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绿茶

小　麦

我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要求在括号中填入适当的量词，其中有一个是“一（ ）绿茶”。全班同学几乎都填上“一杯绿茶”。惟独有一人填了“一瓶绿茶”。那时，瓶装绿茶在市面上还不多见。我立刻大喊一声：“吴同你是故意的，是吗？”他是个优等生，可是总爱搞新花样。

这个叫吴同的小家伙直视着我，没有因为我过于威严的声音而闪过一丝怯懦。我用红笔指了指这个填空，“你来解释这个空为什么这样填。”“老师，这样填有什么不对吗？”他瞟了一眼答案，竟反问我。还没等我回答，又径直走回座位，从抽屉里掏出什么，又大步走上来，当的一声放在我的桌上，“很好喝的，老师。”

那是一瓶“统一”绿茶。青幽幽的瓶身，“绿茶”两个特写的黑体字耀武扬威向我示威。这回是我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完了，小家伙将了我一军。

“老师，您不是说写作要有自己的个性吗？填词都没有个性，哪来文章的个性呢？”小家伙振振有辞。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别说一瓶绿茶了，我还有一‘盒牛奶呢。瞧瞧，酸酸甜甜就是我。”说着还从身后扬起一盒蒙牛酸酸乳。整个课堂响起一片笑声。

“你先下去，老师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这不明摆着吗……”

声音虽小，但足以穿透我的耳膜。

晚上，灯光下，我仔细审视那瓶绿茶，“煮沸三江水，同饮五岳茶。香飘室内外，味存一瓶中。”这确实是很好的宣传语，充满人文色彩和亲切感。我细细地啜了一口，有些茉莉花的清香，只是比真正泡出来的茶多了一丝甜味和香气。那是加了白糖和香精，难怪小孩爱喝。回过头来仔细思索，的确，我忽略了孩子的新意识和新观念。在我的潜意识里，茶是一杯一杯的，天是蓝的，水是绿的，方的永远方，圆的永远圆。一切都在亘古的规律之中。

是的，在我的概念里，当一片片茶叶和沸腾的水在洁白细腻的陶瓷杯中融为一体的时候那才称为茶。茶，是神圣的，高贵的，就像文学中的诗歌，充满灵性和神韵。把茶装在其他容器里的就叫饮料，它起到的只是解渴的作用。

而今，竟然有一个充满稚气的小男孩对我说茶在杯子里和在瓶子里是一样的，它们都是茶。也许他喝得最多的就是瓶子里的茶，理由很简单，因为好喝，可以带给他快乐。他不会和我一样去考究茶的韵味。

只要我们得到愉悦，谁会在乎是一杯茶或一瓶茶呢？不管是一杯绿茶或一瓶绿茶，都是充满生机，可以让人回味无穷。我不再犹豫，打了个大大的红勾，它鲜艳，生动，就像一张孩子的笑脸。

发稿/邹抒阳 zoushuyang@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