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做北京“护城河”

田　磊

奥运会之后，“护城河”拦截的严重案子反而多了起来。205个进京路口让河北警方一刻不敢放松，而河北自身也正遭受越来越严峻的维稳压力。

“奥运会的时候，国家反恐办的人来暗访，也没能跨过我们这道岗。”这让郝超英非常自豪，原本是交通警察的他们，自从北京奥运会以来，成了首都南大门的“哨兵”，在京珠高速涿州通往北京的人口，荷枪实弹，盘查每一辆车，每一个人。

郝超英所在的河北高速公路涿州公安检查站隶属河北省公安厅，却主要承担着保卫北京的职责。对于河北警察来说，保卫北京历来都是一项沉重的任务，从1994年起，河北就开始了一项名为“护城河”的维护稳定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程。“使河北成为进出北京的安全屏障，以河北稳保首都稳，以首都稳促全国稳。”河北省公安厅治安总队政委张根立说，这是耗时10余年的护城河工程的基本内涵。

河北不是财政富裕的省份，全省警力数量在全国处于中等偏下，这些客观条件的限制，让护城河工程10多年来一直处于缺人缺钱的状态，一直到2008年奥运会，公安部、河北省以及保定、廊坊、张家口、承德环京四市联合投入1.2亿，护城河的人力、财力以及装备全面更新换代，才真正，名副其实，成为护卫首都的铜墙铁壁。

2008奥运会、2009年“两会”以及接下来的国庆大阅兵，这些中国重大的政治、庆典活动能够安全进行，背后都少不了河北警察在205个进京路口的日夜执勤。奥运安保期间，一共有8名河北警察因公殉职。

三道防线

尽管奥运会已经结束，京珠高速涿州公安检查站里，“光荣使命，历史选择，戮力同心，打造平安”这样的标语仍然张贴着，让在这里执勤的干警颇为自豪。“我们这个站是中心站，2007年11月开工，不到100天就建成了。”河北高速交警涿州大队副大队长李小平说，治安检查站早就有了，可以前的条件和设备都比较差，如今不一样了，检查站里配有各种各样国际先进的警用装备，别说国内，在国际上都算得上一流。

20多万的摩尔搜爆仪、2万多的防爆毯、金属探测仪、X光机、夜视仪、冲锋枪、防爆射网器、防毒面具等40多种中国大部分治安检查站里难以见到的警用装备，在这个保卫北京的标准化检查站里一应俱全。

“一个检查站平常有40多个警力，奥运会期间上边还派来了60个志愿者，主要是警校的学生。”李小平说，检查站实行站、队合一的体制，主要履行查缉、堵截犯罪嫌疑人，查扣赃款、赃物，查扣违禁物品，劝阻治安危险分子和拦截法轮功顽固分子进京滋事的工作职能。

涿州检查站仅是护城河工程的缩影。奥运会期间，960多公里长的京冀交接带上，共分布有26个检查站，分为中心站和普通站，此外涿州还建了一个护城河工程指挥部大楼。指挥部里的指挥调度综合系统，上联公安部指挥中心、河北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北戴河联合指挥中心，下通各设区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和26个公安检查站，具备数据、语音、图像传输功能，实现了统一指挥、快速调度和多警种、跨区域合成作战。

指挥部和26个检查站构成了护城河的第一道防线，公安部拨款4303万、河北省投资4146万，以及环京四市配套投资3691万，主要用于第一道防线的建设，目前已经完工。但是，在河北省公安厅的规划中，整个护城河工程还有另外两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是指以其他7个省辖市为重点，严密防控可能影响首都安全的人、事、物，一旦出现威胁首都社会政治稳定的问题，运用足够的管控能力和回旋空间就地解决在河北；第三道防线则是以河北与天津、内蒙、山西等6省3900公里环省界为重点，实现远程控制，把好外省人、车、物进入河北的门户。

奥运会结束以后，围绕“三道防线”的建设，河北省委、省政府审议通过了《河北省公安机关基础设施及装备建设规划》，决定用3年时间，投入49.5亿元，从根本上改善河北公安机关基础设施、基本装备和技术装备建设，资金投向将重点向“护城河”二、三道防线倾斜。

除了资金以外，“护城河工程”长期以来面临的另一个困难是警力不足。“一个检查站平均需要30多个人，而各地平时的案子还要照常办。”张根立说，“和中国其他省份相比，环京保卫任务是河北的特殊责任，因此，警力紧张的问题更加突出。”

就此问题，河北省政府2009年，针对警力占比较低的现实，打破常规，为公安机关新增了5000名编制。其中为四个环京地市基层公安机关招录民警2000多名，600多名被充实到环京公安检查站所属县局。

四级勤务

护城河第一道防线建成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是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和刚刚结束的2009年“两会”。李小平向记者提供了涿州大队奥运期间的工作总结，其中一组数据看起来相当惊人：一个多月的奥运会，涿州检查站日均检查进京车辆6000台次、检查进京人员1.8万多人，其中，抓获网上逃犯40人，犯罪嫌疑人10名，查控以法轮功为重点的邪教人员112名，其他治安危险分子27名，被盗抢车辆4台，管制物品277件。

奥运会结束以后，治安形势并没有好转，在持续严打高压态势下，河北严重暴力犯罪居高不，涉爆、涉枪案件时有发生；非法生产、使用、储存危爆物品日益突出，发生重大问题的隐患大量存在。2009年“两会”期间重启奥运安保模式后，涿州检查站的战果更大了。“‘两会期间，最危险的一次行动是抓获了一个在山西霍州杀人后潜逃5年，准备入京的逃犯。”李小平介绍说，还有一个广东来北京的毒贩子，身上携带了50克冰毒。此外，还在一个进京车辆上查出了100多发子弹，后来查明，携带者还是一个地方法庭的庭长。至于管制刀具就更普遍。奥运会结束后，这类严重案子反而多了起来，让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河北省公安厅治安总队治安管理科科长高飞向记者提供了整个护城河第一道防线在奥运会期间，也即2008年7月20日到9月15日之间的战斗成果：检查进京车辆240多万台，劝返无证、盗抢、带病车辆6万多台，检查进京人员760多万，其中劝返10万多人，大部分是无身份证、精神病人、流浪人员等等，抓获各类犯罪嫌疑人将近200名，收缴管制刀具等违禁品4000多件。

每个检查站实行四级勤务模式，李小平介绍说，一级勤务是“逢车必查”，二级是“逢疑必查”，三级是“重点抽查”，四级勤务则是履行日常工作，担负68公里路段的治安交通管理职能，何时启动何种勤务模式，由公安厅统一调度，奥运会、今年“两会”这样的活动启动的都是一级勤务模式。

奥运会和“两会”期间，“上级给我们的命令是，不让一枪一弹，一个危险分子进入北京，如果出了问题，很容易就能追查到危险分子和物品是从哪个通道进入北

京的。”李小平说，责任倒查的机制让每个道口的民警都备感压力，丝毫不敢大意。单是奥运期间，从公安部到县公安局，派出的督导组就有上百个，到各个卡口明查暗访。“有一次，一个省厅领导自己开车，装了几十个二踢脚就来了，差点就被漏掉了。”

尽管有了如此庞大的投入，但长达960多公里的京冀交接带上，一共有7条铁路、5条高速公路、18条国省道通往北京，进京路口205个，把这么多道口一一严密控制起来，是一件异常繁重的工作。

“除了高科技以外，我们只能依靠老百姓了。”张根立说，960多公里交接带不是靠铁丝网封起来的，全是靠人，当时，公安厅的办法是全警动员的基础上全民动员，整合社会安保力量，严把26个检查站之外的其他进京道口。

环京各市、县组织了将近2万名公安民警、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乡村治保干部、治安积极分子和安保志愿者等力量，对通往北京的193条大小路口以及乡间小径、山间小道进行昼夜把守，严防不法分子通过本地进京、严防危险分子在本地落脚藏身、积蓄力量甚至以此为跳板威胁北京安全，构筑起无缝隙的环京安全屏障。

“这些严密的措施，更多的是形成了一种威慑作用。”张根立说，从公安厅获取的情报得知，奥运会期间，有不少破坏分子前来侦查，但最终没有一个敢来的，这都是护城河的威慑作用的体现。

常态化的压力

因为护城河工程在奥运安保工作中的巨大贡献，河北省环京护城河指挥部被国务院授予北京奥运会残奥会先进集体荣誉称号，前任河北政法委书记王其江也于2008年被擢升为中共中央政法委副秘书长，这表明了中央政府对护城河工程的肯定。但是，奥运结束后，护城河工程常态化给河北带来的巨大压力也提_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事实上，早在2007年全国“两会”期间，当时来自河北的全国政协委员赵桂英就曾提出过议案，她向中央有关部门反映：河北省环京4市15县，多数为经济欠发达地区，随着“护城河工程”任务越来越大，投入越来越多，基层普遍深感压力很大，负担沉重，加上省级财力有限，困难很多。

当时，赵桂英提出，河北“护城河工程”是一项关系首都乃至全国稳定的重大政治工程，是一项需要大量投入，常抓不懈的长期工程，她建议国务院研究一下河北的具体问题，将“护城河工程”项目列入国家建设计划项目中。如今，虽然第一道防线的建设已经完成，但长期的资金投入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据了解，公安部目前正在跟有关部门沟通，希望将该工程的投入纳入中央财政统一考虑。

除资金问题，奥运期间，上级要求环京50公里以内所有危爆物品使用、储存单位，全部实行“零库存”清库管理。“当时我们进行了拉网式排查，全省都停了下来。”高飞说，此外，还要摸排涉及小型航空器生产、经营和使用单位，对各类航空器采取“放空油箱、拆卸零部件”等措施，确保小型航空器“不出库、不升空”。“这种模式都是不适合常态化的，否则，河北受不了。”

奥运会结束后，26个检查站减少到了17个，但护城河工程的模式还是被固定下来，河北省公安厅制订了19项长效工作机制，检查站配备了常规警力，和交警中队、派出所分别单列，日常执勤，专职履行检查站职能，不再像以前那样履行派出所和交警中队职能，特殊时候履行检查站职能。

这样调整的目的，高飞解释称，一是因为无论任何时候，河北始终都要承担保护北京重大活动安全的职能，接下来不久就要举行国庆60周年庆典，二则因为河北省本身也面临着比以前更加严峻复杂的社会治安形势，需要发挥护城河工程的作用。

“河北同全国其他省份一样，同样面对着人民内部矛盾凸显、刑事犯罪高发、对敌斗争复杂的考验。”对于整个河北的维稳形势，高飞有着清醒的认识。由于地处京畿重地，河北也有一些突出的特点，特别是西方敌对势力、敌对分子尤其是暴力恐怖势力伺机进京进行各种渗透、破坏和捣乱活动的现实威胁明显加剧。

也因此，护城河工程除了保卫北京重大活动的安全之外，在面对河北日常的维稳工作时，有了更加现实的意义，在整个国家都将维稳作为头等大事的时候，河北警察面临的是双重考验，但同时，历经10余年建设的护城河工程，又经过奥运安保的完善和考虑之后，也成了河北维稳工作的一大法宝，原本警力数量、单警装备以及科技水平都在全国处于中下水平的河北警队，如今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对基层民警而言，虽然奥运和“两会”都已过去，但严峻的维稳压力让他们来不及放松。在河北，由人民内部矛盾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大量增多，规模大、行为过激、组织性强的特点日趋明显。而马上就要到国庆60周年大阅兵了，“到时候肯定又是最高级别勤务”。李小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