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我陪前女友去流产……

沛　清

他是个准新郎，即将走入围城前夕，前女友却打来电话，希望他陪她去做人流手术……

冬天特别长，过了年好久天还在下雨，我和梅芝每天忙着筹办婚礼的事情，五一我们就要结婚了。

那天晚上，我和梅芝已经睡下。半夜三更被手机铃声吵醒，我抱歉地朝梅芝笑笑，再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凌艳。凌艳是我的前女友，在此之前她曾经连着好几天一直找我，我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她这才没有纠缠。以她的个性，如果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的难事，她也不会这么晚打我的电话的。我对梅芝谎称要上洗手间，拿着手机钻进洗手间。

凌艳在电话里哭。她说她想死，我轻轻地安慰她，我说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也许可以帮你呢?对这个两年前离开我的女人，我虽然有过恨，但是更多的是一份牵挂与担心。

认识凌艳是在一个朋友的派对上，那时我刚刚失恋。十九岁的凌艳小我10岁，我被她撒娇的样子迷住，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我早逝的堂妹。凌艳顽皮地叫我叔叔，我被她挑逗得不服老，于是约她一起打羽毛球，单挑。打球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的约会吧，球场上的凌艳活力四射，而我也不输她，奋战两个多小时，最后一个扣球，把她打趴在地。凌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下次你等着。她的眼睛里总是笑。

后来我请她吃饭赔罪。看似活泼开朗的凌艳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一直跟着妈妈生活，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与比自己大的异性交往。觉得这样会比较有安全感。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眼中有泪。我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她说，因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我。

我的心觉得软软的。我说，从今以后，你就当我是你哥哥吧。凌艳点点头。从那天起，每天她至少要给我打三个电话，发无数短信。我的心就这样一点点被这个小姑娘占了去。曾经凌晨三点坐的士到她家里，接她出来，然后满大街找她想吃的夜宵，只因她的一句好饿啊。在我心里，她就是一个孩子。既然我们遇到了，我就有责任好好照顾她。

我们以兄妹名义交往了三四个月，有一天凌艳吃着我给她买的零食，歪着头看着我，笑眯眯地说：我把你提升为男朋友吧。当时我还打趣：算了，你男朋友那么多，我可是想找一个纯洁的白雪公主。凌艳还用拳头打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如果要拒绝，也应该拒绝得更坚定一些更正经一些，不给她半点幻想的余地。

那是一次不成功的拒绝，从那之后，我成了凌艳的男朋友。因为我被她说服了：“我身边的男孩子多是多，但是都是人家追我的啊，而你是我喜欢的。我可是难得喜欢一个人的哟。”

这样一个精灵女孩，怎不叫人牵挂?我着急地问她遇到了什么难事?凌艳在那边哭：我怀孕了，但是孩子的爸爸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你能不能陪我去做手术?

好的，什么时候?我一定过来。我一定是大脑进了水，否则怎么会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了这桩事?梅芝后来对我当时心理活动的评价是：你一定是非常非常爱她，不然你是不会答应的。是吗?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意和凌艳保持着距离。毕竟有十岁的年龄差距，我总觉得她像个没玩醒的孩子。而我，偶尔青春一下还可以，天天青春，我老胳膊老腿也受不了。

她没有正式的工作，凭着青春漂亮四处打零工，我看不过眼，说我愿意拿钱出来供她去学点东西。她妈妈都同意了，她却跳起来骂我：我是找男朋友，不是找个小爹管住我好不好?我劝她，你总不能老靠你妈吧?凌艳的妈妈是个公务员，四十多岁，收入颇丰，打扮得就像三十多岁。她不止一次说她就是为了凌艳，没再找人。

凌艳和她妈妈的关系并不好，她总嫌她管多了。而她妈妈对我很放心，因为我的一个表姐是她的同事，她认为这样算是知根知底，所以常把我叫到他们家吃饭。开始我以为是力促我和凌艳在一起，后来发现她其实更多的是想找个人帮她管管凌艳。因为这样，凌艳更是对她妈妈产生了一些对立情绪。

我不知道怎样对我的家人说起凌艳，他们几次看到我和她一起吃饭逛街，向我打听她的情况，希望我把她带回家里吃饭。我的父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高级工程师，以前我谈的女朋友都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家的小孩，出身良好，教育良好，工作良好。他们从我大学毕业就开始不厌其烦地为我介绍，就是不问我是否感觉良好。

凌艳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相处得很开心的女孩子，可我父母要是知道我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初中就开始恋爱，高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打工的单亲家庭的女孩子，肯定会气晕过去。

所以，越是喜欢，越是想改变她。那时，我幻想能够与她有未来。这些担忧，我没法直接和凌艳说，因为总觉得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又不想让她对我的家人有什么想法，我和她的妈妈交流过，凌艳的母亲答应配合我，她说她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个女儿，不能上大学出国，如果能够嫁个像我这样负责任家境好的男人，也是一种成功。

我相信她所说的话。于是经常我们会私下电话或者碰头就凌艳的问题有所交流。在我们周密的安排下，凌艳一步步地转变着，她去上了夜校，白天我安排她在一家朋友的公司做文员。但是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就像凌艳说的，她越来越觉得我们不像一对恋人了。但是在我心里她正一步一步地朝我理想中的妻子靠拢。

那个误会的发生像是上天注定。凌艳有天上夜校，停电了，她于是提早回家。进了小区，看到我和她妈妈有说有笑的。那个场面太让她惊讶了。她觉得我和她妈妈之间一定背着她在进行某种秘密的交往。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她觉得一时之间五雷轰顶。想像力过于丰富的她听不进我们任何的解释，执意要和我分手。

分手那天她对我说，她妈妈喜欢我，只是我浑然不觉，或者说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然后她当着我的面，用我的手机给她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这是一个残酷的试验，被她不幸言中。后来，她妈妈像疯了一样向她道歉，她一句也听不进，坚持搬离了那个家。

我很疼惜凌艳。虽然她消耗了我三年的时光。分手时我已经32岁。家人都说她是狐狸精，骗了我不少的钱。我说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她花的。后来凌艳的妈妈又来找过我，她说当时她真的是在犯糊涂，她心里的确暗自喜欢过我，因为这么些年，为了女儿，也没有接触什么男人。她后悔不仅毁了女儿的幸福，也彻底地失去了这个女儿。我答应这个可怜的女人，依然会关心凌艳，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

为了这个承诺，我一直没有换手机号。凌艳是在今年春节期间开始找我的，先是一条祝福的短信，我没回复，她就开始打我的电话。连着好几天，她说她不应该离开我的。离开我之后的这一年多，她身心俱疲，老了十岁。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凌艳问，新娘漂亮吗?我说漂亮，她又问，她比我漂亮吗?我无法回答。

自她离开后，我再没有了这种魂不守舍的感觉，现在她回来了，这种感觉也又回来了。我和梅芝很平淡，一切按部就班，彼此觉得各方面条件都相当，就开始讨论结婚。当中也有逛街，也有吃饭，也有看电影，就是没有恋爱的感觉。

而这时，凌艳又出现了。她遍体是伤。虽然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但是我总觉得她受伤我是要负责任的。如果我们当初在一起，她也不会这样。我恨我自己，能够爱她的时候，掺了很多的杂质。所以在不能爱她的时候，我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弥补。

我决定如约陪凌艳去医院。见面的时候，我们双方都有一些不好意思。后来还是她故作轻松地说：“你帮我这大个忙，我拿什么谢你?”但是在进手术室之前，她还是哭了。手术之后，她的脸色苍白，“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吗?我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再见你一面。然后告诉你，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会容不得一点沙子。我知道你和我妈不会有什么的，我只是找个理由闹得分手而已，你年纪大了，是时候有个家了，而我这样的人，你们家里是不可能接受的。哪怕我读完夜校，哪怕我规矩地做个文员。”凌艳还说，我肯陪她做人流，已经证明我心里还是有她的。这就够了。

她的话让我痛心。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早就不是一个孩子。这样的结束，刻骨铭心。

世上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那天我陪凌艳在医院做人流，偏偏被梅芝的一个姐妹看到了。可想而知，我的生活又乱成了什么样子。梅芝断言我是因为爱凌艳才去的。被我当场否认，然后我主动地吻了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她，当着她一些家人和朋友的面。众人为我们鼓掌，纷纷劝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梅芝问我：你能证明那个女人流掉的孩子不是你的吗?我说我无法证明。梅芝说她不想结婚了，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她的家人也丢不起这个人。为了安慰她，我把一些费用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她也就不再纠缠。但她说这会是她一生的谜和一生的痛。

后来，凌艳再也没有找过我，就像她从来没有找过我。我和梅芝继续准备婚礼，就像这个过程从来不曾被打扰，本来也没有人要打扰我们。凌艳只是来告诉我，她有多爱我。(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