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与他的三位夫人
2009-06-24桑逢康
桑逢康
郭沫若是著名的浪漫主义大诗人,他的爱情与婚姻也富有浪漫的情致。张琼华、佐藤富子、于立群三位女性,先后与郭沫若结为夫妇,其间有着诉不完的悲欢离合。丧
媒妁之约·张琼华
1912年旧历正月十五日,20岁的郭沫若奉父母之命,和苏溪张家的姑娘琼华结婚。结婚仪式依照旧俗,他身着长袍和对襟马褂,头戴一顶便帽,脸上表情有些呆滞。
提起郭沫若的婚事,说来话长。本来他在10岁以前就订了婚,可女方没过几年便夭折了。后来,县视学王畏岩先生遣人到郭家替女儿说亲,论年龄与郭沫若相当,偏偏他五哥的未婚妻刚刚亡故,王家小姐最终成了他的五嫂。郭沫若自此以后便不愿订婚,拖了几年,陆续提亲的多达四五十起,而无一成事者。
头年的一日,郭沫若接到一封家信。信上说,母亲已给他订了婚。女家是苏溪的张家,和远房的一位叔母是亲戚。因为是门当户对,母亲又亲自去看过人,说女子人品好,在读书,又是天足。似乎都合郭沫若的心意,所以没经他本人同意便把婚事定了。
旧式婚姻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郭沫若不便拒绝,只好趁这一年的年假回故乡时草草完婚。
喝了交杯酒后,新郎和新娘才第一次对面,在这之前犹如隔着口袋买猫儿。揭开新娘头上的盖头时,郭沫若心里怦怦直跳,他屏住呼吸想要看个仔细,但昏昏然只见一双三寸金莲,一对翘天的猩猩鼻孔。郭沫若在极度失望中,返身走出了洞房……张琼华从入门的第一天起,就尝到了“无夫即无主”的难处。
婚后第5天,郁郁寡欢的郭沫若便坐船去成都了。这一年的暑假他曾回家居住,但每晚都睡在厢房的长凳上,绝不和张琼华同房。
张琼华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此她便作为有名无实的郭沫若的原配妻子恪守妇道,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活寡妇,一个地地道道的封建婚姻制度的牺牲品。
张琼华在郭家空自做了一世的客。这位被重重封建礼教紧紧束缚的女子,独守空房,孝敬公婆,对郭沫若从未产生过哀怨的情绪。她虽无西施般貌,黄氏般才,但她有一颗忠厚善良的心。和郭沫若结婚时用过的家具,她一件件擦拭得光亮如新。郭沫若居家时读过的书籍,用过的文具,写的作业本和手稿,学校发给他的毕业证书,陆续寄回来的书信……张琼华全都当作圣物一般珍藏起来。与其说这是出于对郭沫若的爱情,不如说是一个旧式女子对丈夫应尽的妇道。
异国之恋·佐藤富子
1916年8月初的一天,郭沫若从冈山来到东京。在这之前,1914年1月,他从北京出发,经朝鲜到达日本,考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预科,在东京住了一年半的时间。预科毕业后被分到冈山的第六高等学校医科继续学习。
他这次到东京来,是为不久前去世的友人陈龙骥料理后事的。他来到陈龙骥曾经住过的京桥区圣路加病院,无意中见到了一位年轻的看护。她的身高约有1.67米左右,在身材一般较矮的日本女子中,算是佼佼者了。她体态丰润,皮肤白嫩,圆端端的脸庞上闪耀着一双灵活的眼睛,脸颊上则晕着粉红,显露出一个艳丽少女的妩媚。这就是佐藤富子,是年22岁。
大约一星期前,有位身穿校服、个子不高的中国学生患病住院,陪同前来的有十多个人,也都是学生模样。佐藤富子前来看热闹,她把头从窗外探进病房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学生,他的脸色和病人发青的瘦削的脸庞恰成了鲜明的对照。富子独自悄悄地笑了。第三天下午,富子正沿着走廊向前门走的时候,迎面又遇到了那个面容白净的学生。当时她主动打招呼说道:“你那位同学的病可不轻呀!”面容白净的学生也许感到有些突如其来,脸刷地一下红了,他便是郭沫若。
今天在走廊里,佐藤富子又遇见了他,就好像有什么缘分似的。她又主动招呼起他来了,脸上笑微微的,用双手按着膝盖鞠了一躬。在这位年轻的护士面前,郭沫若不知怎的有些脸红起来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混合着欣喜和艳羡,掠过了他的心头。他故作镇定地向富子说明想拿x光片的来意。
佐藤富子给郭沫若寄来x光片时,还用英文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说了许多宗教上的教训。
郭沫若一遍遍读着富子的来信,真正感受到了一种带着苦味的甜蜜。既在国内饱受包办婚姻之苦,又在异邦备受欺侮之痛,这时的郭沫若得到了这样一位日本女子的尊重、同情与爱怜,恰如在苦难中遇着了圣母玛丽亚,万分感动。
郭沫若的心灯被拨亮了,智光被点燃了,他当即给佐藤富子回信表白了自己的心迹:“……我在医院大门口看见您的时候,我立刻产生了就好像是看到圣母玛丽亚那样的心情,您的脸上放出佛光,您的眼睛会说话,您的口像樱桃一样。您到现在一定救助过无数的病人,我爱上了您。”
佐藤富子读罢郭沫若的来信之后,禁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是情书啊!他爱上了我真是奇怪,不过,他是一个可爱的学生,好男子……”
东京到冈山,虽相隔千里之遥,但隔不断一位中国留学生和一位日本姑娘的绵绵情思。
从那以后,郭沫若和佐藤富子一个星期每每要通上三四封信。夏去秋来,通过纸上谈心,他们相知相爱,两人认作异国的兄妹。
转眼到了年假,郭沫若怀着无比激动而又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来到东京。他要和佐藤富子商量一件大事:“我以为你既矢志在献身事业上,只充任着一个看护妇,未免不能充分地达到目的。我劝你改进女医学校,我可以把我一人的官费来做两人使用。”
郭沫若要把自己的官费拿出来帮助佐藤富子进市谷的女医学校深造,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他一个月的官费起初仅有33元,医科费用又大,买参考书就贵得吓人。并不富裕的他认为爱情的花园需要两人共同来建造,替自己所爱的人尽微薄之力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佐藤富子很感动,同时又有些犹豫,她凝眸想了一想对郭沫若说道:“只顾自己的私图,不顾哥哥的甘苦,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忍做的……”
郭沫若注视着佐藤富子,把他心中蕴蓄已久的话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市谷的女医学校每年3月招生,时间紧迫,病院里整天忙碌不休,没有准备的余暇。我看你索性把病院生活早早牺牲了,同我到冈山同居,一面从事准备,好不好?”
佐藤富子最终答应了郭沫若的要求。他们住在冈山市内一个偏僻的小巷里。虽然是寒冷的冬天,可他们却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郭沫若得到了佐藤富子的爱情,多年来心中无限大的缺陷,终于得到弥补。几年前他像拖着一具活着的死尸跑到日本来,如今正是佐藤富子带给他一段新的生命。他给她取了个圣洁的名字:安娜。
郭沫若和安娜的结合,没有得到双方家庭的认可。佐藤家是严格的基督教徒,没有征得父母同意便同一个并不信仰上帝的中
国留学生结合,断然不被允许,安娜因此受到了“破门”的处分……
郭沫若自己也面临着两难处境。和安娜的自由结合,尤其是提出要和张琼华离婚,让他备受家长的斥责。郭沫若想到父母都老了,张琼华又是旧式脑筋,考虑再三,最后他决定永远和家庭疏远。
直到安娜生了长子以后,郭沫若的父母才宽恕了他,并承认了安娜的存在。
忘年之交·于立群
好像是命运的有意安排,郭沫若从日本回到上海后不久,便通过林林的介绍与小他24岁的于立群相识了。
第一次见面,于立群给郭沫若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仅仅20来岁,梳两条小辫,穿一身蓝布衣衫,面孔被阳光晒得半黑,就和乡下姑娘那样。作为一个女演员,她在戏剧电影界已经能够自立,却丝毫没有沾染到几乎无人不染的时髦气息。言谈举止稳重端庄,绝无一般女明星的轻浮与浅薄。
郭沫若之所以对于立群一见如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在日本期间曾经结识了天津《大公报》驻东京的女记者于立忱,并一度与之过从甚密。1937年5月于立忱回到上海后自缢身亡。于立群是于立忱的胞妹,郭沫若从她的脸上仿佛又看到了于立忱的面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又飞回到他身边。
这次见面,于立群把大姐思念郭沫若的诗交给他。郭沫若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接过了亡友的遗诗,注视着亡友的胞妹,心情十分激动。他想自己对于立忱的最好纪念,莫过于此:“我有责任保护立群,但愿我能把爱她姐姐的心转移到她的身上!”从此以后,他们常常见面。
于立群追求进步、向往光明,延安是她心目中的革命圣地。,战争年月,兵荒马乱,北上的路途充满了艰难险阻,郭沫若劝告她取海道经香港绕往武汉,由武汉的八路军办事处协助,设法到陕北读书。
于立群于1937年11月26日离开上海去香港。郭沫若第二天也乘法国邮船秘密离开上海赴香港。但是为了保密起见,他没有告诉立群。所以,当于立群在香港见到郭沫若时,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在此期间,郭沫若和于立群由相敬而相爱。
12月6日郭沫若与于立群等人又乘船到达广州。以郭沫若为社长、夏衍为总编辑的《救亡日报》于1938年1月1日在广州正式复刊。
郭沫若来广州后住在新亚酒楼。元旦这天,他突然接到来电,让他去武汉一趟。于立群本来就打算去武汉再转陕北的,为了结伴同行,她便与其他朋友分开,搬进了新亚酒楼与郭沫若同居。
新亚酒楼,成了于立群生活中的一个新起点,而对郭沫若来说,则意味着他在婚姻史上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于立群出生于官宦人家。后来破落了。受到家庭的熏陶,她喜爱书法,能悬肘写一手黑顿顿的正宗大颜字。于立群性格文雅娴静,住在新亚酒楼里整天只是不声不响地读书写字,和她写的颜体字一样,带些严肃的神情。有了这样一位严肃的“小妹妹”在旁边写颜字,惹得擅长书法的郭沫若兴味盎然,自然地充当起老师,陪着她一连写了几天大颜字。
笔能达意,墨能通情。郭沫若和于立群跨过了年龄和经历的差距,两个人的感情像墨汁一样浓得化不开了。于立群日后成为郭沫若的第三位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