好是给了他不学习的理由。

“高考的考试内容不改，学生减负就不可能实现。”在北京已经做了两年家教工作的首都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沈希安告诉本刊记者，“在现有的考试制度下，学校如果给学生减负，那家教公司的生意会更红火。其实即使不减负，课余时间请家教补课的学生也很多。因为现在高考考的内容根本就不是课本里的，要想考出高分上好大学，不补行吗?不知别人怎样，我在家教时使用的就是题海战术。”

请家教补课的学生不光是成绩不好的，那些成绩不错的学生为了“保持优势”也要补课。“孩子的大部分同学都在请家教补课，我们不补担心孩子的成绩会下来。”陈晓娟的母亲告诉本刊记者。陈晓娟是人大附中高二学生，平时学习在班里能排进前10名。记者在北京一家家教公司了解到，在北京请家教花费不菲。非初三、高三的课程——小时至少100元，而这个价钱只能是请到一些在校的大学生任教。

孙云晓建议全国其他省份考虑山东省的做法，“山东省从城市到农村的学校，统一要求周六日不得补课，学校偷偷给学生补课的现象一旦被发现，教育部门可以撤掉校长的职务。已有几位校长因触碰红线而被免职。”

“新的《规划纲要》主要目的是推动素质教育的深入以及教育体制的变革。”孙云晓认为，“以省为单位推进素质教育是最有效的，因为在同一个高考区域中最容易实现，对于学生来说也最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