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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迦巴瓦峰下:雅鲁藏布大峡谷考察

2009-06-11

西藏人文地理 2009年1期
关键词:雅鲁藏布大峡谷

尽管科学家已经数次实现穿越考察,并且有旅游业积极进入,人们对雅鲁藏布大峡谷的了解仍然有限。由于是地质运动的集中点,这里成为一个特殊的山地地貌单元。

新中国建立前,南迦巴瓦地区曾是未经科考勘探的空白区域。曾经到过这里的人们会以记忆作为对比,从观景台望去,南迦巴瓦山体的表面冰雪已显得有些单薄,雪线比起上世纪明显升高。在大峡谷地区,南迦巴瓦对于登山、科考、观光者最具有号召力,因为它就坐落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大门,在地理位置上是最易为人所眺望的雪峰。由于雅鲁藏布大峡谷景观的独有性,以及是联系鲁朗、墨脱等一系列旅行线路的纽带作用,旅游建设正在这里进行。传统上一直作为墨脱、察隅等地物流中转重镇的派镇,不仅是进入大峡谷的入口,也将成为未来现代化的旅游接待中心,旅游业的到来也使大峡谷中的生活向新的面貌转变。

不确定的历史

当旅行者在大渡卡——这座坐落在雅鲁藏布江边的工布王要塞遗迹前,面对一座仿佛伸手可触的庞大云柱,这巨塔状的云柱意味着他正身处从印度洋流动而来的水汽通道中。大渡卡下,江流中心的魔鬼岛,是构成大峡谷传说故事的一个重要部分。人们会在冬季水浅的时候,涉水过去竖立自制的经幡。

莲花生的事迹,是人们把大峡谷的时间与事物串联起来的主要线索。这些故事中主要的一个,是莲花生与魔鬼阿穷的斗法。据说,阿穷曾以碉楼为据点(至今在巴松错一带可见),在这一带吃人作恶。莲花生到达峡谷中时,变作一个8岁小孩,也许是想引起阿穷的轻敌之心。但是,当莲花生见到阿穷时,阿穷正施法变形为庞大身躯,一只脚踩在章松(多雄村对面的独峰)山巅上,一只脚踩在南迦巴瓦峰上,上半身已耸入云中,见尾不见首。莲花生仰头看见,觉得棘手,当即遁人眼前的一个山洞,跳入洞中时的“嗵”的一声,据说就是后来这里的村子“吞”得名的来源。莲花生大师就此闭关不出,修炼3年。与此同时阿穷不知何故,即不远遁也不挑战,只在附近躲避。3年修炼期满,莲花生将手中金刚杵往头顶一掷,这金刚杵便穿山体而出(据说至今在这处隐修洞遗迹生火时,金刚杵打通的洞穴还能冒出烟),打击阿穷。后者仓皇中被迫逼到加拉白垒雪峰下,逃无可逃,中莲花生所射飞箭而死。被分尸处理的魔鬼阿穷,头部安放在直白村对面的峡谷峭壁上,也就是今天成为一处景点的一块酷似骷髅头部的巨石——“魔鬼头”,在岗派公路上看去,它仿佛有一副沮丧惊恐的神色。阿穷的心脏则被镇压在魔鬼岛上,皮变成了大渡卡悬崖下的草地,以后成为人们赛马的场所。

莲花生修行圣迹在峡谷中历历皆是,在格嘎村附近的当久颇章转山道上,一块形如女腹的大石也依傍着圣迹,被人朝拜,成为生育的象征。在大峡谷,人们对事物的理解,除了生存利用的范畴便直接指向神话,自然事物、包括人体的各个部位都对应于某种神秘观念,成为符号和象征。人们对事物与传统的解释,通过符号和象征联系起来,成为人们在大峡谷世世代代的生存秩序的一个内在构建因素。生存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人不知不觉走近这些象征。人与自然界之间萨满式的关系,同世界上许多古老文化一样,成为建立社会秩序的主要特征,也使资料不充分的、不确定的峡谷历史得到了一种被后人想像追溯的途径。

面对大峡谷地区很难线性描述的历史,我们也感到不愿在空白的部分用神话填充,尽管在我们面前,大渡卡临江的峭壁上就屹立着工布王要塞的遗迹——这至少代表着一种可以被确定把握的现实世界中的历史,但是它留给我们的信息仍然是残缺不全的,不连贯的,并且也在漫长的岁月中传说化了。

大渡卡一带,曾经是工布王与波密王的战场,这场后人已经无从了解更多的战争以工布王的战败结束。在今天,历史上那个工布政权存世的少量残迹中,最令人感叹的是工布王的石像,坐落在丹娘乡一个杂乱的农院里、一间储物室般黑暗的小屋中,只有零星的香火供奉着这位武将装束的君主。

近十年中,派镇如同一株细小沉默的珊瑚,一点一点缓慢司机和背夫,多吉这样说。各种营生,比如农民、伐木工、的身份也随着每一种营生的季节性而转换。

派镇的形成

派镇的旅游观光车队宿舍天不亮就开始忙碌,脚步使木头地板与楼梯频繁响动。站在遍布灌木的派镇后山上,能看到派镇全貌。对面一辆卡车正准备渡江,由于没有船工,只好不断鸣喇叭报信。从这里能望见魔鬼岛,船到了那里就不能再继续行驶,之后就是礁石丛生的激流区。

派镇是雅鲁藏布大峡谷的门户,也是背夫们徒步墨脱之行的起点,在近30年中,官的丰霉作用一盲县墨脱的物资转运站。2000年时,现在可以走的几条小路还没有出现,主要的丁字街道过去是土路,一到雨季就满是泥泞,只有墨脱办事处的几间铁皮房,以及围绕着办事处的一些百姓的木板房坐落在这里。近十年中,在这里居住着门巴族和珞巴人、藏族、汉族,回族,派镇如同一株细小沉默的珊瑚,一点一点缓慢地扩展着它的作用与面积。关于派镇的原始资料很少,有关的记述也是只言片语。“派”的字义,一说为“到来”,一说为“留下”,传说是莲花生大师命名。派镇周围村庄的名字在当地传说中,都是因莲花生大师在此地宏法并留下众多圣迹而得名。

几乎每天傍晚,派镇旅游接待中心的年轻服务员们与他们视为大哥的扎平一起,会沿着往大渡卡方向的盘山公路例行散步。扎平在码头工作,驾驶从八一到派镇的游船。从上行的坡路上看去,只有几处微弱的灯光显示派镇的存在,雅鲁藏布江的宽阔江面却因为水的反光,在黑夜中更明显一些。从远处疾驶来一辆摩托车,车灯的光柱在峡谷中晃动,车上紧挤着坐了3人,并且唱着歌,仿佛对盘山夜路可能有的危险毫不在意,贴着悬崖往派镇飞弛而去。稍后,一头雄壮的黑牛无声地矗立在公路中央,仿佛是夜晚的一部分般不易察觉,但从没有夜间过往的车辆与它相撞的事发生。散步中,人们的话题涉及在派镇工作与生活时的孤独感,以及获知当雄地震消息后的一丝紧张,并且努力用玩笑排遗,这些玩笑都与爱情有关。夜晚的寒气中,一个来自四川丹巴的年轻女服务员说,路过的人与留下的人感受是不一样的,但是都会说这里的景色“很好看”,在“好看”这一点上,达成简单的共同点与沟通。

从高地上望去,派镇作为未来的旅游中心的建设已具雏形。在不远的将来,这里将会成为一个功能强大的旅游基地,为科考工作者与旅行者提供服务。科学家杨逸畴、杨勇等更希望这里出现一座作为青藏高原科普教育基地的博物馆,或者为纪念大峡谷被发现、论证与命名一事建立纪念碑。将在这里修筑的现代设施,会使人类在大峡谷的活动更为方便。旅行者将会真正在这里“留下”,而不是匆匆休憩后就离去,他们将在这里享受到峡谷夜晚的酒吧、主题营地等时尚旅游的氛围。

35岁的张文恒1996年第一次到派镇。在他的记忆中,当时这里做生意的只是回族人,主要售卖绳子等背夫用品,他说,“他们在背运物资的时节一开始就来,

完了就撇”,这个时节是6月到10月,回族人“人来人往的在派镇也占了三分之一”,然后是门巴族与四川人。从1996年到现在,最明显的变化是回族人逐渐少了,藏族人逐渐增多。四川人则多是做饮食生意,门巴人也在派镇参加经营,并且也是季节性的,开山就从墨脱出来,10月份就回墨脱过冬。四个民族之间在开山后、物资背运时节的流动,基本上就构成派镇的社会生活格局。大概在2003年,张文恒觉得派镇开始有一种外观上的明显变化。回、汉商人向门巴族售卖时髦的服饰,少男少女开始有比较现代的打扮,店面商晶也开始有了变化。但是促成派镇人气较为繁荣起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张文恒觉得是2000-2001年解放大桥的修建,他认为那是变化的开始。

背夫的贡献

大峡谷中的各种营生,比如农民、伐木工、猎人、采菇者、司机、背夫往往在一个男人身上重合,他们的身份也随着每一种营生的季节性而转换。当捕猎被禁止,蘑菇也没有过去那么多了,曾经无序的伐木业也被法律限制,人们的生存技能的一部分被搁置了,传统的野外生存技巧中有一些也许中断了。大峡谷中的“男人现在大都是司机和背夫”,多吉这样说。

在过去的12年中,丹增才旺曾经是索松村的村长,现在是雅鲁藏布江上的摆渡人。由于家里劳动力已经够了,他不用参与农活。每天都有人和车辆需要过江,但都有大致规律的时间,过江的车辆包括拉载建筑材料、木料、石材的货运汽车。在派镇摆渡的船只分为大船、小船两种。小船由索松在内的四个村庄每年每户轮换经营,四个村子凑齐八千块钱,作为船工1年的工资。17米长的大船,则固定由丹增才旺负责,并与另一个船夫达旺罗布轮工,渡江的收费是1人5块到10块不等,小型车辆冬季40元,大车和重车100元,在夏天涨水期时价钱则要稍高一些。由于雨淋风吹容易朽坏船甲板的木头,每年需作更换。

在夏季,丹增才旺会忙碌一些。冬季则很少有人渡江,索松等村的人冬天也很少出门,只是不时有运输车辆。在冬天,雅鲁藏布江的水流要缓慢一些,一个柴油发动机就够用了。夏天则流水湍急,必须动用两个柴油发动机,否则船就会往下游漂下去。每当2、3月份时,春天的风沙在江面上弥漫,丹增才旺的眼睛经常被沙子困扰。但即使风沙大的天气里,他也会看情况开船,需要过江的人事先手机通知他。作为“大峡谷的男人”,他也做过背夫,随部队、科考队进入过大峡谷8次。有时,他会梦见风沙很大时自己在江上摆渡的景象。

由生活在基层的人的体力、意志所承载的壮举不应被人们忘记。这样的壮举中最富于代表性的,也许是2000年墨脱解放大桥的修建。在中国各个地区,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故事:民众的集体力量承载起一桩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成为令人感动而又迅速在时间中湮没无声了的人类勇气和意志力的象征。也许会有人动用如椽巨笔,来书写一部工程史,对这些来自集体力量而又平凡普通的建筑物进行集中呈现,这样的建筑史将必然不同于人类文化中那些经典建筑物的历史。

2000年6月一个夜里,奉上级命令在墨脱度过了冬天和春天的张文恒,正准备入睡,忽然听见类似轰炸的巨响。上游因易贡湖泥石流形成的堰塞湖溃决,洪水将经过这里。人们估计不到水会涨到什么位置,事先接到预警后组织民众与物资转移。暴泻的洪水不到十几分钟时间,就汹涌远去了。第二天张文恒随部队去查看大桥的情况,这座墨脱与外界联系的惟一通道片甲不留,只有一根钢索的一端还系在岸上,另一端在水中巨蟒般摆动。水退后,两岸光秃一片,树木全被冲走,只剩下大小碎石,最大的巨石有汽车大小。所幸受损失并不大,因为江两边陡峭,没有农用土地,人的居住地离江也有距离。张文恒记得,洪水退却后,晒干的泥土是金黄色的,加之江边冲刷的痕迹与水流的激烈,他觉得这一切“又恐怖又壮观”。

旧的解放大桥冲垮后,政府决定立刻重建。由成都路桥公司承建,2000年夏天开始动工,2001年就竣工。这次修建几乎动用了大峡谷中的所有人力,林芝地区自然不论,从日喀则地区招募民工2500人,山南地区1500人,拉萨地区1000人,包括内地的民工,由重型卡车源源不断运送进来,从派镇往多雄拉山口一带,至少布满了3千个彩条塑料布搭建的简易帐篷。派镇车辆与人流来往不停,每天至少有500辆卡车流动,张文恒说,“像个战场”。由此开始了人类的一次伟大的徒步运输行为,从7月开始起运,900吨物资全靠人力运送。由100个人左右不等的小组背负成吨的组装钢索,方法是隔1到2米绕一个圈由一个人背在肩上,前面的人看见后面的人是一个很小的点,在经过悬崖时,人们把钢索都放在同一边肩膀,换肩膀时必须所有人一起换。如果前面的人失足,后面的人就可能会跟着摔下悬崖。有人体力不支放弃,有人在事故中遇难。当时是8月份,正是雨季,每背送一次,人们来回需要走15天。许多背夫是一家三代都参加其中,长辈对晚辈说“你也去吧,墨脱的人太辛苦了。”背送队伍中不仅有藏、汉、回、门巴四个民族,还有来自四川的彝族与土家族。张文恒觉得,自己的语言无法形容那个壮观而艰辛的场面。

参加这次解放大桥修建的,也有玉松村的格桑与多吉兄弟两人,当时他们要从转运站码头背着水泥和钢筋,走到大桥施工现场,需要步行4天。

新旅游时代下的人们

大峡谷两岸的村庄,每家都用“牛头牌”酥油茶机打制酥油茶,并且普遍使用青海产的“时风240”拖拉机。在江北的索松村,曲珍是理清索松村(意为“三角地”,自然也是莲花生大师命名)各家与各家之间关系的一把钥匙,但所谓的“理清”并不是件轻松事。村东头是曲珍丈夫姐姐家的新房,村腹是她娘家,靠西一点是她弟弟家,西面进村路口旁又是她姐姐家,照她这样老公的亲戚和妈妈的亲戚般“圈”下去,总共才20户左右的索松村就快成一家人了。曲珍也许是索松村最快活、最富态的主妇。当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南迦巴瓦这块日渐清晰的大背景前,进行冬季来临前的翻耕、施肥和播种等节目时,她却依然留在家中,一边带着自家弟弟的小女儿白玛丹增,一边为人住的我们提供家庭旅馆式的服务。

曲珍能够提供的服务也就是为住客做饭,对于曲珍的厨艺只能这样评价可以不注意她所做饭菜的味道,但可以记住她做饭时的情形。在太阳的光束移动其中的老厨房边,向东依次有稀疏的苹果树,堆积着木材的邻家后院,大片被低矮野桃树围映的农田,以及远处的南迦巴瓦峰。厨房的南侧是一道矮石墙围着的菜地,北侧则是曲珍家新建成但还未人住的漂亮大屋,开满雏菊、月季和芍药的狭长庭院里正对着厨房的木门,那里常有一只老得掉毛的白狗踱来踱去。

在这间厨房里,曲珍首先在那同样老旧的石头灶上生火烧茶,然后是烙制小麦薄饼,接着她会在菜地里摘来一些冬寒菜的嫩叶和葱,这两样一般是和腊猪肉片一起烧汤,有时是几棵白菜和莴苣,和着红烧肉

罐头一锅煮。最后曲珍会用一个石臼调制蘸水,用自家的辣椒和产自赤白村的花椒一起捣成碎末,加上盐和清水即成。大峡谷人的口味偏好辛辣,辣椒配制的佐料是每天必备的。夕阳的时候,从门外射入的光线打在曲珍的左脸,而从墙头与屋顶缝隙进入的阳光,则以光柱的形式照亮那一溜溜挂在木梁上的物件,有蒜、干奶酪、腊肉、塞满猪油的小肚以及各式各样的袋子,常年的烟熏火燎,为这些事物镀上丰实的色泽。

接待我们的几天,家里都是曲珍一个人。一队进入大峡谷北岸进行旅游开发考察的队伍,刚把她的老公晋美请作背夫带走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他家的拖拉机,这也是曲珍未和其他村民一起冬播的主要原因。曲珍显然很满意这几天的偷闲,在院子草坪上喝青稞酒的时候,又唱又跳的曲珍一会儿拿出儿子的照片,一会儿又穿上为工布新年准备的价格几千元的新衣服和饰品……喝得有些高兴的曲珍指着身后的南迦巴瓦说“我们家的”。

照片上曲珍的儿子确实有些不像藏族,但曲珍很为他自豪。她解释说儿子四年级后就到内地上西藏班,一直到大学毕业,先后在武汉、广州和南京三地生活过,现在工布江达县巴河镇当民警。说到这里,曲珍指着我们在这次采访工作过程中磨损的牛仔裤上的破洞说“流行,我儿子裤子上也有洞。”曲珍还有一个女儿在八一镇上高中,和哥哥一样,他们都只有在偶尔过节放假时才回到索松的家。

像曲珍和晋美这种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在家的情况,索松村并不多。与村里在家人口较多的其他村民相比,曲珍家的经济重点已经从农田转向了家庭旅馆和经营小卖部。随着大峡谷旅游热的逐步兴起,原来集中在雅鲁藏布江南岸一带的游客,近年来也出现向北岸逐步分流的趋势。事实上,沿北岸一线的徒步线路具备看山角度更佳、路程适中、难度较小等吸引人的优势,尤其是对于大众型短程观光客来说,北岸的峡谷田园及森林等景观,也足以让他们歇息几天。最关键的是,这一带未来的度假村、观景台、接待中心等已经进入规划,派镇渡口处还将建成一座跨江公路桥。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曾经做过背夫,并对这一带路线十分熟悉的晋美来说,经营家庭旅馆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当大峡谷的生活面貌也必然随现代社会而改变的同时,传统的野外生存技巧中有一些也许中断了。同时,经营家庭旅馆对于大峡谷中的村民来说,成为一个好的选择。

旅游对索松村村民潜在的影响,也可以从适婚青年的年龄上看到一些变化。与曲珍家儿子年龄差不多的扎西,以及其他一些未能走上求学之路的青年,按照以往的乡村生活节奏,本应结婚成家并有小孩的他们却仍然单身。扎西告诉我们:“现在结婚是有点早,想多挣些钱,把条件积累好一些。”从他委婉的表达中也透露出另一个事实如今留在村里的女孩也不是很多了,或者读书工作在外,或者选择进入旅游公司,像他妹妹白珍这一代的女孩,大多在派镇、沿线的码头当服务员或导游。她们同样不想过早地留在农村。

索松村与江对岸的玉松村,在生活环境方面有清晰差别。处在三角形台地上的索松村气温较低,农作物品种少了很多。玉松村则气温较高,农作物包括了西瓜、辣椒、玉米等多样的品种,在如此近的距离中,大自然就界定了两者的生存环境。生活在索松村,曲珍需要乘坐渡船才能到派镇,接触到较多的社会关系,人们到派镇访友、喝酒,打牌。随着时间过去,派镇逐渐成为附近所有村庄的社会交往中心。

从大渡卡开始,雅鲁藏布江的流速变快,礁石开始多起来,船只到达不了这里。大渡卡下是玉松村的土地。这座只有38户人的村子2002年才通电。格桑家墙上悬挂的熊皮与狐狸皮,暗示着主人早年的猎人生涯。在格桑的记忆中,玉松村面前的江水以前的水平线比较明显,现在他觉得在向下游倾斜。格桑的弟弟乔瓦多吉,曾经在派镇小学当过9年数学老师,现在在家务农,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担任我们的翻译。在他的右手上,一直戴着游客送给他作为纪念的一串天珠手链。

格桑的另一个弟弟格桑达瓦家的房檐下,“长”着一只令人印象深刻的巨大蜂窝,长约1米,宽70公分左右,像一副挂起来的盔甲。这只蜂窝5年前开始出现,蜜蜂们春、夏回来采花粉,冬天离开“上山”。如此硕大的蜂窝在这里是福气和好运的象征。在不远的将来,公路会修到玉松村,这里还将建立“观景台”。“旅游搞起来后机会多了”,多吉说,他最近的计划是“搞家庭旅馆”,并且“想去内地转转”。

作为藏东南“最好的地方”,林芝地区的科考和探险活动日渐频繁,这也为包括司机钟延兴等在西藏生活若干年的四川人带来了机遇。

四川射洪人钟延兴今年已经52岁,从1974年起就在日喀则地区当兵,1989年退伍后回射洪生活了4年半,所在单位破产。当时他的姐夫在林芝,建议他也到林芝生活——这个时间与张文匾、格桑的叙述相合,正是林芝地区开始经济发展与旅游建设的时期,各种工程可以为作为司机的他带来工作机会。2000年3月,钟延兴参加运输队伍徒步前往墨脱,身体的透湿与寒冷,是钟延兴对墨脱之行的第一记忆。随行的背夫们以1公斤27元的价格背运物资,即使是雨季,过程中也不能打湿货物。必不可少的困扰还有著名的蚂蝗,人们驱逐它们的办法是在床的周围洒盐。迄今钟延兴进入墨脱至少有40次,墨脱人也都认识他了,门巴人的酒量带给他震撼。2003年,他刚到派镇时还听说有人遇到熊,现在却几乎没有听说过了。尽管人的肉眼能看到的自然界的变化不大,但今年雨季来得早而且长,夏天明显更热了。形形色色的旅游者来到这里,听钟延兴这样的司机们讲述对不同旅游者的各种行为的印象会饶有趣味。

莲花生的事迹,是人们把大峡谷的时间与事物串联起来的主要线索。

在大峡谷可以做什么?

也许是早期改天换地的豪情壮志的遗留,人们对藏东南的山川也曾经浮想联翩、规划宏图伟业。今天,人们往往会不无莞尔的提到“三大”:一座规模超过三峡大坝的巨型水电站,一个炸开喜玛拉雅山让印度洋暖流进入的惊世构想,一项水量达到2千亿立方的调水工程。当这些宏伟计划在受到理性的科学家的质疑,并且其中有的成为笑谈之后,人们面对这仍然隐藏许多空白点的大峡谷时,又不得不面对诱惑一种意志和欲望被激发,利用大峡谷有所作为的诱惑。同这种对于宏伟事物的欲望相生相伴的,是对其有害性的提醒。由于一直在自然科学的基础面工作,半生从事地质科考探险的科学家杨勇,在多次艰辛的科考探险工作中,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宏大计划的脆弱性与危险性。

当中国科学家发现并论证雅鲁藏布大峡谷,计划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峡谷进行开发利用,旅游是首先被提上日程的。杨逸畴认为对于这一世界级景区的开发,旅游规划者和经济建设规划者,都将面对很高且不能回避的要求。目前,他正准备递交报告,建议在大峡谷地区发展交通、疏通水运。此外,他认为应当在大渡卡建立一座纪念碑,作为“社会人文的承载”。并且,他“不支持修建大型旅游设施如缆车”。对于后一

点,杨勇却保有不同的设想。

杨勇认为,大峡谷地区的交通运输水运方案、公路建设方案等均难以实现,根据他对大峡谷地区的考察和研究,设想了一套“大峡谷索道系统选线方案”与相关配套系统,希望在大峡谷地区建设高空跨越索道,并且,建成世界上最大的索道观光(运输)系统,他提出两条选线方案。杨勇认为,索道在各种计划中,可能是相对经济和占用面积较少的,他以阿尔卑斯山为例,在那里索道对环境的影响较少,而且起到了作用。并且认为在各种交通方案中,索道的可操作性是最大的,相比起来,公路的成本和危险性要大很多。“单去强调保护环境也会走入另一个极端”,他说。不管怎样的计划获得实现,旅游业已经成为大峡谷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趋动力之一,并已成为改变当地无数人旧有生产与生活方式的主要载体。

面对诱惑:一种意志和欲望

杨勇提出的两条索道选线方案:

第一条线

鲁朗——竹普(加拉村对面)——加拉——白马狗熊——兴西拉——鲁古——甘代——墨脱——背崩——汗密——多雄拉——溉镇这条索道将全长约250~300公里,索道起点基地鲁朗乡海拔3000多米可以饱览南迦巴瓦与加拉白垒两座雪峰,距林芝仅60余公里,交通相对方便。并且,水量丰富而且落差大的鲁朗河,可以选址建设索道电站。这条索道向雅鲁藏布大峡谷延伸,可以从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两峰之间穿过,进八大峡谷核心部位的西兴拉山口,这里有宽缓平地可以建设相关设施。然后沿雅鲁藏布江下行,到达墨脱,经背崩翻越多雄拉山口后抵达派镇。在杨勇的设想中,这条线路不仅可以充分利用大峡谷的观赏价值,同时也连通了大峡谷地区的主要乡村和墨脱等地点,可以解决生活在大峡谷沿线各个村庄的人们的交通问题。

第二条线

派镇——多雄拉——汗密——德兴——墨脱往返。

这条索道的长度约B0公里,起点派镇,可以延伸进入峡谷地段的南迦巴瓦峰下,派镇谷地宽缓且台地宽阔,有后备用地,距八一镇120余公里,交通方便。索道翻越4200米的多雄拉山口,在其东冀的冰川谷地,有壮美的雪山冰川景观,并且是良好的冰雪运动场,经过高山森林带至热带森林带后,到达墨脱,可以在多滩河上选址建电站为索道提供电力,但是这个方案线路相对较短,尽管可以解决墨脱县的交通运输问题但是没有达到大峡谷深部。

有待继续的探索关于雅鲁藏布大峡谷科考

直到20世纪中期,人们对西藏的认识主要是对一个生存禁区与科考空白点的认识,以及对“边疆”的习惯想象。尽管之前的岁月中,已经有一些科学家与文化学者,怀着“在边缘地区阐明”的意愿前往西藏考察,并且提请世界的目光转向这里,但收获仍然是部分的和相对片面的。直至20世纪后期,中国科学家的大规模青藏高原科考活动使西藏高原的自然地理原貌被逐渐揭示,并从科学的角度与发现使其真正进入现代世界的视野。由杨逸畴多次带队的科考队伍,对雅鲁藏布江下游地区的探索,是中国西部地区科考史的重要一页。

南迦巴瓦峰的跃动冰川,是在中国的首例发现。上世纪90年代,科学家杨逸畴在这个地区进行科考活动时,从格嘎村往山上步行两小时左右就能见到冰川。南迦巴瓦的主要冰川是位于山体西侧、长达十数公里的则隆弄冰川,属于海洋性冰川,生长在亚热带上麓的阔叶林之间,并且盖满石头。由于经常发生雪崩,这条冰川得到不断的补给。

南迦巴瓦峰下是直白村,这里也是岗派公路的终点。1950年墨脱大地震,南迦巴瓦峰冰川垮塌,由于处在震中地区,强大的垂直波使冰川震断成为六节,蹦跳跃动着往下移动,沿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落差,冰川碎块轰然而至,倾倒人直白村面前的大峡谷中,魔鬼头——这块酷似骷髅头的巨石被视为当地传说中魔鬼阿穷的头颅,无可奈何地凝望着突如其来的巨冰筑成的大坝。上游不断流来的江水上涨形成堰塞湖,雅鲁藏布江被堵塞几个小时后,这座冰坝溃决,洪水奔向下游。直白村人对当时的情景犹有余悸。上世纪70年代,直白村大桥一带还可以看见冰川反光的冰舌,直白村人在夜里还能听到冰川溶水的汇流声。上世纪90年代中期,直白村一带就已经见不到冰川踪迹。

1957年,杨逸畴从南京大学地理系地貌专业毕业后,分配到中科院地理所地貌研究室工作。1958年底,地理所(前身是国民党的中亚地理所)又搬到北京,因为体质和专业方面的条件,当时的室主任建议杨逸畴,以后的专业方向是青藏高原。1959年杨逸畴第一次进藏,此后,从事西藏科考研究工作一直到1998年,一生主要精力和时间都放在青藏高原。

1973年文革结束,中国政府决定对青藏高原进行大规模科考活动,雅鲁藏布大峡谷是其中的重点。这之前,20世纪30年代也有少数外国科学家从印度进入,对这一地区进行过浅略考察。当时杨逸畴提出,在这15万平方公里的地区,包括整个林芝地区的雅鲁藏布江下游流域,仍然是科学上的空白区域。于是当时的国家科考队从各学科抽调出人员,以水利资源调查为主,在1973年10月1日,八名工作人员第一次进入大峡谷进行科考。尽管这一次仍然不是详细考察,但却是此后一系列大峡谷科考活动的开端。从这次首次进入,到1998年为止,杨逸畴八次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他说,“一名科学工作者能进入大峡谷8次,是前无古人的”

探索初期,人们对雅鲁藏布江下游的大峡谷地区如何定性,有过数次争论。杨逸畴记得,当时众说纷纭,有人建议命名为“林芝大峡谷”,有人则觉得应该定性为“雅鲁藏布大峡谷”,并专指雅鲁藏布江下游地区。后一种命名得到通过。1994年4月17日,“中国科学家论证雅鲁藏布大峡谷为世界第一大峡谷”的消息向世界公布,至今73岁的杨逸畴仍会激动地说“这是开创性的”。

雅鲁藏布江多种拐弯,是通过地理阻力的表现,用科学家杨勇的话说,雅鲁藏布江“是躺在一个不舒服的床上的”,是被活跃的地质构造“逼出来的”,这些情况都导致其特殊的活跃性,迄今,这个地区的地质板块仍在活动。在科考工作尚未涉足的岁月里,曾经有人认为雅鲁藏布江是向西流动,1974年,科学家杨逸畴在考察中没有找到这种说法的证据,以后的进一步考察证明,雅鲁藏布江向西流动是个传说。但是这条大江的一个独特之处是通常江河都是从一条水流发源,到下游时形成树枝纵横状的冲积地区,而雅鲁藏布江则相反。这条反向的大江受到大断裂带的影响,从喜马拉雅断裂带发源流下,逐渐汇聚,杨逸畴称它为“构造河”。

这样的一条江流不会被现代探险家和江河研究者放过。1998年对雅鲁藏布江的关注升温,由于对西部江流的持续兴趣,杨勇觉得应该在其他国家的漂流队之前,组队对雅鲁藏布江进行首次漂流。在前期资料准备时,发现这是科学空白地区,仅有的资料也零星片面,而这对一个探险家是有吸引力的。如果想进一步了解这条河流并决定付诸行动,那么对于杨勇,常规的做法就是漂流。

前期踏勘中,杨勇遇到《美国国家地理》的科考

队,这使他感到又面临类似过去长江漂流时期的竞争格局。一时间国外的、国家的、民间的科考队都在准备穿越大峡谷,漂流雅鲁藏布江。

在杨勇对1998年、由他带队漂流雅鲁藏布江经历的讲述中,前往大峡谷的探险队,都把寻找瀑布作为一个目标。关于人们为什么都热衷于寻找瀑布,杨勇的解释是,瀑布位于峡谷的核心部位。但主要的原因是,19世纪英国探险家曾经从印度进入,以后留给世人的探险笔记中记载过大峡谷深处一座突然断落、彩虹一般的瀑布,于是以后人们也称其为“彩虹瀑布”。这是一座典型的河床瀑布,杨勇认为,可能英国人当时只是从远处看见,对瀑布的印象其实只是对蒸腾的水气、而不是对瀑布实体面积的印象,留下来的资料中也没有踏勘数据,给后人留了一个悬念。1998年这次科考的几支队伍实际寻找、并目睹到的“彩虹瀑布”是一个瀑布群。人们也以“彩虹瀑布”为峡谷中心点,构成在峡谷的活动项目与路线。

探险亲历式的工作方式,杨勇认为,依然是地理地质学科的前提,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对于认识雅鲁藏布大峡谷,第一手的资料仍然要以亲身探险的方式获取。

在论证“雅鲁藏布大峡谷为世界第一大峡谷”初期,杨逸畴回忆,当时他“马上想到的”比较对象是科罗拉多大峡谷,他认为仅在科学本身的层面“也一定要比较”。在当时,人们往往想到的也是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进行对比,这种对比心理几乎是立刻产生的。关于这一当时的热门话题,杨逸畴本人也曾以旅游身份前往科罗拉多两次,觉得该地“确实壮观”和“地质内涵丰富”。“科罗拉多是荒漠峡谷,雅鲁藏布是绿色峡谷”,他这样概括。从峡谷本身而言,雅鲁藏布大峡谷在深度、长度、坡度而言,“超过科罗拉多”。但是他说,“其他方面不建议与之比较”,只在这些定量方面作自然科学的对比。“自然景观是不适宜对比的,旅游宣传上也不适宜以科罗拉多作为参照”,他说。

美国江河漂流探险家Travis Winn认为,在科学思维的层面,认识到科罗拉多与雅鲁藏布两座峡谷的“不可比”,比起“可比”也许是更有意义的。他认为交通是人们认识峡谷江流的重要因素,例如,在中国西部江河中,他认为关注怒江的人相对多一些,也是因为有道路,而中国西部的大多数地区都难以到达。他认为,科罗拉多大峡谷容易驾车到达,容易被观看,也容易进行漂流,于是了解它的人很多。但是,在科罗拉多大峡谷只能见到“博物馆文化”,而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则保持着传统的人居生活,游客与研究者可以进入村庄现场就能了解这里的民俗文化,科罗拉多大峡谷则没有这样的环境。

由于是地质运动的集中点,雅鲁藏布大峡谷成为一个特殊的山地地貌单元。杨逸畴、杨勇都认为,人们对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认识仍然处在开端,尽管已经数次实现穿越考察,并且有旅游业进入,在众多学科的研究领域它仍充满未知数。

背夫与大峡谷

在大峡谷地区,背夫并非一份专门职业。追溯大峡谷背夫的源头,一是在旧西藏为完成差役而无偿为三大领主权贵背运物资的“差巴”,二是往来藏区与印度经墨脱地区的商道需要大量当地人力。以头额和两肘为支撑,以一根长长的布带捆负起半人高的竹背兜,即是彼时背夫的普遍形象。背夫大量涌现是在西藏自治区和平解放后,派镇得地利之便而成为大批社会物资运往墨脱县的转运站。2000年,围绕重建因洪水冲毁的解放大桥而发生的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物资转动“战役”中,被政府征用的背夫更是达数千人。直到扎墨公路(波密至墨脱)公路开通,这种对背夫倚重的程度才有所减轻。进入旅游大开发时代以来,大量科学考察队、观光客和探险者徒步的涌入,也使大峡谷背夫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随着观光和探险的升级,他们的身份也将由背夫转变为“向导”、“协作”。但无论名称怎样变化,他们与大峡谷的山和水唇齿相依的生存关系不会变。

峡谷向导

随着雅鲁藏布大峡谷国家自然保护区的成立,2003年峡谷内的村落整体搬出后,带领科考队和探险者出入大峡谷的背夫成了与峡谷最亲近的人,我问背夫希绕对雅鲁藏布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眯着眼睛、望着旁边云遮雾罩的南迦巴瓦良久的他,最终没能说出。

今年45岁的希绕的神奇之处,不仅在于他曾以背夫和向导身份进过24次大峡谷(一般把从加拉村走到排龙称作一次完整的大峡谷穿越),而且还远赴阿里转过岗仁波齐和玛旁雍措,转过云南的梅里雪山,转过纳木措、羊卓雍措,至于相对来说近在咫尺的苯日、加拉白垒和南迦巴瓦等圣山,更是不用赘述。相较于其它梦想朝圣,而因经济或其他条件掣肘不能成行的藏族同胞来说,无疑他是幸运的,当然他的幸运与他多年当背夫的经历有莫大关联体力好,野外生存能力极强,能吃苦,弹尽粮绝时还可以在转山转湖途中顺便当背夫挣点路费。比如转南迦巴瓦时,他的另一个身份曾是一群朝圣僧人的向导。

希绕带过的队伍汇集了五湖四海种种肤色的各样人等,有美国人、西班牙人、日本人、新加坡人等,最多的还是台湾、香港地区和内地的探险爱好者,以及各种名目的科考队。他的第一批客人是四个去大峡谷找瀑布的美国人,那是1992年,相对来说那无疑是一次历险,因为当时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完整地走过大峡谷,唯一的经验和资讯来自加拉村一位叫民久的老人,民久1979年前就进过很多次大峡谷,希绕向他咨询了很久,但实际走下来时还是发觉经验不够用,首先粮食就带少了,他们只带了5天的口粮,所幸当时大峡谷还不是禁猎区,后来有背夫用套绳套了一只大野牛、三只小野牛,总算解决口粮问题。

希绕对这一次的印象非常深刻:预想投宿的村庄迟迟不见,体力透支又找不到吃的,走到半路背夫们都哭起来了,希绕说他自己也哭过。其实相较于现在,2003年大峡谷内的巴玉等村落整体搬迁出后,大自然正以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回收那些已基本无人涉足的畸岖山路,1992年的大峡谷之旅应该相对轻松很多才对。路还有迹可循,途中可以找到村落提供补给,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路上遇到熟识路况的猎人。而现在,这些统统没有了,但是希绕显然已经熟悉大峡谷,他一口气在googleearth上指出20个徒步宿营点,对那些山脉和河道、瀑布,哪怕是细小的支流和跌水处也一清二楚,甚至他疑虑地问我们:有人说大峡谷有9个瀑布,但他只看到过7个,至于另两个,他很负责任地去找过了,没找到。彩虹瀑布他就没找到过。

科学家们真的在公布的资料上说找到了9个瀑布吗?

我们无法答复,只好说也许是季节的原因,也许是地质结构在变化,也许是大家对瀑布的定义不同。

希绕似乎比较满意这样的解释,因为季节对大峡谷的影响不可估量,派镇不少人虽然曾不止一次以背夫身份进过大峡谷,但他们仍然不具备做向导的资质,随着季节和地质的变化,植被和水流也随之变化,即使这次去时可认路,明年再去,或仅仅是换了季节再去,背夫可能就认不出路了。曾经不止一

次发生过进去的队伍找不到路,只好派人原路返回求援,让希绕进去带路的事件。

现在的希绕进大峡谷显然不再是简单的背夫身份,他已经实实在在地在履行一个向导的职责。向导比背夫晋升了一个层次,背夫主要贡献的是体能,而向导必须具有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不仅要会找路、找水源和扎营地,也需要有处理临时危机的能力和一定的语言沟通能力。

背夫品牌

据希绕说,派镇现在可做向导的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包括他的24岁的儿子桑结尼玛。桑结尼玛第一次进大峡谷时16岁,至今已经去过10多次,除了汉语不太好,基本已经具备当向导的资质,现在带团的事都由他负责。但希绕强调说,他现在还不放心让儿子单独带队,所以每次都是一起去。

每次进大峡谷的背夫队伍基本固定,多为尼定村,直白村和多雄村等江东这边的人。因为希绕进大峡谷的次数较多,声名在外,客户来了会直接联络他,派镇的背夫也以他为中心,由他组织。他惯常去找的有十来个人,其实他对背夫的挑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要背得动,吃得了苦,品行好就可以。希绕很乐于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毕竟一年走两趟下来,相当于家里全年的收入。而且随着雅鲁藏布大峡谷越来越被外界熟知,来探险旅游的顾客只会越来越多,长此下去,也算是给派镇的年轻人一个职业选择的机会。

随着大峡谷和南迦巴瓦的日渐火热,派镇也正在逐步完善它作为“背包客圣地”、“徒步和登山者的大本营”的外在条件。派镇的经济格局也由过去的多雄村转移至墨脱物资转运站处,在2002年时还只有几所民房和一条泥巴“马路”的转运站,现在已经拥有一条象模象样的酒吧街、一条主要由四川人经营的美食街和规划中的家庭旅馆区,2009年街旁小山包上还将修建一座四星级山顶度假酒店。在这里可以观赏到南迦巴瓦主峰和多雄拉雪山,去往墨脱的公路虽然还只是修到松林口,起点也是这里,雅鲁藏布江在此处还有一个扇形拐弯,将于2010竣工的米林松派大桥就在拐弯边的河滩上。不远的将来,派镇将成为另一个像尼泊尔安娜普纳下的博卡拉,不仅是全世界登山者、徒步爱好者的圣地,更是旅游度假者的天堂。而这一切变化都会为当地人带来不可估量的商机,最先获得的机遇也是最直接的,就是特种旅游的向导。而背夫虽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象珠峰下的耗牛工一样不可或缺,但随着交通的改善和装备的日渐升级,以及顾客越来越五花八门的需求,只能提供物资背送服务的背夫显然已无法应对,那些具备专业野外生存技能、熟练使用各种先进装备并懂得一两门外语的人则大受其益,在尼泊尔和珠峰大本营,这样的职位大多由西藏登山学校和夏尔巴人担当,他们有一个专门的职位称呼特种旅游协作。如果派镇的定位是把自己打造成特种旅游线路的大本营(事实上拥有三座雪山和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派镇具备那样的优势),那么由背夫到协作的升级也必须在派镇的发展过程中随之完成。

背夫由一份仅在农闲时为家庭创收的非职业工作,转换成具体职业并规范管理,以及选择合适的背夫培训成为特种旅游专职协作,这个程序将由经营雅鲁藏布大峡谷景区的西藏旅游股份公司来完成,桑结尼玛现在已被这家公司聘用为正式员工,职位是特种旅游线路的向导,与他同时享受这种待遇的还有派镇另外三个年轻人。我问桑结尼玛,是更愿意跟随公司还是更愿意做一个相对自由的个体导游,他回答说毕竟背夫算是一个高危工种,跟着公司有保障一些,心里也踏实,出了事还可以依靠“组织”。再者,有公司管理,可以杜绝一些莫需有的不良现象,最重要的是,如果想把大峡谷背夫做成类似品牌,公司化是必然的发展趋势。

保险意识

希绕接过“出事”这个话题,2006年他带一位内地游客走白马狗熊,两人从加拉村出发,第八天那位游客不幸摔断了腿,希绕只好背着他往回走,走一段路放下伤员又回去背行李,后来无法,他一个人花了两天走完去时8天的路程,回来求援,这件事动用了边防警察。最后把人弄出来时,前后共计64天。

希绕感叹说,以前没有投保意识,以后再进大峡谷,一定要先买份保险。他的保险意识的加强,也与2008年3月份的一起事故有关,在他现在工作的地方,雅鲁藏布大峡谷景区南迦巴瓦观景台墙上,还贴有一张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孩的照片,这个男孩一个人走到加拉村(现在是大峡谷最深处的村落),然后不听劝告独自进入大峡谷,后来再没有人见过他。希绕进大峡谷找过三次,都没有找到,男孩的父亲也来过,只能伤心而返。

希绕现在的身份是南迦巴瓦观景台的守护员,每天例行的工作除了开门关门,在观景台的木制墙壁上挂上工布民俗服装和一两把粗犷豪迈的工布刀供游客观赏,余下的时间里,他总是坐在观景台底楼栏杆旁,背对着南迦巴瓦转动那只硕大沉重的转经筒,任身后风起云涌,雅鲁藏布江里的水汽层层上卷,一直漫到南迦巴瓦的尖顶上去,他也不为所动,不肯侧头看一眼,也许这一切跟真正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段内变幻无常的景色比起来,太平常了。

我问他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如果有机会,还愿意当背夫进大峡谷吗?他想也没想,笑眯眯地接过话头答复说“当然去!”语气很坚定。他说他现在最大的梦想是去尼泊尔,因为听说那里登山和徒步都“很高级!”他很想去观摩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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