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进化论的7个误解
2009-06-24高博
高博
错。并非所有的生物特征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人们往往认为一切生物特征都有其用处,但这是错的。雄性的乳头有什么用?雄性的乳头没有消失,是因为长乳头无需什么代价,因此没有进化出雌雄不同的发育模式的压力。再比如人和人的嗅觉差别很大,和自然选择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嗅觉感受器的基因有不同变异。
有些特征是自然选择的,但全因沾了另一个特征的光。比如俾格米人的矮小并无生存优势,而是提前分娩的副作用,提前分娩有利于在高死亡率种群中的生存。一个有利于生存的基因,可能在另一方面具有完全不相干的表现。比如雄性的同性性行为也许是促进雌性多产基因的一个副作用。无用的基因如果邻近有益的基因,也可能“搭便车”。
鸵鸟的翅膀这类退化器官仍然保存,是因为其对个体生存的机会没有影响,或者它们用于另一目的。它们有时甚至有害,但进化还没来得及将其淘汰。人类的一个例子是阑尾,另一个例子则是智齿。
错。虽然生物结构的多样性令人惊叹,但事实上,有一些显然很有用的结构,并未进化出来。比如我们没法想象,狮子能进化出扫射斑马的机关枪类器官。
为什么有的结构进化出来了,有的进化不出来?答案是:若一种结构在其尚未完成时,对生物也有某种用处,就可以被保留下来,逐步演变成如今的样子。不然,就进化不出来。
有人认为眼睛、细菌鞭毛太复杂精巧了,不可能是进化的。他们质疑:进化到一半的翅膀有用吗?有用!昆虫的翅膀可能是从可拍打的腮——用以在水面滑行——进化而来。进化到一半的眼睛也有用:有一点光感,就能给动物增添不少便利;能看见模糊的图像,就更有用。就这样,原始的感光点一步步变成了精巧的眼睛。
半个系统用不上的例子也有。比如,一个能联络同伴、发布警告的无线电收发系统之所以没进化出来,是因为单单有接收无线电的能力,并不能改善动物的处境(不能接收,也就没必要发送)。半个系统没有用,就谈不上从半个进化到一整个了。可见,进化并非无所不能。
错。事实上,自然选择的压力让生物“不敢”太复杂。洞穴鱼没有眼睛,寄生绦虫没有内脏,海星和海胆丧失了脑。这些都是自然选择朝向更简单方向的例子。
生存压力较小时,生物更有机会进化成更复杂的形态。因为“世事艰难”的话,一个增加了生物复杂度的无用的变异可能因为耗费资源而被淘汰;如果环境宽松,这一变异保留下来的机会就比较大,并且可能由于随机基因漂移(就是靠运气)扩散开来。从单细胞生命到人类,基因越来越复杂,原理可能就是这样。自然选择并不青睐我们。
错。许多人认为生命完美地适应了环境,因此才能在竞争中生存。这是错的。比如人们曾以为红松鼠完美地适应了英国的阔叶林环境,其实后来者灰松鼠被证明适应能力更强。生物不需要完美,只要不比竞争对手差,就能活下去。
修修补补凑合用,是常有的事。熊猫的“拇指”并不适合抓握竹子,因为它是腕骨进化成的,远不如拇指好用,没办法,真正的拇指和手掌已经分不开了;鲨鱼缺乏鱼鳔,只能用游泳和偶尔憋气的法子来控制浮力;哺乳动物的双向肺远不如鸟类的单向肺有效率;脊椎动物的眼睛有盲点。尽管有这些缺陷,但它们活下来了。
在猎手与猎物、寄生者和宿主的军备竞赛中,每个物种——如《爱丽丝漫游记》中的红桃皇后所说——“必须全力奔跑,以停留在原先的位置。”人类跑得算慢的。个体数量越多,进化越快。一个细菌10年之内能产生10万代,而人类自从分化出来后,只繁衍了不超过2.5万代。我们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新病毒的出现,却看不出人类有什么变化。
最近一万年,人类的进化加速了,但离完美还差得远——肥胖、近视、成瘾都证明我们不那么适应改变了的环境。与接近完美的病毒和细菌相比,人类只是一个粗略的草稿。
错。反进化论者往往声称进化论没有可证伪性,所以不是科学。实际上,进化有可能被各种各样的发现和实验证伪。只是一个半世纪以来,它从未被否证过。
什么能否证进化论?生物学家霍尔丹有一个著名的回答:“寒武纪前的兔子化石。”进化论预言了化石的年代顺序——多细胞生物应在单细胞生物后面,有颌鱼应在无颌鱼后面,两栖动物在鱼后面,等等——还没发现有例外。“有羽毛的兔子”也可以否证进化论,因为它可以证明“哺乳类和鸟类是由不同的爬行类进化而来”的论断是错的。我们发现了鸭嘴兽,发现了始祖鸟,谁发现了“羽毛兔”?没有。
错。进化论的预测力有限,但已被用来预测了。考古生物学家根据进化论,可以预测在哪种岩石和哪个地层中,会存在转型化石。他们发掘成功了。半鱼半两栖动物就是这样重见天日的。
还有一个著名的例子:英国胡椒蛾在工业化时代变成了黑色。进化论认为这是蛾子适应被煤烟熏黑的树干的结果,并预言除去污染后,浅色的蛾子将再次繁盛——事实正是如此。
另一个例子,如果转基因作物产生杀虫剂,昆虫就会进化出抗杀虫剂能力。进化论预言,如果在转基因作物周围种上正常作物,昆虫的抗药能力进化会慢一些——这也被证明了。进化论还让我们想到,采取几种药物复合的“鸡尾酒疗法”,可以减慢病原体进化出抗药性。因为只有凑巧获得好几种不同的变异的病原体才能生存,这个几率太小了。“鸡尾酒疗法”果然很有效。
错。许多变化来源于随机遗传漂变,或者说偶然。黄种人和白种人的头形不同,为什么?须知颅骨形状不会影响一个人生存的能力。在这里,偶然比自然选择的角色更重要。
每个人类胚胎都包含100个或更多的变异。大多数变异发生在垃圾DNA中,没什么作用。另一些则导致微小变化,但说不上是有害还是有益,能广泛传播,完全是靠运气。举个例子,一个岛屿上有两种老鼠,有斑纹的100只,无斑纹的1000只。一次火山爆发,毁灭了1000只无斑纹的老鼠和80只有斑纹的老鼠。从此岛屿上的历代老鼠都是有斑纹的了。这就叫幸者生存,而非适者生存。
一个种群中个体越少,越容易被偶然重塑。幸者生存机制在人类进化中肯定也扮演了重要角色——人类数量一直到一万年前都很少。人和猿的不同,以及人种的不同,应更多归因于基因漂移而非自然选择。(潇 风摘自《科技日报》2009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